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网与欲望

作者: 复达2016年10月28日哲理散文

远古时,渔网就已出现。骨刻文、甲骨文上,网的形态已用符号记录了下来。古籍上的“庖牺结绳以渔”,清晰地表明了网的用途——捕鱼。庖牺,成为了结网捕鱼的第一人。他所编织的是一张怎样的网已无从考评,然而网的历史却沉浸在了海里,一直延伸到了家门口。我的记忆里就浮现出离家不远的滩涂上那些曾经每天所出现的渔网,令我回味沉思。

随着渔网的出现,捕鱼人的欲望也随之伴生而来。古时候,再细的绳子也织不出小指甲似的网眼。尽管手掌大的网眼渐渐变小,绳子毕竟是绳子,网眼终究小不了多少。好在古时候鱼多鱼大,一天捕几尾也够满足一家人的生活。然而,那些鲚鱼、鳗鱼、带鱼、虾类等却总从网眼中纷纷逃遁,令人遗憾。而自己吃不了的鱼,先是晒干,后是换来商品。原来,鱼还可交易。于是,捕更多的鱼便成为一种普便的心态。

要捕更多的鱼,就得编织更大的网,将网眼变得更小。经过几代人的摸索,粗布加麻作为原料的网线应运而生,通过捆卷的方法制作成了网。再后来,网线改为了纯麻。至今,由尼龙、纤维或者聚乙稀制成的网线早已替代了麻线。

梭的发明,则改变了织网的方法。待放在身旁的竹篮里引满网线的梭一支支地被捞空,网片渐渐的成长起来,最后收尾成一顶渔网。这样的情景,我小时候常常在小姑的身上见到,佩服小姑织网的身手,也叹服一个人在屋子里能耐得住寂寞。我也学过织网,只是笨手笨脚的,织起来如蜗牛爬动般慢悠悠。

如今,岛上的人早已不再为生计而织网。梭和则板渐成一种记忆符号,陈列在古镇的海洋渔业博物馆中。只在渔民们把长长的网具铺展在渔港边的道路上或者网场上时,才能见到古铜肤色的渔民和头披毛巾的渔嫂穿梭补网的情景。补网,就蕴涵了一种海边的韵味。

作为渔网,它最大的功能自是能捕上满网袋的鱼。它是被动的,它的意志只是随渔民的意志而转移。主宰渔网的,是渔民。渔民的欲望越大,胃口越高,渔网张开的口也越大。

渐渐地,船上的网越堆越多,越叠越高。比如帆张网,每艘船可携带三四顶到八九顶,那是海洋渔业部门所制订的标准。但是,一些渔民老大却硬是偷偷地多带几顶,将超载所带来的安全隐患置之度外,所想的只是多一顶网就多一份收获。比如蟹笼船,它的驾驶舱后面竖着一根根的钢筋,如一圈长方型的栅栏,里面装载蟹笼。铁栅栏一般比驾驶舱高出一只蟹笼的距离,才符合安全标准,否则就是违规。然而,有些渔民老大往往将铁栅栏升高,蟹笼就从初期的二三百只增加到后来的四五千只,甚至更多。船只犹如忍辱负重一般,在机器的隆隆声中,喘着一口口的气。直至近年给予严厉的整治,才回归到安全标准内。一些渔民的欲望才得以稍稍抑制。

网大,网多,对渔业资源的杀伤力也便越大越多。家门口的海,只剩少量的杂鱼。近海的桁地,鱼也少有影踪,渔场不得不外延至外海。即使如此,渔场的空间依旧狭小。船上的渔网只能怀着沉重的心,一声不响地郁闷着。

那些由塑料线或者尼龙线编织的渔网,多为青绿色,少数的也有白色、橙色等,堆叠一起时,或者清纯一片,或者缤纷斑斓。望见这样的情景,我往往会多看上几眼,甚至凝视。那渔网,堆叠起来如一座小山,平摊在马路上似一道悠长厚重的绸带,令我不由感叹,这些渔网可真够大啊。这样的渔网在海中捕捞,鱼群一旦钻入网口,不就统统成了囊中之物?

渔网从小到大,其实都是随渔民摆布的。要是堆放在网场的角落,渔网散乱无章,理不出一个头绪,如一个弃儿被遗落似的。要是一圈圈地盘旋在

舱板上,似一只庞大的蛋糕,渔网依旧死气沉沉,无动于衷。只有在渔民将它徐徐地抛入海中时,它才顺着渔民的双手蠕动起来,默然中带着一种无奈。那些蟹笼,要是堆叠在码头边上,裸露着的是青绿色的外表,干燥而毫无生气;即使装载在船上,看上去层层叠叠,也像被关在牢笼里一般,了无光彩。

倏地,我明白了这样一个事实:原来渔网再大再多,它都是没有欲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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