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巴的记忆

人们记忆里最怀念的美食，往往并不是饕餮盛宴中的奇珍异馐，而常常是小时候妈妈厨房里的家常菜肴，或曾经梦寐以求的简单小食。

小的时候很不喜欢甜食，所以对糖果饼干果脯之类的零食总是敬而远之，而最爱吃的就是妈妈做的锅巴零食。那时候还没有电饭煲，家家都用铁锅或钢精锅煮米饭，能煮出一锅好吃的米饭是很有技术含量的。加多少水，用多大火，煮多长时间，都需严格把控。先要用大火烧开，再用中火煮熟，再以小火收干，所以到最后收官时分，一定要有人守候，少一分未熟，多一分焦糊，这分寸的把握极需经验、耐心与细心。饭到底好了没？不能揭盖察看，以免米饭夹生，所以最后靠的竟是听觉，听到锅底发出了轻微的吱吱声，说明水已收干，马上关火！此时还不能打开锅盖，而需要再最闷一会，让所有的蒸汽水份充分溶解到每一颗米粒中，待五分钟后揭开盖子的一刹那，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洁白晶莹。但对我来说，最具诱惑的并不是软糯可口的米饭，而是留在锅底的那一层附属品——锅巴。妈妈总是把米饭盛出后，在留下的锅巴上均匀地抹一层薄薄的猪油，又撒点毛毛细盐，最后还要加一次火，直到听见锅巴发出清脆的咔咔声，看到锅巴边缘一点点翘起来，再用锅铲轻轻一铲，一张完整的、圆圆的、金灿灿的锅巴就出锅了，妈妈把它们掰成小块放在盘子里，还没出厨房，就迫不及待地吃起来。这个锅巴一定要趁热吃，带着淡淡的油香，一点点盐味，色泽金黄，焦香酥脆，爱不释口。每次吃锅巴时，绝不会大块朵颐，而总是小口细嚼，慢慢品味，总想让唇齿间的香多留片刻。不知不觉中，家家有了电饭煲，蒸米饭变成了超级简单的事情，米和水依刻度标准下锅，按下键钮后，炒菜喝茶看电视，该干嘛干嘛，二十分钟后，听到叮的一声，香喷喷的米饭就大功告成。不必守候，亦不会夹生，不会烧焦，方便了，快捷了，口感也更好了，却总觉得少了什么，是少了一份期盼，少了一份经历期待后的快乐与满足。现在吃锅巴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大米的、小米的、高梁米的，麻辣的、五香的、孜然的，各种口味、各种原料制成的锅巴装在包装艳丽的塑料袋里，琳琅满目地呈现在大小超市的展柜中，虽然依然爱吃，却再也不是当年的味道，快餐的味道，永远都无法比拟时间的味道来的浓郁和悠长。如今很多时候，在打开功能繁琐，外观漂亮的电饭煲时，眼前会不自觉浮现一个画面：厨房里一个小女孩守在忙碌的妈妈身边，眼巴巴地等着，笑盈盈地看着锅巴出锅，忙不迭地递上盘子来接，然后津津有味心满意足地吃着，那是记忆中隽永的滋味与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