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麦穗

2016年09月28日短篇散文

夏收是在布谷鸟“算黄算割”的叫声里揭幕的。麦田遍布在村庄四周的原上坡底,金黄滚滚。在大人们割完大片大片的麦田之后,清扫战场的任务,就落在了孩子们的肩头。拾麦穗是孩子们最出力又不费脑筋的课外作业,也是我们体恤父母辛劳、培养劳动兴趣的社会实践。十多天的忙假,与大人们一道,在田间地头,和太阳月亮星星大地亲切接触,融为一体,我们渴望已久的拾麦季来临了。

拾麦穗的早晨是从黑夜开始的。凌晨前,就备好了水壶,装好了开水。头天晚上,几乎每个孩子都会向父母亲打听第二天生产队收割麦子的确切地块,谁都不打无准备之仗。在大人们刚刚割完的地块里,捡拾麦穗,要趁着天早人少。早晨气温低,麦粒不容易脱落,人也少受罪,占据了天时地利的优势,往往就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拾麦穗,虽有说不出的乐趣,也可算名副其实的苦差,只能是勤快孩子才干得好的事情。拾麦的多少,是用“把”这个标准计算的,那是我们自己创造发明的计量单位。拾一把麦,流一身汗,拾一捆麦,脱一层皮。太阳照在头顶,汗珠一粒撵着一粒往下掉,湿透的衣服黏在脊背。拾麦穗,最要命是麦茬子扎脚,麦芒尖刺手。戴一顶草帽,穿一双胶鞋,裹一身厚衣服,是最基本的装备。但麦茬和麦芒都很锋利,见缝插针,一个忙假下来,一双胶鞋都戳成了“窟窿眼睛”。一天下来,手臂、指头,布满血红的印子和刺痛的口子。农村孩子生下来就在泥土里、太阳下玩耍,自然我们会放弃那些累赘麻烦的防护,会无所顾忌地光着小腿、晾着膀子,甚至扯下汗衫背心,轻装上阵。我们唱着《我是公社小社员》的歌儿从村子到田野,再背着沉甸甸的麦捆,从田野唱回麦场。除了蝉鸣,那是乡村六月最嘹亮而生动传神的声音。

拾麦穗最大的快乐在于孩子们的劳动会得到奖励,尽管报酬微不足道,却是我们日思夜盼的喜事。麦钱,一般是在每年秋季的开学时兑现的,这是传下来的惯例,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个个欢呼雀跃。一帮子孩子欢天喜地拿上自己劳动换来的钱,去村子里的供销社买几个洋糖,或一包瓜子,再买几个作业本,一路吃着笑着打闹着。虽然只有少得可怜的几元几角几分,但比现在的百万富翁心里还快活。

现在的夏收时节,收割机早已代替了人力,拾麦穗的传统也一去不返。可当年拾麦穗的快乐,却还深深地印在我们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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