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雕塑

作者: 郭刚2017年05月18日来源: 邢台日报亲情散文

七岁那年,李水帮父亲在地里看红薯。父亲是生产队长,指着这片红薯地说,这是集体的,给我看好了。李水点点头。

月清风高,透过云层的月光铺满了一片绿油油的红薯地。李水肚子咕咕响着,那一年每个人都很饿,李水望着一片红薯地只能忍着。

月亮越爬越高,风吹过红薯地有了细细碎碎的声音,李水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父亲在后面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吓了李水一大跳,李水把手指放在嘴巴上嘘嘘的,指给父亲看有人在地里偷红薯。父亲看了看小声地对李水说,那是只獾。月光下那人高撅着屁股的样子依稀可辨,李水说,一定是人。父亲大声咳嗽了几声,那人神色慌张地抬头张望,父亲跺着脚又咳嗽了几声,那人怔了怔,李水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突然抱起红薯就跑了。李水想追却被父亲拉住。李水抽动着嘴巴对父亲说那就是个人,父亲望着越来越远的身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依旧在坚持自己的意见,那就是只獾。

后来偷红薯的“獾”越来越多。公社来查,气势汹汹,每一个人提心吊胆的。父亲扭拽着李水当着公社干部的面问,红薯哪?李水泪光闪闪地望着父亲,父亲脸色惨白地继续问,是不是都被獾偷走了?李水大张着嘴巴委屈地望着陌生的父亲点点头,父亲迅速扫了公社干部一眼,瞪着越来越红的眼睛毫不犹豫地扬起巴掌打了李水。

李水不哭,突然掉头,冲了出去。

穿过玉米地,一群鸟惊叫着飞起,李水躲在角落里看着焦急的父亲呼喊着自己。李水按耐不住自己的冲动还是冲了出去,对着寻找自己的父亲大声喊着爸,高粱迎风摇曳阳光在梢头跳动,那一天在一片成熟了的高粱地里,李水第一次莫名地害怕会突然失去自己的父亲。

密密麻麻的高粱地让李水一边回应父亲的呼喊一边不由自主跟着奔跑了起来,李水突然被追上来的父亲腾空托起。那一天李水清晰地记着自己就这样在父亲怀里挣扎着哭泣着同样扭打着父亲,但父亲就这样托举着自己同样流着泪但却充满自豪。

公社查不出原因,就罢免了父亲,没有原由,父亲一言不发一脸的坦然。

八岁那年李水终于不用看红薯地了,可父亲要坚持送李水去读书,全村的人来送李水,船在河面上行走,望着全村的人,李水突然有点舍不得。李水问父亲我们去哪里?父亲说去读书,当年读书还是个新鲜的事儿,李水就有点更不乐意了,李水停了停又小声问父亲,外面有“獾”吗?父亲看着李水,突然眼里有了一层柔软,一层幸福,父亲说,有我。

船越行越远,如今四十几年过去了。李水也变成了父亲。

对有些事情更多的是学会承担,每每回想父亲让人感慨万千的同时也让人肃然起敬。

后来李水常常想起那条水路,父亲轻轻地摇着船,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就像撒了一层盐。小船慢慢地摇,八岁那年其实李水就知道,全村的人不光是来送自己,也是来送父亲的,望着父亲,李水替他保守了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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