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针线筐

2012年07月16日亲情文章

在我童年记忆里,母亲有个被数年岁月雕磨的光滑红润的圆形藤编针线筐,里面放着长短 粗细不等的针、线 ,宽窄,新旧不一的碎布,锤子,剪刀,顶针之类的女工用品。一天到晚,尤其晚上,便如数珍宝般摆弄个不停。有时我趴在被窝里童声娇语的对母亲说 ;都啥年代了,谁还用它;,母亲看看我,轻叹口气说 ;破破烂烂,缝缝补补离不了它,说不定啥时用;。然后,慈祥地摸摸我的头,又像怕别人抢去似地抓过针线筐,放在怀里,继续缝了起来。

这个针线筐说不清有多久了,听说奶奶曾用过,据母亲讲是出嫁前爷爷用最好的藤条精心编织了这个针线筐。连漆几遍喜气十足的大红漆后,便郑重其事的送给了奶奶作为嫁妆。我想,那针线筐既是奶奶的宝贝,又做为传家宝给了母亲。那是我儿时最清晰的记忆,也是最难忘的轶事。那时,农村没有电,用的不是油灯就是带玻璃罩的煤油灯 。只有在红白大事逢年过节时偶尔点上几根蜡烛 。每逢夜幕降临,劳作了一天的母亲就会在第一时间把针线筐拿出来放在油灯下,戴上老花镜,坐在暖暖的炕头上 一针一线的做那似乎永远做不完的女工。纳鞋底,缝补衣裳,母亲慈祥温和又勤快干净 ,每次因我淘气被拽掉扣子,刮破衣服,母亲从不责骂,只是摇摇头轻叹口气,慢慢从我身上扒下衣裤,默默地缝好。有次我与小伙伴打架,摔倒在泥坑里,母亲让我钻进被窝里,把我的棉衣裤洗干净,再炉火上烘干后,又换上新的棉花连夜缝制。等我一觉醒来,母亲仍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缝着棉袄。我顿时鼻子里一阵酸楚------。

母亲除了慈祥,也有严肃的时候,有次,母亲让我穿一件很旧又有补丁的衣服,我嫌破找借口不想穿。母亲当时就不高兴了,说;衣服旧点不算啥,只要整齐干净就好;。在母亲的坚持下,我还是穿上了。衣服上的补丁选料及针脚精细的缝补手艺常令左右邻居,婶婶姑姑,小媳妇们啧啧称赞。母亲的针线活在附近一带都出了名,且是热心人。邻居家要嫁女,新媳妇对事先托人做好的新衣不称心,日子又临近,急的团团转,眼泪汪汪。母亲得知后,二话没说连夜帮她改制,直到新媳妇满意,破涕为笑为止。这样的善举母亲习以为常,并不在意。

六十年代,大哥从抗美援朝回来,我们全家也从县城来到城市。在大包小包中,我发现居然还有这个针线筐,忙问;这麽远,怎还带它呢;,母亲说;过日子要精打细算,缝缝补补离不了它;。几年后,大哥不知在哪弄的缝纫机票,特意给母亲没了台缝纫机。我想,进了城市,又有机器了,母亲那针线线筐也该淘汰了吧。但,母亲对机器视而不见,仍搂着自己的宝贝,不时地摆弄摆弄针线,继续为家人做鞋垫和缝补衣服。

如今的日子早已不再穿有补丁的衣服了,即使新的不合时宜也就几天就扔。女红也成了女孩子们的陌生名词,就连缝纫机都成了多余的闲置物。可母亲,一直离不开那针线筐,她常说;毛主席,周总理不也穿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吗,他们不是穿不起,而是守着品德,现在条件好了,品德甚么时候也不能丢呀;。细细想来母亲说的确有道理。

一晃五十余年瞬间而逝,母亲的针线筐和充满哲理的教诲,使我终身难忘受益终生。六十年代,大哥的一位同志来家做客,无意中发现了母亲的针线筐,问能否送其收藏或花钱买。母亲和霭的婉言谢绝了,说;这可不中,我们传了几代,舍不得,我还要教俺孙女们学女红呢;,在场的人无不哑笑。

母亲走了,但她的形象及她的针线筐一直留在我们的脑海里,与生命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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