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麦花

作者: 唐文梅2017年03月23日来源: 农村大众亲情散文

上次回乡下看望父母,赶巧母亲排上号浇麦地。

那段日子干旱,麦花刚开,不及时浇水会影响产量。母亲于是从十天前就排号,结果谁家说有急事,母亲就迁就一下,让了一家又一家,总算等到了却是在晚上。

父亲身体不好,像浇地这样的重农活,都是母亲一个人来忙活。母亲其实也六十多岁了,但她总希望自己辛勤的劳动所得能减轻我们姐弟几个的生活负担。

我准备陪母亲去浇麦地。近二十年没有这样陪母亲浇地了,那时父亲在外做工,家里的农活只有母亲自己来干,每次浇地用的水都是光明水库里的,通过十来里地的渠道,缓缓地流向各家麦地。我帮母亲看水头,她就在地头给我们洗衣服。等一垄麦地快到头时我就大声地告诉母亲,那声音喊得宏亮清脆而且还有喜悦和希望,这表明离回家时间更近一些了。

这次不同的是用村里的井水来浇麦地。长长的喷灌带沿着早已废旧的水渠一直铺到麦地里。光明水库是新泰最大的水库,水质良好,早已成了城里人的生活用水之源。我不免为方圆十几里的老百姓遗憾,这样一来每遇干旱只能靠天吃饭或是靠为数不多的水井来浇少部分的庄稼了。除了每小时十五元的费用,还要消耗大把大把的力气和精力。

初夏的夜晚已经感觉不到冷。我和母亲一人一个手电,一人一把铁锨,来到村北的麦地。负责浇地的主人是村里老徐家,她知道我难得回家一次,连连说着抱歉的话:这么晚才轮到我家。我知道她生活的不容易,为了给上大学的儿子攒学费,她是春种菜夏种瓜的,从来没见她闲着过。母亲更是体谅她,让她把管道给我们接好,就催促她先走,等浇完了就去告诉她停电计时。她走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一下子整个田野里只有我跟母亲了。

晚风习习,伴着汩汩的井水,哗哗啦啦地流进地里。水头不大,由母亲一个人看着,我把持着两个手提电灯。明亮的光束照着母亲忙碌的身影,还有被她腿脚缱绊来回晃动的青青的麦穗。阵阵的土腥味,随着幽幽麦花香气一并扑鼻而来。我有多久没有闻到这亲切的泥土味了?有多久没有这样长时间的陪伴母亲了?

天上繁星点点,我分明感到夜晚的天空也是忙碌的,一架一架的飞机从高空里闪着灯光一闪而过。母亲说开奥运时也是这样的,上海世博会也开始了啊!我有些欣喜,世博会五月一日开始的,母亲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关注国家大事?从什么时候起开始闲下来在傍晚观赏美丽的夜空?记忆里她极少有时间看电视,听新闻,她生命的每一分钟都是忙碌的,也曾跟老徐家一样为了给儿女准备学费想方设法出力赚钱,干小工,磨豆腐……零点以后,除了水声和我同母亲简单的谈话,一切都恢复了平静。麦地里空旷起来,我突然感到有点害怕,看着母亲把退下来的喷灌带仔细地给老徐家卷起来,不慌不乱,这才感觉我的担心是多么多余,有母亲在,我还怕什么呢?

凌晨两点我们才赶回家,当我抬头仰望天空时,已经不见一颗星星。我想一定是该下雨了,这样其它的麦地就不用浇了。母亲也不会在午夜里几次摔倒在麦地里,然后再把压倒的麦子一簇一簇的捆绑起来。她的头上会沾着无数的麦花,在灯光下淡黄的麦花似小花一样在母亲的发梢上打转,于是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母亲瘦弱苍老的身影开始在我的泪光里打转了……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雨水滴滴嗒嗒,打湿了母亲的头发,打落了一地麦花。午夜里的麦花也悄悄地睡着了,在布谷鸟欢快的歌声中,青青麦地一霎时遍地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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