潜庐小记

作者: 司马金城2016年04月25日原创散文

北碚区东阳镇夏坝,也有一座叫“潜庐”的屋子,抗战期间,《共产党宣言》中文本的第一个翻译者陈望道,曾在此居住了五年之久。

夏未秋初,在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的日子里,我慕名前往夏坝,先是参观复旦大学旧址,再去寻访潜庐。

天气还有些燠热,我沿着嘉陵江边的下坝路,急步前行,出了一身大汗,才找到甘家院,继而穿过一条小巷,抬头一望,一座四合院式的大门上方,横眉的石头上,嵌着“潜庐”二字。哟,这就是潜庐。

这座三层的砖混结构楼房,现在住着三户人家。我与他们聊了起来,才知道这房子原本是穿斗式木结构平房,青瓦夹壁墙。1982年,嘉陵江涨大水,淹了房子,使之成为危房,于是就改建成了现在的样子了。但四合院的格局保留了,门面和“潜庐”二字及大门完全是原样。

当年,潜庐的业主是当地的开明仕绅刘少隆,为了支援抗战,他将这幢房子捐献给了复旦大学。1940年秋,潜庐住进了一位50来岁的教授,他就是陈望道先生。

我还了解到,那时潜庐共六间,正面一大间是陈望道夫妇的卧室和厅堂,右边三间是中共复旦大学支部开展地下活动的据点,左边两间是中共南方局青年组领导下的《中学生导报》办公室。近朱者赤。潜庐被抹上了鲜红的色彩。突然间,我对潜庐肃然起敬起来。

今年8月6日,陈望道之子陈振新专程从上海来夏坝瞻仰了父亲的旧居。

一位参加过《中学生导报》工作的老同志,对甘家院有太多的记忆:报纸的编辑印刷发行是秘密进行的。每期报纸在重庆城里印好后运来,傍晚,吃过晚饭,他们秘密相约:甘家院。晚上,人到齐了,点燃蜡烛,卷报的卷报,封包的封包,写标签的写标签,大家干得真欢。有时,一位同学兴起,哼起了抗日救亡的歌曲,大家就跟着一起哼起来。每期报纸大家当夜封好,第二天送邮局。有时还坐木船横渡嘉陵江,将报纸送到对岸的学校去。

当年的夏坝,甚是萧条,只有十来间小商店和一些七零八落的民居。没有电灯,没有电话,吃的是“八宝饭”(对掺有稗子、砂子、鼠屎的公费米的戏称),居住简陋。陈望道从上海“十里洋场”来到西南山城,初来乍到,气候与生活不适应。先生是浙江义乌人,饮食清淡,不习惯山城的麻辣味,因而时有“莼鲈之思”。郭沫若曾专程去潜庐看望他,与其长谈,吟诗《为陈望道题画》来宽慰他:“殊亲巴俗不相违,谁道吴侬但忆归”;“渝酒无输於越酿,杜鹃休向此间飞。”劝导他安下心来,发挥才智,培育人才,坚持抗战到胜利。

陈望道在复旦大学,先是任文学院院长,后又任新闻系主任。在那抗战的艰难岁月,他励精图治,有颇多建,造就了新闻系历史上的一个黄金时期。他提出了“宣扬真理,改造社会”的办系方针和“好学力行”的系铭。为教学与实际相结合,他开办了复新新闻社,自己任社长,学生轮流参与实习,每5天发油印稿一次,免费供大报采用。他募集资金修建了中国高校的第一座新闻馆。馆内设有编辑室、会议室、印刷所、图书室、收音广播室。学生在收音广播室可收听延安新华广播电台的广播,成为学生最喜爱的活动场所。因此,复旦新闻系的知名度越来越大。1944年,报考新闻系学生543人,占当年报考复旦学生数的20%。

落日时分,我走出潜庐,朝右看是一座叫“明心桥”的石桥。有一次陈望道上课时提问:我们每天上学经过的那座桥,两边栏杆有几根?学生无言回答。他严肃地说,我们是未来的新闻人,要随时注意身边的事情,对事物要有敏感性。先生说的也许就是这座桥吧,因为这里到复旦大学旧址没有别的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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