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山红桧

登阿里山这天早晨，大雾弥漫，能见度不足百米，可是，满山遍野的参天古树巍峨耸峙，主干苍劲挺拔，枝桠磅礴有力，让人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雾在树间流，树在雾中挺。有的枝杈欹斜，树影婆娑；有的胸围硕大，遒劲峻峭；有的像擎天立柱，有的像碧海神针；有的虎气生生枝叶遮天，有的绿苔斑斑巨根突兀……雄姿百态，各有千秋。海拔2400米的阿里山森林自然保护区，有原始森林3万公顷。一阵山风刮来，空气中还有一股浓烈的木香，沁人肺腑，历久不衰——这就是驰名海内外的台湾岛宝树红桧。

红桧在台湾又被尊称为“神木”，是裸子植物类中柏科扁柏属的一种。其枝叶有点像我们内地常见的柏树。红桧四季常绿，树干挺直；枝叶浓密，遮天蔽日；木质轻软，色泽美观，边材近似橘黄，内芯近似黄褐，香气令人愉悦。成材的红桧，腰围多在一米以上、甚至几米；高一二十米的算“矮子”，一般的都在三四十米高。有一株被称作“神木”的红桧，近地直径达6.5米，高达57米，材积约504立方米，相当于几公亩30多年生杉木林的木材蓄积量。

在阿里山主峰神木车站东侧，耸立着一株高入云霄的大树，树身略倾，主干已折，但树梢的分枝却郁郁葱葱，树高约52米，树围约23米，无十几人不能环抱。据推算树龄已高达3000多年，约生于周公临政时代，故被称为“周公桧”，是名副其实的亚洲树王。神木四周围有木栏，旁有木亭一座，内置有“神木颂诗碑”。不远处有一棵高40米、树龄1900余年的千年桧，因生长于汉代光武年间，因此又称为“光武桧”。“周公桧”东南方有一棵奇异有趣的“三代木”，总计年代为3050年，第一代树老死干枯了；在其躯体中生长的第二代，也已成为空树；但其残存的树干上又生出了第三代，枝叶繁茂。如此三代树，同根生长，树中生树，枯而复荣，世间罕见。

红桧是经济树，木质坚韧，耐湿性强，加工后有光泽，不裂缝，不变形，不受虫蛀，百年不腐，是兴造船泊、制作家具和建筑梁柱的绝佳材料。其使用价值和经济价值，不可估量，一株成材桧木，可卖到一千多万元人民币！

阿里山森林深处有一个“树灵塔”，据说里面安息着神木——红桧的灵魂。塔高约6米，造型似树；底座呈圆形，台阶般依次往上缩减，一共五级，如同树根；台阶上竖着塔的主体圆柱，应为树干；顶上是一个小小的环形盖，象征树梢。其地基一圈圈代表树的年轮，旁刻痕代表锯木痕迹。不知当年设计者——日本人是怎么构思的，是效法西方的意象派还是遵循他们民族传统的审美观，不得而知。这塔碑在我们看来，更像一颗竖立的炮弹：塔座就是炮弹的底火，塔身就是炮弹的主体，塔尖就是炮弹头。设想中的祭奠弱者的神坛，更像彰显侵略暴力的牌坊。

树灵塔建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是中国签订屈辱的《马关条约》后日本侵占台湾的岁月。侵略者打着开发阿里山的幌子，大肆砍伐红桧。侵略者伐木时在山里支起帐篷野营，垒起土灶煮饭。当揭开锅盖想填满肚子时，锅里的饭竟是红色的，好像凝固的血浆。一次又一次都是如此，侵略者害怕了，是树带血的眼泪还是树木显灵？不能不使伐木者胆战心惊。据说在砍伐一株“神树”之时，天空电闪雷鸣，地下轰隆怒吼，浓云树间翻滚，满山红桧摇晃，吓得伐木者浑身战栗。有一次，伐木者砍伐了几株大桧树，准备运走，而运大树的车却翻到了山底。“感于有生之物皆具灵性，乃竖塔以慰灵性。”侵略者将大量的红桧砍伐运回日本本岛，为便于经济掠夺，专修成“之”形的狭窄铁路。现今，东京富丽堂皇的明治神宫和臭名昭着的靖国神社，就是当年强抢阿里山上的红桧所建造。

在一处山坡上，有一株枝干繁茂苍劲的“千岁桧”。离“千年桧”不远的山坡上，还有一个日本侵略者竖立的“琴山河合博士旌功碑”。琴山河合博士就是那个发现并搜刮阿里山林业资源的专家，就是疯狂砍伐红桧的始作俑者。对于日本来说，他当然是功臣；对台湾、对阿里山、对红桧树来说，却是巨大的灾星。当这座“旌功碑”的草图交到台湾工匠手里时，弱势者也有自己独特的反抗手段。将“博”字少刻一点，将“功”的“力”边变成了“刀”字，其寓意就是：“你有知识，可你少了点良心；你为日本建立的功劳，是用刺刀开路的。”也有说这是琴山河合自己的意思，“博”少一点，乃是自谦；“力”不出头，更有力量。果真如此，这可是一个绝妙的讽刺，军国主义者的嘴脸暴露无遗！

在日本侵略者的刀斧下，生长了几千年的巨大宝树，源源不断地被他们运出台湾。从火车开通运到日本战败，在30年左右的时间里，阿里山千年红桧被砍伐30余万株，基本被砍伐殆尽。整个林场所剩的五六株，还是因为长得难看或长得神奇，才得以死里逃生。而满山遍野触目惊心的硕大红桧树墩，就是日本侵略者当年留下的“杰作”和“功德”！

当年，日本侵略者为了记录他们盗伐 “丰功伟绩”的“旌功碑”，而今，却成了日本侵略者大肆砍伐阿里山树木、掠夺中国资源的铁证。台湾同胞能把此碑完整地保留至今，足见对日本侵略者的罪行是何等刻骨铭心。

阿里山，不只是一座风光如画的富山、灵山、圣山，还是台湾岁月沧桑、遭遇坎坷、篇章沉重的历史博物馆。

阿里山的红桧，从阿里山的苍茫天地中，不畏斧锯刀钺，不惧风雨雷电，依然昂首挺立，显示出在悲剧的命运里，有一种超常的坚忍不屈的英雄品格！

而今的阿里山，仍是红红火火令人叹为观止的红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