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角也有爱

作者: 姬文海2013年09月29日亲情文章

好久没有回老家了,中秋节我领着儿子,带点月饼,从单位回家看望久违的父母,一进门,看到父母正在疲累地剥玉米,看见我们很高兴,然后扶着铁锨慢慢地站起来,用粗糙的手摸摸孙子的头,问寒问暖。这些成熟的玉米,在几天前是哥哥父亲,用架子车艰辛的拉回家里,一大堆玉米已经被秋雨淋湿了很多,时时可以闻到玉米皮发霉的味道。今年的雨水很多,玉米棒个个颗粒饱满,从院里所堆的玉米和父母的眼里就可以看的到丰收的喜悦。但是看到父母一个劲的嚷嚷着腰痛、腿疼,复杂繁琐的农活使父母的腿脚近年来老是着痛,似乎现在不能再下田干活了。虽然有时吃药,但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经常痛也不是事情啊。

其实我早说了,家里那几亩田地,现在划不来去种,不赚钱不说,还劳民伤财的。每次还得让我烦神帮着买种子,肥料、收获季节我又不能回家帮忙解困。可是父母真是的,舍不得卖掉那头毛驴,仿佛离开田地就没啥干了似的。像他这样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要是在城市里早该退休享福了,现在想要吃粮食买点多方便啊,有钱哪不能买到啊。终于在我们几个的说服下,今年的麦子割倒后,便把地包给了别人。

父亲已经七十五岁了,还要站在高高的梯子上挂玉米,他用右手扶着朽木的旧梯,艰难的用左手往早已搭好的木架上搁玉米,双腿颤抖,身体摇晃,显得很吃力。虽然是深秋时节了,但我看见父亲汗水在脑门上闪闪发亮,站在后面的我只有脸红和尴尬的份了。父亲说:等到十月底,农闲时再叫机子来打碎,然后拉到市上买个好价钱,来补充家庭的日常开资。

五点多钟,母亲就在熏烟火燎的屋里为我们做晚饭,"吧嗒吧嗒"古老的风箱声传递着一份母爱和责任,每每回到家里,无论什么时候,因为欣喜我们的回家,母亲的锅子里就不停地忙着烧、炒、蒸、炸的,那旺旺的灶火,把炕头烘烤得烫手。记得小时候,我喜欢坐在炕上一边看着妈做各种好吃的,一边享受着身在妈妈身边的甜蜜。她哪里知道,已经长大的我是多么想念儿时幸福时光

我拿着沉重的画板,想为母亲画张速写,徘徊于充满乌烟的屋子里,我恍惚迷失在满是烟草味的窑洞里,满屋子的浓烟熏得母亲和我两眼发涩淌泪,我看不清什么,只能用相机留下了最真实的一瞬间。

妈妈知道我是面肚子,喜欢吃手擀面,每次回家非得有一顿汤饭,当我沉浸在热闹的电视节目中,热腾腾香喷喷的羊肉面在那古老的木盘子里端上来了,香喷喷的饭菜是母亲的情、母亲的爱。这古老的木盘不知养活了多少的生命,一代又一代,所以母亲总是舍不得丢,母亲还叮咛每次搬家都不要丢弃锅碗。我们都吃了一大会儿,妈妈才端着饭从厨屋里过来,边吃边还往我的碗里夹菜,其实我也吃的不多,母亲关切的眼神看了我一下,"你看你瘦的,要好好地吃,".我便赶快说"我自己来吧",现已身为人之父的我脸上却增添了些许的不自在。

吃完晚饭,在剥玉米的休息时,爷孙两还要下几盘象棋,看着他们时而认真时而嬉笑开心的样子,蹲在旁边的我也露出了快乐笑容

七点多钟,一个人走上崖背,点支香烟,在烟雾中静静地期待着中秋的圆月。一会儿,若隐若现的月亮害羞的露出了云层,嫦娥今夜展现着她独有的魅力。又一个中秋夜,独立在月影里,暗涌一种惆怅,孤月的惨淡里,怅然横亘一片苍白的思念,甚感凉风明月照故乡,中秋望月独伤怀呀。也不由得想起苏东坡最着名的诗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此时谁还理解我一个人只是单单的赏月,目睹最圆的冷月,寂寥之中便有许多的怀春伤秋之感,中秋之月的伤情,其实,月难长明,情更难以久留。山风从场边吹来,凉凉的,梳理着我紊乱的思绪。看到月下土场里成堆的豆子,回想白天父母不停劳累的身影,似乎高举着链枷打场。还有那些孩童时的玩伴早已成人,好几年不见,他们都已努力着各自的家业,即使相遇,我们交谈的言语,也许有些简单和生疏,除了寒暄几句之后,奄然显得有些尴尬。相比小时候的畅想欲言,豪无边际的说话,现在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于是便匆匆地走开了,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阵阵的落寞与孤单

