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回来吗？还没想好呢。还是回来吧，你妈老念叨你。再说吧，这边忙。请两天假吧。这边管得严。哦，那能回来尽量回来吧。好的，挂了吧。

和儿子通了一番电话，老何的心情并没有舒缓过来，他扛起锄头，和老伴打声招呼，下地去了。老何现在有点后悔当初没多生几个孩子，年轻时没觉得，老了却倍觉孤单，只能念着儿子这么一只孤雁常回来看看。有好几次老何说是下地干活，其实到村口就被老李的话茬给绊住了，放下锄头，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起来了，说的无非都是关于儿女的话题。这次老李没在村口等他，老何有点小小的失望。

到了自家菜园，老何先巡视了一遍，几株辣椒秧被秋霜快打蔫了，上面还零散地挂着几个辣椒，冬瓜长得不赖，一个个像大胖娃娃卧在藤蔓之间，老何数了数，二十三个，怕数漏了，老何又数一遍，二十四个，有个小个的躲在了草丛里。老何突然想起儿子最爱吃的一道菜：冬瓜炖排骨，每次都是先给儿子盛一大碗排骨多的冬瓜少的，儿子的饭量大，再来一碗排骨和冬瓜相等的，第三碗要多盛点汤水，泡馍吃，最顶饱。想到这，老何走进冬瓜地，捡个大的摘了一个，盘算着下个逢集上集买二斤排骨，等儿子回来做冬瓜炖排骨吃。

儿子可能不回来，老何从邮局取回儿子寄回的月饼包裹时就有这种预感，因为去年的中秋也是这种情况。这次儿子寄回来一大盒月饼，粤式的，老甜了。虽然老何不怎么爱吃，但看着心里就舒服，毕竟是儿子从千里之外寄回来的，多不容易啊。看着这么好的月饼，老何又心疼起来，多贵啊，上次那月饼的包装上还带着价格标签，380，才10个月饼要380，老何打电话给儿子告诫他下次别买那么贵的了，儿子一口应承了。这次寄回来的和上次差不多，只是老何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价格标签。

有一次儿子打回来电话说想吃糖馃烙（一种面食，与月饼类似）了，老何让他回来，回来吃个够。儿子又打退堂鼓了，为吃两块糖馃烙还费周折跑一趟，不值得。好吧，不值得就不回呗，老何对着老伴叹了半天的气。

在菜园里耗了半天，抬眼间夕阳已经往山里落了，几缕炊烟直直地往上爬，像一根根细细的线，似乎要把整个村庄吊起。你儿回来吗？老李问。不一定，你儿呢？老何反问老李。回，肯定回，十五回来十六到家。老李说得自信满满。那好，那好，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正好。老何说。

扛起锄头，老何往家走。风在身后轻轻地推，老何却别扭地往后用劲，回去干吗，家里太闷。当老何回首望东边的天空时，一轮弯月已悄挂树梢，老何想，不知当它圆了时，儿子能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