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行走

作者: 徐全雄2016年11月30日来源: 西南商报原创散文

在食槽的疲惫和窝的安乐之间,隔着七十五分钟,需要一个人孤独地走过。

将二十分钟拉长,不得不冷漠那辆摩托车,一辆追随我十年的两轮摩托。如同冷漠一位相知多年的故人。何况在友人们眼里,我和它总是同时出现。而今它依然健壮着,蜷缩在板房的角落,一副沮丧的样子。我在瘦弱和胃痛里看着它,只能新生一些无奈的歉意。

一个期盼又仓促的日,轻盈的雪花擦拭去我中年的疲倦和锈迹。举一把廉价的伞,走进无边的缤纷和洁白,寻觅久违的诗意。诗意蜷在被窝里,或守在火炉旁,远远地躲着我。脚步和雪地,把一颗冰冷的心,磨成亮晶晶的风景,脚底的暖意和头上的汗滴,涂抹着行走的快意。

春风吹皱古老的渝水,也把一个人的脚步,吹得轻盈盈。大片大片的碧绿和金黄,把山野装扮成明媚的新娘。一条孱弱的溪流,默默如葬花的黛玉。怀春、发芽、开花、结荚,植物们沿着千年的足迹,忙碌着。几朵不安分的菜花,远远地探着头,把甜蜜的花粉涂满行走者的衣袖。几只迷路的蜜蜂和粉蝶,紧紧追随不肯撒手。草芽们用最新鲜的绿,封堵着春日里匆匆的脚步。

油桐花开始飘零,轻轻的,悄悄的,一泓春水在明艳里露出浅浅的皱纹。如同扣开一位女子淡淡的心事;又像秋叶的影子,在春光里回放,打着旋像思念的心事悄悄破碎——守候一声遥远的雁鸣。

有人喃喃自语,在一径远古的石板路,对着浅水里欢畅的鱼儿。明净又浅浅的水域里游走着独行者的心事:你在哪里?那朵梦中的荷花。什么时候,你会举着圣洁和美妙,立在水中央。鱼儿啊鱼儿,我要走了,请你静静守候,在开花的时节,帮我问候一朵花的芬芳。

春天日复一日地叠加,天宇托不住夏日的激情,哗啦啦,撒落漫山遍野的雨滴,如同上苍把千千万万的豆子撒向人间。其中有没有一粒,是陶渊明送我的?叶片们绿着,在叶的绿意里,一些虫子慢慢蠕动,如同孤独者的心语。

元亮兄啊,你在哪儿?你那豆种遗失在杂草丛了,我还能不能找到。那个“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的句子,此刻,多像我孤单又醉意的脚印。我又酿成一缸米酒,啥时过来,哥俩喝两盅。顺便看一眼你新种的豆苗,采几朵你那边的菊花。朝露也开始沾我的衣襟了,和你的夕露一样晶莹。我没锄头可荷,就握一支叫作寸铁的钢笔,也算秉承了铁的质地。

你的那五棵柳还发芽吗?我在水边找不到原版的柳丝,只有几株梧桐,叶片硕大如盖的那种,几只蝉在叶间弹着鸣琴。李清照说那些梧桐是她的,把滴落的细雨也一同揣走了。我也不争辩,就披着雨水和涛声,把一柄江南的伞,举成一片飘来飘去的黄叶。

昨天我给屈原发了条短信,问他楚辞里还有没有叮咬他的蚊虫,捎去了一个过时的粽子,一只竹叶做成的绿舟。他也不回个信,还在江水的下游,寻找化作了白鸽子的鞋。你要是能遇见他,帮我问问,那只钻进离骚里的虫子,有没有变老?

我随手采了一片芬芳又苦涩的叶子,据说能治孟浩然的脓疮。我想给他送去,却忘了回去的路。你见到他,代我问声好,也问问:那棵被疏雨洗得清清爽爽的梧桐树,叶子绿了没有?

麦子又黄了。杜鹃也不啼血了。他们考进了农业部门,专管割麦插秧那档子事。据说收入不错,吃穿不愁。除了被迫在公文里鸣叫和飞翔,没啼血的必要了,把那些啼血的过往干干净净地忘了。

海子乘火车去找屈原了,从山海关上的车。去了就没个音信。说好一起喝那缸米酒,他不来了,我只好一个人喝。醉了的时侯,就想看看你的那几棵柳树和那八九间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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