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沟流月去无声

作者: 许皖祥2016年08月25日亲情散文

“年怕中秋月怕半”,在时光的匆匆流转中中秋又将到来。夜里,屋外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那打在铁皮雨棚上的清脆叮咚声,将我沉睡在心底对父亲回忆一一唤醒。

曾经对父亲的“土气”和“容易满足”嗤之以鼻。印象较深的是,作为一家化肥厂的供销科长,父亲却经常在十天半个月后胡子拉碴拎着老式拎包,穿着灰不灰、蓝不蓝的中山装,鞋上满是灰尘地走进家门,总给我陌生而又遥远的感觉。让我觉得怪怪的还有,父亲居然常穿一种只有衣领和半截袖子的衣服——后来母亲告诉我这是“假领子”。

父亲的容易满足特别表现在吃饭上:父亲是苏北人,吃稀饭不习惯吃咸菜,于是让母亲买点小鱼腌了晒干蒸熟,看他有滋有味地就着小干鱼喝稀饭的样子,你会以为这就是世上最好的佳肴;父亲喜欢喝两盅,菜不菜不讲究,一碟花生米,如果母亲再加个大葱炒鸡蛋,父亲会高兴得直搓手,眼里放着光。

父亲当过兵,拿着父亲身穿戎装的照片,我曾经对小伙伴们炫耀过多次,但从父亲嘴里逐渐了解情况后,心里的失望就愈发沉重。父亲的部队只是一支由民兵、游击队改编成的地方部队,战斗力不强,几乎都是配合主力部队作战。而且,父亲在部队的职务仅为司务长,正排级。

就这样,一个成长中的少年对父亲的崇拜感一点点丧失,我总觉得父亲太土,太一般,太没本事,那时候还不流行“潇洒”一词,否则父亲定是“最不潇洒”的爷们。很一般的父亲揍起人来却够狠——初二下学期,由于迷恋武侠小说,我成绩一落千丈,父亲用粗麻绳蘸水狠狠地抽了我一顿,抽得母亲在一旁心疼得直抹眼泪,要知道,我在家可是“老汉儿子”(合肥方言,最小的儿子)啊。所以倔强的我此后便不愿和父亲沟通,更不主动打招呼。而父亲有时在我洗澡时,非要给我搓搓背,更是特别让我这个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浑身不自在。后来,我上大学了,父亲离休了。第一次放假回家,刚进家门,父亲就连忙端来洗脸水,还拿来香皂,殷勤得让我颇感诧异。

世事难料。我上班第二年中秋节后的第四天,父亲突发脑溢血,一句话没留就离我而去了。“长沟流月去无声”,一晃,父亲去世已十几年,经历过诸多事情后,终于逐渐明白,我们的父亲,如山一样厚重的父亲,他的爱其实是深深埋在心里啊。

现在,我上初二的半大小子晚上洗澡时,只要在家,我就像父亲当年那样,给他搓背抹澡,不同的是,我会轻声细语地告诉儿子:孩子,在爸面前不要害羞,不要隐瞒,有什么话尽管对爸爸说,因为啊,生命它有时真的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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