当来到沟边场里散步,远处杂乱无章的沟梁若隐若现,纵横的千沟万壑,总是不由得想起黄土塬上老农沧桑布满的脸,想起经过岁月击打的我们的心,总是泪痕布满。近处,月光下洁白的土场分外干净,夜色中草木只留下模糊不清的轮廓,凉风从沟涧吹来,伴随着我们的思绪久久。偶然与老人闲谈大致摆脱不了对往事回忆,这种回忆是甜美的,辛酸的,没有前后次序的,就像天上的星星,纷繁无序,并无什么逻辑可言。

母亲忙乎完厨房的零活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远近近的山庄在深秋的浓雾中显得那么朦胧,不时的模糊着我的视线,母亲从大门外进来,左手提着一大笼煨樀,右手还抱着比以往更多的烧炕干柴,那是父亲在大风天砍回的。母亲搭起门帘,左腿艰难地跪在炕头的柴堆上,把较长的干柴靠在朽弱的右腿膝盖上折断,一把一把地填进炕肚里,然后划了几根火柴点燃,母亲往炕洞里填碎草之类的燃物,敲得炕"咚咚"直响,倒冒出来的烟熏得妈妈两眼发涩淌泪,鼓捣扬起的灰尘钻进鼻孔里,呛得她直咳嗽,头发衣服上也落了一层碎草渣和尘灰,弄得母亲灰头土脸的,可从没听见她有一句埋怨的话。父亲从柜子里拿出很久没有用的被子和枕头,随着一股青烟,屋里的空气中弥漫着烟草的焦糊味和泥土的气息,我深深地呼吸着这种学校里所没有的味道,伸展着四肢,浑身放松,通体舒坦。我似乎感到了被窝热腾腾的,那热炕头真暖和啊,从全身可以一直暖到心里。在久违舒软的热炕上,躺在那厚厚的褥子上不久,一丝丝的温热渐渐地透过褥子贴着我的脊背渗了进来,然后袭遍我的全身,顿时觉得浑身舒服,睡在自家的热炕上,让我思绪万千。这种感觉忽然遥远而又熟悉,我迷迷糊糊渐渐地进入了那个年代的梦乡。

记得六年前,那个的冬天来的特别的早,也特别的冷,单位没有暖气(现在有暖气),房子里早早生好了火炉,房间暖和了许多,可手和脚还是冰冷的。母亲知道我身体差怕冻,为了给我缝一件厚厚的棉袄,一大早,想把炕烧热,坐在炕上给我缝棉袄,在大门外面提了一笼煨棏,当时天正下了点地油渍,由于年龄大了一不小心,滑了一下倒在地上,右手腕瞬间红肿疼的厉害,到医院才发现手腕骨折了,母亲还不让告诉我,我得知消息的时候,感到深深地内疚与懊悔,几个月的痛苦一直折磨着母亲,我离家较远,也由于单位的事情太多,没有更多的时间留在妈妈的身边照顾她,是父亲一直在她身旁无微不至的照顾,哥哥也经常给母亲换药、挂针,是我害的母亲的手腕骨折了,心里充满了许久的懊悔。第二个冬天,妈妈的手腕好了,为了达到她的心愿,最后还是为我缝成了厚厚暖和的棉袄,丝绸的面料,新净的棉花,细致的做工,合身的尺寸,穿在身上,暖在心里。穿在单位,引来许多人对妈妈手艺高超的赞叹。我尽管只穿了一个冬天,所有的寒意不再曾有,只有更多的温暖和舒服。这两年我买回了波司登羽绒服,那个仍然崭新暖和的棉袄,倾注着母亲一针针的心血和关爱,就悄悄地躲在我衣柜的角落,无声无息……现在妈妈的眼睛不大好,仍然在农闲的空隙里,给孙子做鞋子,缝棉衣、针角细,瓷实牢固,尺寸合适,穿着舒服,常常受到现代年轻妇女的羡慕和赞许。

这是个深秋,天麻麻亮,潮湿的秋雾笼罩着若隐若显的山庄,朦胧中听到远处时有时无公鸡的打鸣声,秋曲曲的歌声时近时远,接着就听到院子里扫落叶的声音,厨房里的风箱也响起来,看到父亲在秋风中忙碌的身影,我还沉浸在酣睡中,一天的生活节奏曲就这样开始了。当我伸着懒腰起来的时候,窑门口早已堆了一大堆玉米皮,剥净了的玉米金灿灿的,犹如父亲嘴角的微笑。父亲说母亲夜晚两点起来就开始剥玉米,那时的我还在美梦中,全然不知道母亲的劳苦和艰辛……

