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石碾变奏曲

作者: 陈希瑞2017年02月14日来源: 今日平度原创散文

童年记忆中,石磨、石碾、牛槽——这些熟悉的物体,就像印在脑子里,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那年月,几乎家家都有石磨。一张又大又圆的木制底盘,托着一上一下合在一起的两扇石磨,麦子、玉米、高粱——从上面磨眼里倒进去,随着上面那扇磨不停地转动,面粉就像变戏法似的,从两扇磨的缝隙里均匀地洒落出来。

记忆中,繁星满天,莹莹豆灯,母亲姐姐拉磨的一幕幕场景,就像刻在我的心头上,永远也不会消失。瘦小的姐姐前头拉着,母亲后头推着,一推一拉,像驴子一样转圈圈,绳子深深地勒紧姐姐的肩头。每每想起,我会一阵阵鼻酸眼胀。那时,家家都养着一头牛或者一头驴,畜力代替人力拉磨,省力又省事,只要给牲口蒙上“捂眼”,后边的人一声吆喝,牲口就会听话地拉着磨,围着磨盘,不停蹄地转起来。

小小磨道,只不过是一个圆圈,如果不停地走下去,何止千里万里!

不知何时,家里的石磨被拆了。取而代之的,是石碾。

那时候,我已经十多岁,记忆渐渐清晰起来。记得村前生产队的牛屋后面,就有一盘偌大的石碾。圆圆的碾盘上面,是一个又大又圆的青石磙子。我跟小伙伴们在那里爬上爬下,捉迷藏玩耍,经常弄得一张小脸变成了马虎脸,身上脏兮兮的,为此招来母亲的唠叨与责骂。

那时候,谁家也离不开那石碾,地瓜干碾细了,高粱、谷子碾去了皮,都是农家一日三餐必不可少的美餐。

那时,我经常跟着哥哥或者姐姐去碾碾。跟推磨一样,同样是一推一拉,两个人齐心协力,石磙子在碾盘上飞快地转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就像春夜的喜雨,那般美妙动听。歇息时,我们抬头望望天上的一轮明月,夜风吹凉了身上的衣衫,这才缓过劲来,继续前行。

如果要在冬天,上石碾上打骨头,也是一曲动听的音乐。看看快要过年了,如果谁家有幸弄到一点骨头,那就要拿到石碾上去打碎、打细,打成肉泥,回家包包子吃。这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月,无疑是一种舌尖上的美味了。

后来,大队里有了磨坊,摇把子柴油机一响,机器就跟着轰轰作响,无论是麦子、玉米或者地瓜干,转眼就会变成面粉,变成餐桌上的美味。机械代替了繁重的人力、畜力,推磨、拉磨、碾碾,这些沿袭几十年的劳动也就自动歇业了,石碾也废弃了。每每看到大锅里蒸出的香喷喷的馒头、饼子或者包子,我的眼前,立刻就会映现出澄碧的天空下,风吹麦浪的五月,饱满鼓胀、迎风而立的玉米,映现出如同星星般撒晒一地的地瓜干。那是宽厚的土地对乡亲们长年累月辛勤劳作的深情馈赠。

那时,生产队的牛屋里饲养着十四、五头牛和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每到晚上,很多人聚集在牛屋里说笑。我坐在一个青石碌碡上,看到牲口排成整齐的一行,脑袋下方就是一排整齐的石槽。饲养员把一筛筛草料倒进石槽,我的耳边长久地回响起一片牲口唰唰的吃草声,就像是一场春夜喜雨、一曲醉人的小夜曲。

直到八十年代中期,我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养了牛,石槽、青石磙子也沿用下来。如今,种地全都实现机械化,机械代替了繁重的人力、畜力,种地变得又轻快又省事。那些石头的产物,也都不知所终。

由于四处奔波的缘故,我时常沿着西边的中庄北行,看到公路两边堆满了石头的产物。各种条石、磨盘、碌碡、青石磙子、石槽、石碑——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真实地再现了农耕时代我们的老祖宗使用过的各种石具,再现了那段流失的岁月。那分明是一曲深长悠远的岁月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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