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啊,牛

作者: 王国琪2016年05月28日抒情散文

前段时间回了一次农村老家,和乡邻说起了改革开放前生产队的苦日子,话题扯到了我们队里养的牛身上,我感慨万千,才有这篇关于牛的短文

牛和农民有着血肉联系,千百年来农民关于牛的概念不是现在城里人牛的概念,牛不是城里人餐桌上的肉,在农民看来,牛是自己的亲密伙伴,都是劳动力,人们用“如牛负重”来形容人的辛劳,可见,牛是受劳役的对象。农耕社会不仅是农民的苦难史,也同时是牛的苦难史。

生产队时牛是集中饲养,牛是集体财产。牛的身份属性决定了牛那时没有好日子过。所有制不仅决定人的命运,也决定了牛的命运。

首先,牛的劳动量大得惊人,我们生产小队七八百亩地,耕作全要靠十几头瘦骨嶙峋的黄牛。犁地、耙地、拉粪、拉庄稼、碾场等等活计都离不开牛。我印象最深的是生产队的老牛车,它是木质的,俩车轱辘也是木头的,车轮又大又窄,载上重物,陷在松软的泥土里牛拉起来异常吃力。

其次,牛的伙食特别的差,青草和铡短的麦秆外加几把麸皮就是牛的伙食。那时生产队有一种现象,就是很多人当过队长和饲养员,这两样活计都是苦差。生产队挑饲养员,首要考虑的是个人品德,说白了就是会不会偷饲料。遇上善良的饲养员,不贪不占,牛那一点点可怜的麸皮不会被饲养员偷回家喂自己的猪,便是牛的幸事。当时有一句流传甚广的顺口溜:“牛哭哩,猪笑哩,饲养员,偷料哩。”另外生产队有时从市场买回的麸皮,里面有黑心的农民掺杂的土,牛连这泥土也得吃。生产队的牛很少有膘肥体壮的,基本上清一色的瘦牛,就是膘肥体健的牛,能者多劳,也会变成瘦牛,那个机制就是摧残健牛的机制。

再次,弱牛甚至病牛都要干活。牛不会说话,有病不会请假,还得出工。有的体弱的牛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农民把它们从牛圈里用杠子抬起来,驱赶下地劳动。我见到很多时候牛犁着地,就累得躺在犁沟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任凭皮鞭抽打也不起来。我很多次看见过牛流下的眼泪,那时年龄小涉世很浅,不知道牛痛苦时还会哭。生产队的牛生了病,是队长最可怜的时光,好话说尽,东家西家借钱给牛看病。在苦水里浸泡的牛也慢慢悟出一些生存之道,上工时慢慢腾腾,下工时一路小跑,和当时农民上下工一模一样。

其四,牛的下场凄惨可怜。我没有看见一头牛死掉以后全尸埋葬。牛是农民的命根子,又和农民一样同是难兄难弟,但牛老死以后生产队像过节一样,争着去分牛肉,牛皮被剥下来做了皮绳、皮鞭,皮绳皮鞭用来对付其余的牛和以后的牛。病牛有时也会被吃掉,剥皮是逃不掉的厄运。

在那个时代,牛的寿命很是短暂,这源于牛的劳动量过大过重,伙食的低劣和保健的缺失。我从我的家乡牛的命运自然想到那时农民的命运,人和牛在那年代都过的是不堪回首的苦日子。在这个意义上,我一点不眷恋人民公社的时光,即便是现在社会有着尖锐的矛盾和复杂的问题,我也不迷恋那个时代。我不想让牛、让我再过那种日子。

现在,我的家乡基本见不到耕牛的身影,从耕种到收获实现了全程机械化。但痛苦的记忆一直伴随着我,我时时回想起我那遥远的小山村,那一头头早已不复存在的可怜的牛,还有那一个个面带菜色羸弱的农民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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