看到门口挂着许多已经晒干了的红辣椒,一串串,我知道那是母亲进入冬季,地里没有青辣子的时候,用剪子剪碎,然后放在铁碾槽里,慢慢地碾细,包好之后,分给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当着不可缺少的调料。

房檐下横挂着几串晒干了的旱烟,那是父亲精心为自己种的烟叶,颜色正而黄,烟叶宽而大,闲的时候就用手揉细,装上一烟锅,抽起来比香烟更加过瘾。每次回家的时候,父亲总是含着笑,当我给父亲接过香烟的时候,父亲会意的笑了,但是父亲仍然喜欢抽让人够呛的老旱烟才过瘾。看到父亲的肩膀越来越瘦削,他的白发越来越多,连昔日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常常显得疲惫不堪。虽然我们一个个长大成人参加了工作,都有了幸福的家庭,但是父亲肩上的担子还没有减轻,仍然每天从早忙到晚,一直在为子女、为家庭奔波忙碌。

哥哥是个医生,憨厚善良,真诚待人,常常上完夜班之后,在百忙之中回家帮忙解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如果父母有病,每次都是哥哥首当其冲。母亲经常有胃病,是哥哥精心的照顾使母亲的身体仍然还健康。都说养儿能防老,老人们要的不是金钱。我们都日日忙着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家庭。如果忙了,一个电话问候一声,再给父母留下点钱。其实,他们不需要这些钱。如果,我们能多点时间回家看看,这样就足够了。

老屋很旧,毛驴卖了之后,它就成了堆放杂物的老屋了。推开黑门,昏暗和霉湿让人觉得一下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当蓦地看见父亲以前那些深爱的旧农具(锄草锄、铁锨、镰刀、铁耙等)时,自己的心猛地被一种想要哽咽的情绪牵动。这老屋里的每一件农具,都载满了我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由木耧发展到有小独轮的铁耧,从木耙犁地到铁把梨,不知梨了多少亩方方块块,不知播种了多个春夏秋冬,长长的摆耧声不知摇落了多少个满天繁星,弯弯的镰刀不知饱食过多少夏秋的谷子。他们在我们家庭的农活里不知出过多少力,如今逐渐变得滑老。现在把地包给了别人,这些东西很少派上用场,以前明光发亮的农具,在铁锈的腐蚀中和厚厚的灰尘里静默着,仿佛在回忆自己一段过去的经历,又仿佛在喟叹如今闲置的落寞。而我的思绪,也随着尘灰的抖落,回到似近却远的往昔,隐约能忆起田间地头的情景……而如今这老屋里的每一件农具啊,都在那昏暗和尘灰中无声无息!

走出老屋,蓦地发现父亲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老屋的门前,才突然发觉,在这秋天阳光里,父亲的头发白了很多,背也弯了很多……

抽空去老庄看看,眼前许多的景象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眼前古老的磨窑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我最早的记忆是和这盘磨联系在一起的。那时家庭繁重的农活早早的搁在了姐姐瘦弱的肩上,缀学之后,于是姐姐的童年就很快的结束了,许多的重活无奈地成了姐姐肩上的责任。

记得磨窑中间放置一个石磨,石磨分上下两个磨盘,上边有两个磨眼,一个眼里堆着不太晒干的玉米,一个眼里插着两根扫帚苗儿。先把粮食倒进磨眼里,再插好了扫帚苗。上扇石磨周边有两个洞眼,洞眼里插着两根磨棍。母亲和姐姐在磨棍上拴了两根绳子,母亲一根,姐姐一根。我也更在后面,抱起磨棍,那时我觉得又新鲜又好玩,转起了圈圈。我总想追上姐姐,但总是追不上。一边拉着磨,一边歪着头看旋转的磨盘。隆隆隆响着磨,刷刷刷落着面,磨膛里散出粉碎玉米的香味儿,磨窑里时而发出潮湿发霉的味儿。十多圈后,我累了,记得我坐在磨道外边的草席上,呆呆地望着母亲和姐姐,每人抱着一根磨棍沿着磨道不停地转着圈儿。磨声隆隆,又单调又缓慢,黄的或是褐的面儿从两扇磨盘的中间缝儿均匀地撒下来,我坐在草席上一动不动。由于疲累我们都不说话了,磨屋里静下来。月亮上来了,一缕月光从西边的窗棂里射进来,东墙上印着明亮的窗格子,几道笔直的光柱里满是小纤尘,像闪亮的针尖一样飞快游动着。那道斜射的光柱周期性地照着母亲和姐姐的脸,光柱照着她们的脸时,当走出光柱时,母亲的脸便晦暗了,我愿意看母亲辉煌的脸不愿意看她晦暗的脸,但辉煌和晦暗总是交替着出现,晦暗又总是长于辉煌,辉煌总是一刹那的事,一下子就过去了,磨声隆隆地响着,磨盘缓缓地转着,母亲的脸和背,连续不断地从我眼前消逝、出现,出现、消逝。磨声,脚步声,沉重的呼吸声,一圈一圈无尽头的路,连一点变化都没有,长时间望着她们的背影,不久我歪在草席上睡着了。

