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欢唱淌金彩

作者: 陈川2016年04月29日散文随笔

或许因为出生在阿蓬江边的缘故,说到这条河流,我心中便温情涌动,自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觉

在人们的印象中,河水总是向着东方奔腾流淌的,所以“一江春水向东流”“付诸东流”之类的词句广为人知。可阿蓬江偏偏要颠覆人们的常识,从湖北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利川市发源后,在莽莽苍苍的武陵山区千回百转,汇聚万千溪流,一路向西,至重庆酉阳龚滩汇入乌江,倒流五百里。这与生俱来的叛逆行径,注定会演绎出一段段神奇的传说。

在湖北境内,它被称为唐崖河。进入重庆黔江区境,获得了一个更有诗意的名字——阿蓬江。其实,阿蓬是土家语译音,意为根草蔸。由此可以想见它曾经有过的原始和野性:两岸树木蓊郁、杂草蓬生,每至春夏,山洪暴发,浊浪如野牛般横冲直撞;冲刷之后,河边悬空虬曲的树根和用根须紧紧抓附泥土的草蔸便赫然在目,让人感慨生命的坚忍和顽强。而今,梯级开发的水电站犹如一根根缰绳拘束着它,昔日的狂野奔放不由收敛了几分。

在我的印象中,阿蓬江展现给我们的更多是柔情款款、摇曳生姿的丽容。从小到大,我常有机会与之亲近,或荡舟览胜,或在树荫下垂钓,或干脆扑进它宽广清凉的胸怀以消溽暑。它就像一条彩练,在崇山峻岭间迂回缠绕。浅滩上,江水湍急,不知疲倦地欢歌不息,飞溅的浪花起起落落,白花花一片。巉岩下,一江碧水静悄悄地匍匐,波澜不兴,那种透骨的清澈瞥一眼便足可消融心中的烦躁。时至秋冬,漫山的杂树红的红、黄的黄、绿的绿,映入江中,五彩斑斓。江风拂过,水波轻漾,色彩重叠变幻,恍若人间瑶池。

沿河两岸,是土家、苗、汉等多民族共有的家园。湖北咸丰的唐崖土司城临水而建,虽已是遗址,但石牌坊经数百年风雨而屹立不倒,正反两面镌刻的“荆南雄镇”“楚蜀屏翰”清晰可见,不难想象当年的威仪和风光。黔江境内的官渡峡,绝壁耸峙,遮天蔽日,半壁上的多处岩棺透出远古的神秘。其间还有一座三面环水的孤峰,山顶平坦,寨墙的遗迹依稀可辨,被当地人称为水寨。相传早年一支苗民为躲避官府的追剿,在此筑寨抵抗并智退官兵,方免遭屠戮,延续至今。再往下行,少了深沟峡谷,多了良田沃土,加之有舟楫之利,沿岸便自然形成了冯家坝、濯河坝、两河口这样的场镇和大大小小的村落。清雍正“改土归流”之前,这一区域是酉阳土司与汉地的交错地带。尽管也有疆土之争,但各民族通商往来,和睦相处,分享着阿蓬江水所滋润出的富庶和安宁。

出两河口,又进入长达数十里的幽深峡谷。过去滩多浪急,石壁陡峭,人迹罕至。下游修建的大河口电站使这里变成了库区,人们才得以乘船欣赏峡谷的原始风光。最终,它来到龚滩古镇,悄无声息地融入乌江,似乎疲惫已极,只能让更丰沛的水流带着它继续向远方前行。

多年以前,我曾站在两江汇合处,看着阿蓬江以其清丽之躯平和安然地接受乌江的拥抱感受到它倔强地从大山里冲撞出来的满足和宁静,感受到它一路上广施普惠孕育了多姿多彩的民族文化而隐约透出的骄傲和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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