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风景

作者: 孙雁群2016年07月23日散文随笔

周末,晴。照例驱车去长江边享受冬日暖阳

长江边的确是一个发呆的好去处。市声远远,江涛细细,漫步在江堤上,看潮水涨涨落落,看芦苇青了又黄,黄了又青。而总是向东延伸的江堤会提醒你,长江已经越来越远,而几条人工开挖的干河少了往日的忙碌,只剩下三五条搁浅的船只。围出来的江滩上,没有汩汩滔滔的水流,只有一层干厚的黄沙,一踩一个脚印。如果不是偶尔有几丛枯萎的芦苇挺立其间,你会以为这里是一片小小的沙漠。西望鹿苑,唐时也曾紧依长江,那位着名的高僧也曾从那里六次东渡,海外弘法——而现在,长江渐行渐远,除了东渡寺还依稀有一点点关于长江的记忆外,15公里的路程,鹿苑和长江,已经不是近邻而是远亲了。沧海桑田,物非人亦非,眼前这平静的江水,已经不是当年那一片扬帆入海的滔滔水波,如果无数次循环能够让它再次回首,它能不能找到长江的故道,能不能搅动记忆的尘沙?

显然,这些一闪而过的思绪并不需要你细细探究。此时的你,更愿意看到那一排排年轻的水杉——沿四干河西岸的三排水杉林:河岸之上,道路两旁。一路迎面“走”来,他们笔挺的英姿让人想到青春、热爱和朝气蓬勃一类字眼。水杉是一个极具个性种,他不肯枝干旁逸,也不愿垂枝千缕,他更不会忸怩作态,“以曲为美”而成就一种病态和妖媚。他生来就是向上的生命,即使树叶凋尽,那些细小的枝条也是极有力地向上伸展,像一个个张开的手指,托举着偶尔飘过的风,时时驻足的云。

驱车前行,两排水杉林在你的头上一路延伸组接成一个锐利的箭头,剪切着你头上瓦蓝瓦蓝的天空。水杉在看着你,水杉在向你述说,水杉在表达一些隐秘的信息。是因为你到过他的故乡?或者,是因为你见过他的祖先?

你确实到过他的故乡利川,你确实见过他的祖先,你还多次在他们的老老祖母——那棵“天下第一杉”树下久久徘徊。这一棵世界上树龄最长(约600余年),胸径最大的水杉古树(树高35米、胸径2.48米、冠幅22米),是植物界的奇迹,也是当今世界上所有水杉的母树。她躯干高大,她身形宏伟,她还柔情千线万缕——她郁郁葱葱的树叶,不是松针的锐利,也不是柏叶的硬实,而是温柔的,细腻的,对称优美的,随着四季变化的,演绎生命的各种色彩:春来嫩绿,夏至青葱,入秋变黄,临冬转红。即使深冬时节,树叶落尽,她简约的枝条伸向天空,就是一支庞大的毫,一撇一捺,书写着岁月长长的过往。

1.3亿年前,水杉诞生于北极圈,后来逐渐分布到欧洲、亚洲和北美洲。第四纪时,由于冰川的覆盖,水杉在世界各地陆续绝种。之后,水杉化石身价倍增,不少收藏家都以能够收藏到一枚水杉化石而自豪,甚至将其视为“镇宅之宝”。

如果不是干铎教授良好的职业素养,如果不是中央林业实验所王战先生求真求实的科学精神,或许直到今天,外面的世界依旧只能从文献或者化石的身上揣摩水杉的英姿,当地民众依旧会在这棵似杉非杉、似松非松的参天古树前焚香膜拜。1941年的冬天,战乱频仍,家国飘摇,跋山涉水西去重庆的教授们,竟然在最艰苦的年月里成就一个最伟大的发现:揭开了这棵植物界“活化石”的神秘面纱!之后,“水杉早已灭绝”的定论被推翻,“第四纪冰川”的孑遗树种,利川水杉王和他的子孙们开始走向全世界。

不知道这一排排年轻的水杉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长江之尾,也不知道他们在这异乡的土壤经历过怎样的成长,但我知道,水杉生命是强大的,在接近城区我看到了一些因为避让空中的电线电缆而被截断的水杉,他们没有倒下或死亡,只是躯干变得更加粗壮结实,而细细的枝条依旧向上,书写着生命的顽强。

江风猎猎,芦苇枯折。坐在江堤之上,忽然一点明黄闪入眼帘,走近细看,一朵小花在石缝间笑靥殷殷。是太阳花吗?这个暖冬的笑脸,让我感到了生命的明亮和温馨

是的,我们身边的所有风景都有自己的故事,我们不必追究什么,我们能做的,就是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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