时光流逝,从团团转的"人磨"到"驴磨"(是由毛驴拉的磨,)是个巨大的飞跃,由于毛驴参加了这个繁重的劳动,于是我们的负担减轻了许多。

后来,邻村里安装了一盘用柴油机拉着转的钢磨,皮带一挂嗡嗡响,一个钟头能磨几百斤麦子。村里有不少人家把石磨掀掉了,要磨面就拿着钱到钢磨上去磨。我们家的石磨还没有掀,我们没有钱。

如今,我们再也不用石磨磨面了。家里日月尽管还是艰难,但毕竟是进入新阶段了,到钢磨上去推面的钱渐渐地不成问题了。古旧的磨窑现在用来存放一些枯草杂物了,磨窑里也很少进入,可是成了耗子的乐园,大白天也可以看到它们在那里折腾。麻雀也住了进去,黄昏时便从窗棂间飞进飞出。

在那古老的磨窑里留下了我童年时代多少的苦涩记忆,姐姐多少个本该快乐的青春和艰辛的岁月都被流逝在艰苦的劳动中。

当我在老村庄漫步,总体感觉让人特别的忧伤,村里的小路依旧,两旁的房屋所剩无几。老村庄的院里四处是野蒿和不知名的杂草,古旧的门仍然紧锁着,这里留下了许多的人和事情,许多的破碎的记忆都随着流逝的时光清晰或淡化。村道很宁静,宁静得让人感到一种凄凉,老村的风景依然幽美,幽美中却让人感到一种被遗弃的遗憾,老村古道仍很古朴,古朴的像上个世纪的老人,絮絮叨叨地重复着过去的回忆……

我们的村庄人烟稀少,看不见男人的背影,村子里的男人更多的走出了这个贫穷的村庄,是为了这个家。许多的土屋或窑洞如今依然存在,却危在旦夕,唯独土窑洞古旧的窗格子依旧存在。深秋的季节里,只见的几棵洁白的杨如旧在风中摇曳,几片落叶不停的在空中打转。我的脚步随着忧伤的思绪不断迁移,偶然听到谁家的婆娘在吆喝着猪鸡。忽然间,听到远处邻家的狗叫声,它好像害怕我这个陌生的脚步,不断地尖叫,有个小孩也不认识我,飞快的跑进了自己的家门,在门缝里张望,好像我小时候偷看过路卖花花线的贺郎一样。

随着一栋栋钢筋混合水泥土的小洋楼掘地而起,那些老屋逐渐消失在岁月的步履中,静静的诉说着一段艰辛的历史。每次画速写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新感觉,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心中却多少有些忧伤,因为此景在不远的将来便会消失,于是我努力的把它记录在我画面的的最深处。

村子里的那些老墙根下面,以前就充满着闲适的生活,轻松的话题,温暖的阳光,灿烂的笑容……老墙根一般为老汉们聚集的地方,其特点:避风向阳,充满阳光。尤其在冬日的三九阳天,这里更是热闹非凡,自太阳照到这里,那里便有人光顾,他们三五成群,或依或靠,或立或坐,排成一排,聚成一堆,享受着暖暖的阳光,享受着人间的快乐。这里没有固定的座次,也没有特别的约束,纯粹是老人们自娱自乐的场所。老墙根虽然普通,但又是一道质朴的风景。如今,已经逝去的老墙,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单纯质朴。

由于大部分村民已迁往新村,整个老村只留下几位老人,虽然姓氏不异,但他们与这眼前的陈房旧舍一样,苍凉不已。给老人写生着实让人忧伤,家家的窘况如同这破烂的房子一样凄凉。

