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水牛

刚刚下了一场急雨。风飘来飘去，一会儿便把雨刮得细小了。立秋头几场雨，水牛会出来的。我站在门帘子里边，望着材树脑山，盼着能看到水牛飞翔的身影。细雨像一道道斜织的网，迷蒙了我的眼。

我爬上了材树脑山。

站在材树脑山顶上，我脚穿一双胶鞋，头戴一顶草帽，帽绳紧勒脖子。我左手捏着一个玻璃瓶，右手攥着一个褂子。不时扫视四周，寻找目标。

我发现前边不远，离地面一米来高的地方，有一个黑色飞行物正朝北缓慢飞去，毫无疑问这就是我要找的水牛。我快步冲过去，挥动着右手的褂子，将它打了下来。水牛掉在草丛里，磕磕绊绊地朝前爬行，长长的触角不时碰在茅草杆上，致使它不得不放缓速度。我搁下玻璃瓶，弯腰用左手捏住水牛脖颈，把它提了起来。

水牛是天牛科昆虫的一种，雨后从松软的土中爬出地面，黑红色，长短像小拇指，嘴上有一对锋利的夹子；头上两条触角好像锯齿，两只眼，后颈膨大，前胸外侧像两个锯齿，翅翼光滑，后背稍微隆起，能飞起来的是公的，母的肚子饱满内存大量虫卵，嘴上一对夹子较小，不能飞。看来，我手里捏着的是一个公水牛。我把公水牛放进了玻璃瓶里。

我往前摸索着。细雨和茅草上的雨水，把裤腿和胶鞋洇湿成花花点点。弯腰把裤腿挽起。抬头，见一只水牛越飞越高。我跑过去，既然听到了它嗡——的飞翔声。甩出褂子，却够不着，眼看它从一块玉茭地上空飞走了。我愣在那里，心里感到可惜。

我听到有人喊我，转过身，见是玉庆。玉庆走过来，见我只打了一只水牛，便指着长着五六棵柿树的山坡说，走，到阳坡，阳坡水牛多。

我们通常把日晒时间长的山坡，称为阳坡。斜插过去，果然被他说中了。刚下到一个柿树坪，我就看见一只大肚子母水牛，在草窝里一颠一颠地跑着。玉庆说，你知道母水牛为啥跑得这么快？它在找公水牛交配，交配完母水牛就会在土里下子儿，下完子儿它就死了。

雨又小了些，零零星星的。前边飞过来两只水牛，我和玉庆一人追一只。玉庆手里握着一条树枝。这两只水牛飞得都不高，但山坡上散乱着很多高高低低的红石头，还有圪针、荆柴一些植物，阻碍我们奔跑的速度。我爬上一个地坪，穿过一片圪针，追了好远才把水牛打下来。玉庆奔跑着举起了树枝，水牛被他打落下来。然而，他的身体前倾，左腿悬空了。不好，到了地堾边，下边是一块玉茭地。他想收步已经来不及了，爽性跳下去吧。咚！两只脚陷进泥地里。当他拔出来时，脚上被泥土糊满了。他顾不上这些，跑上去弯腰抓住了那只被打下来的水牛。后来，我一下发现了三只水牛，都在茅草间爬动。其中一只粗壮的公水牛，在紧紧追赶一只大肚母水牛，母水牛拐弯它拐弯，母水牛直行它直行。另一只瘦小的公水牛在一旁跑着，与母水牛相隔一尺的距离。我把它们抓进玻璃瓶里。瓶里已经6只水牛了，它们在里面不安地躁动，公水牛用两只夹子相互攻击。

雨停了。我和玉庆在山坡上串来串去，在茅草间寻找水牛的踪影。下过大雨后，水牛爬出地面，一两个小时就会死去，太阳一露出它们也会消失。我和玉庆一边寻找一边大声说话。公水牛飞离地面，是为了找母水牛交配，在为下一个季节做准备。

我俩竟然在材树脑山顶通往下边一条羊肠小道的两边，抓到十多只水牛。这条羊肠小道也属于阳坡，它的两边，是一层一层的荒草坪，草坪里栽种着一棵棵小杨树。我们看到草坪里有几个拇指粗、圆圆的蛹洞，水牛就是从里面拱出来的。

其实以前，在刨地坪时，曾不少次刨出过地梆虫。地梆虫就是水牛的幼虫。母水牛将子儿下到土里后，这些子儿逐渐变成蠕虫状，由半透明发展到乳白色。这些幼虫过着隐藏的生活，在土壤里吃植物的根，食料多少以及湿度，直接关系到它们生长发育和发生的代数。这些地梆虫体态粗肥，长圆形，略扁，长椭圆形的头常缩到前胸，背部板式，很招人喜欢，特别是我们这些孩子，对它们都产生很大兴趣。它们在地下筑成较宽的蛹房，在里边越冬，羽化后仍需吃草根树根补充营养。从土里刨出样子憨实的地梆虫，总有人喜欢玩一番。有的随手拨拉一把干柴，点烟袋时拢起一把火，把地梆虫搁进火里烧熟，味道非常鲜嫩。

在抓水牛时，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水牛生长在额突起的触角，能够自由转动。我把玉庆喊过来。我们看到那长长的两只触角，向右转了几圈，又向左转了几圈，抓它的时候，它的触角向后覆盖在背上。我俩都为这个新发现而沾沾自喜。

站在山坡上朝远处望去，被雨洗过的空气更加清晰透明，树和山更加显得油绿油绿。

我和玉庆下到排子车路上，沿路朝回走。我把褂子搭在肩上，不时望一望那半玻璃瓶水牛，心中不由地荡漾着一种喜悦。玉庆手里啥也没拿，他抓的水牛全都放进了衣兜，他用手捂住兜盖，脸上也洋溢着笑容。虽然我俩的鞋都湿透了，裤腿也湿了不少，但这并不碍事。况且我俩都不是第一次抓水牛。

回家后，用小铁锅将水牛炒了。分享这美味佳肴，全家都其乐融融。

回想我童年时期的快乐时光，这些快乐不仅仅体现在事情的结果上，更是体现在每件事情的过程之中。换句话说，追求的过程有着无限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