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池情

作者: 姜继永2016年07月20日情感文章

初夏近午时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从天而降,霎时雷电交加,山鸣谷应。原先葱绿的虎形山被密集的雨帘挡在视线之外;金汤湖上喧嚣的雨点如万千管弦齐奏。我撑着一把雨伞站在湖边,让一串串暴雨打湿我的衣衫,让一阵阵骤风沁入我的心脾。

不一会儿,风消雨霁,天宇澄澈,金汤湖显出万顷碧波,虎形山又露出青翠的容颜。我收起雨伞,沿金汤湖向虎形山走去,向羊子山走去,向远山走去,一股厚重的历史感油然而生,一下走进历史深处。

76年前的1939年5月,在侵华日军占领上海,占领南京,侵入安徽的危急时刻,高举抗战大旗的新四军军长叶挺和参谋长张云逸,率警卫营从皖南渡过长江,扎营汤池,组建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在这里度过了一年零八个月的火红岁月,把抗日烽火播洒到皖江大地、津浦铁路东西。

暴雨骤停,金汤湖水缥缈起来,湖面上像翻腾起半个多世纪的身影。金汤湖原是一片松林,名严家松园,松园内是一个古老的宅院,院前有一个八字门,门内是严家祠堂,周围住着百十户人家。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司令部就设在这里。政治部、民运部设在羊子山下,后勤部和医院设在谭家仓,教导队设在虎形山下的观音庵,战地服务团设在虞家圩子,部队驻在马槽河一带的农民家中。虎形山尾架有一部电台,叶挺、张云逸通过这个电台同延安、云岭保持联系,指挥部队开展敌后游击战争。

我沿着金汤湖,沿着虎形山,沿着羊子山,一一走去,那古老的严氏宗祠,那幽深的观音庵,那森森的谭家仓,全都没在浩瀚的金汤湖水之中。羊子山、虎形山,只冒出个头来,成为一座座孤岛。只有那漫山呼号的松林,留下一处处深深的痕迹,告诉了我一个个闪光的故事。

1958年,金汤水库修成后,严家松园淹没,严家大宅院的百十户人家,全都搬迁到水库下游,名字仍叫松园村。我找到松园村的一些老人,老人谈起江北指挥部,个个滔滔不绝,即使是第二代的中年人,也都能说出一段段故事来。军长叶挺住在严柱德家,叶挺与严家老少相处十分亲切,临走时,叶挺赠给严家一只喂马桶。我看到了这只喂马桶,木制的,上下箍着两道铁箍,两边有两个铁环子,跟农家用的米桶差不多。严家视为珍宝。他们告诉我:看到这只喂马桶,就像看到叶挺经常骑着马,在虎形山下,在羊子山岭驰骋的情景;看到这只喂马桶,就像看到叶挺的风姿,看到叶挺的凌云壮志。是的,叶挺在这里留有诗句:“云里美人雾里山,立马悬崖君试看。千里江淮任驰骋,飞渡大江换人间。”一只喂马桶,表达汤池人民对叶挺的敬爱之心。

那个年代,新四军部队里,没有汽车,只有战马。因此,留下的美谈,不少与将领们的战马有关。张云逸的战马病了,在指挥部做木工的小伙子严德尧知道后,主动要医这匹病马。张云逸说:“你如果医好这匹马,我就送你一匹马!”严德尧高兴地说:“您如送我一匹马,我就骑上马参加新四军!”严德尧将病马牵回家,精心为它治疗、调养,病马奇迹般好起来。张云逸没有失信,严德尧的愿望也实现了。严德尧跨上张云逸送给他的战马,踏上了抗日征途。

松园村群众绘声绘色地对我说:“新四军的将领,个个都是文武全才!”参谋长赖传珠,又名鹏英,这位曾领导赣南农民起义的农民英雄,能文能武,并写得一手好字。一天,他来到松园学校,见松园绿荫盖地,孩子们欢声笑语,触景生情,便以学校的名字嵌入,提笔写了一副对联:“松映荫蓬沾化雨,园栽桃李沐春风。”神来彩笔,锦心秀语。松园学校的老师们如获至宝。他们没有将这副楹联贴在门外,而是贴在礼堂内。以楹联为座右铭,教书育人,润泽后代。

在松园村来回寻访,已到薄暮,雨后天际呈现满天晚霞。迎着晚霞,我又一次来到金汤湖畔,湖面上染成一道金色的光芒,给我以悬想不尽的甘味,就像站在一道辉煌的历史连结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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