刚上"场坡",遇见村里的一位长者,发现他们已老了许多,本来眼光不大好,走近后他认出了我,我便笑着示意打招呼,然后接给他们认为高档的香烟,交谈之中我发现他脸上的笑容来得很慢,耳朵也聋了许多,在语言交流上造成了许多障碍,于是很少言语,脸上的皱纹交错,头发稀疏灰白,犹如树木之年轮,年轻时的火气已荡然无存,只留下善良的微笑和消瘦的身影……

我沿着杂草丛生的土路,走出老村,来到已成规模的新村。新村与老村相比却是另一番景象,巷道宽敞,房屋整齐,一幢幢小楼鳞次栉比,白瓷砖贴面,整洁漂亮。多是年轻人往来着忙碌着,体膘很好的几个大黄牛拴在家家的门前,成群的小鸡聚集在柴垛、土堆。孩子们追逐、嬉戏,生动了乡村,同时也生动了古老的黄土塬。家家都有各种车辆,货车,小车,摩托车,农用车――车水马龙,现代文明就这样以势不可挡的方式,生生将这沉寂的土塬激活,并以另一种方式书写着黄土高塬新的历史与传说。

秋雨打在我的相机上,我很快的转换着角度拍下新村的景象,此时的陇东高原上,深秋的田野里,高高低低全是收割的庄稼,成堆的玉米杆,谷子、糜子、玉米、豆子等一堆堆尽显一片丰收的景象。

母亲在自己的菜园里种各式各样的菜籽,以栽葱为主,辣子、茄子、黄瓜、韭菜、西红柿等多种蔬菜,以贴补零用。但始终入不敷出,没法从根本上改变家境。父母怕我们花钱买菜,于是在赶集的时候,总是把自己辛苦种的各类蔬菜捎来给我吃。看到孩子吃得津津有味,我深感这些蔬菜里蕴含了多少浓浓的亲情和乡情。

每回家一次,总觉得他们一次比一次的苍老。妈妈问长问短,孩子媳妇之类的健康,还提及城里人常常谈论的卖房热点问题,她总有说不完的话。把我最爱吃的菜全部弄上,自己却吃不上多少,看着我吃着她做的饭菜,那一刻母亲高兴的笑了。

每次回家,我们几个都呆的日子不会太长就匆匆地离开了(这次还算呆了两天),陪伴父母的时间很少,帮助干活就更少了,反倒给母亲增添了许多的忙活儿,母亲从我回来的时候一直忙到我走,忙前忙后,在我走的时候,母亲腿疼,但是跪着为我和孩子收拾装了一些核桃,在收拾行李时,总是装这装那,什么核桃,红枣,土特产,洋芋,鸡蛋还有葱、蔬菜等,总是满满的一蛇皮口袋。带上好多家里的土产和蔬菜,否则就要花钱去买。

离别在及的时候,父亲依旧不多言,只是关照路上小心。父亲打着雨伞,默默地走在我的身后,把我一直送到大路边。平时,母亲每次都要走到崖背看着我消失在村口,母亲声声的咳嗽颤动着我离别的心弦。今天我不能让母亲走的太远,我打着雨伞,到拐弯处时,我看到母亲系着护裙,(我知道等我走后才回去洗碗碟),站在门前的墙拐角,浑浊的眼痴痴地望着远去的儿和孙,母亲眼中似乎闪着泪花,心里的不舍拉出老长老长。我只感到身后留下关切的眼神和牵挂的声音:"走慢一些,把孩子领好,教孩子好好的长大。"走了好远,当我转过头,看到母亲的腿和腰已经不能挺直了,那瘦弱的身体一直剪影在秋雨中,似乎是一尊雕像,母亲直直地张望,她一直看着我走远,透过蒙蒙的雨雾,我看到母亲头上已经有了丝丝的白发,在深秋的晚风中飘动……

我的那颗被秋雨冲击过的心,被母亲牵挂的心,像撕裂了般难过,一种比欢乐和歉疚更复杂更强烈的感情的潮头在我胸臆间急剧翻腾起来,我站立不稳,挥手告别,此时我湿润的泪花在绵绵的秋雨里融化。

就这样,我又一次离开故乡,带着父母许多劝慰的话语,带着一种负罪感愧意,继续去生活。只是平时许多的借口而没有常常回家看望父母,我们只是在他乡工作,仅仅是工作而已。

当我再次回过头来,看到父亲坚定地站在绵绵的秋雨中,此时,我感到熟识的只是故乡父母亲的容颜,不明白的是他们的思想与挣扎;熟识的是生活表象的展现,不明白这种习惯后面的生活沉淀;熟识的是各种作物的名称,却不明白它们的生长细节与播种时间。

今天秋雨不停,可是父亲仍然站在马路边,一直等到我上了车,父亲的身影才渐渐的变小变小再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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