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者

作者: 孔伟建2016年06月28日散文随笔

九月,有个日子是独属于老师的。

每当九月临近,我胸中就涌动着一种情结,一种跟教师难以割舍的情结,就想起那些跟学生一起走过的日子。

我在一所临近城市的农村小学,做过十五年老师。我的青春年华都倾注在了那方校园里,我的第一批毕业的学生比我小不了几岁,他们如今很多都已为人父母。现在,有时候,我在街上或公交车上遇见这些曾经的学生,当他们开口叫我老师,很多我只是看似面熟却已叫不上名字,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岁月在每个人脸上都会留下印记,时间改变了太多。

20多年前的农村学校,平房、大、操场、教室、宿舍。纯朴的孩子,纯洁的眼神,刚刚登上讲台的我,充满新鲜感的忙碌生活,教室、办公室、宿舍,三点一线的日复一日。一切的过去,都变成了亲切的怀念

每年教师节,适逢开学伊始,新学期的一切工作都刚刚开始。刚分到的新班级,刚认识的新学生,才发的新书。一切都是新鲜的,陌生之中,一切充满未知。老师自我介绍,上课挨个点名,先互相认识一下。要相熟一个礼拜左右,才能完全叫上名字。

我清楚地记得最忙碌的工作就是除草,一个暑假的疯长,操场上百草丰茂,蒺藜、狗尾草、灰灰菜、牵牛花,野生枸杞,草本的,木本的,根生的,品类繁多。砖铺的球场上,砖缝之间都是野草。学生带了铲子、镰刀等除草工具,课外活动时间,老师领着一群孩子,分好工,哪个小组包哪一片,在组长带领下,一字排开,开始锄草。

锄草,惊动了生活在草丛之中的昆虫。会飞会蹦的蚂蚱、爬得很快的西瓜虫、潜伏在地下的蚯蚓,胆小的女生还会怕那些刚刚见了天日的粗长的蚯蚓。野生枸杞熟了、红了,摘下,可以泡茶喝、熬粥喝,趁老师不注意,有的孩子将枸杞子快速撸下来装进口袋,偶尔收获意外之喜。

最难铲除的是生长在砖缝之间的草,用手拔,怕把砖缝之间的水泥沙子带出来。用铲子铲,砖缝小,铲面进不去。只能用铲子一角慢慢除,一棵草往往要重复多次才能铲掉。你看,锄草之时,操场上孩子们干得热火朝天。你听,铲子跟砖头之间撞击的声音此起彼伏。或许,这是农村学校独有的开学一景。孩子们心里明白,把操场收拾干净了,才能上他们喜欢的体育课。

这样的时候,我就在队伍之中,我看着孩子们、领着孩子们锄草干活,我看着我们班的草堆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心里也会有种成就感。

我很幸运,当我开始独立思索的时候,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下午放学了,校园里空旷寂静,我回到宿舍,做饭、吃饭、改作业、看书,过着习以为常的生活。夜晚的时光是属于自己的。乡间的夜晚是真正的夜晚,没有路灯,间或有此起彼伏的狗叫,整个校园就像熟睡的婴儿。我用阅读打发寂寥而漫长的夜晚。阅读给我带来了更深的孤独,无人可以倾诉。

我住的是老房子,紧邻学校大门。一到暑假,屋子很潮,我书架上为数不多的书,开始变得软乎乎的。大暑一到,第一件事就是把书搬出去晾晒。两张长条凳,搁上竹榻,书安静地躺在上面,风一来,便哗哗作响。

十几年的悠悠时光里,我安然容身于一方僻静之所,以一朵野花的姿态,静静地绽放、吐芳,如此恬淡质朴,却又不囿于平凡

现在,闲着的时候,我常常怀想起那种农村小学特有的寂静的夜晚,想起过去那幽暗逼仄的半间书斋,虽然小,虽然暗,但却有一种温暖

那天,当我再次从那所学校经过,车窗里我只看见了校园的一角红墙,我早已看不到我的小屋,它隐在了时间深处。

校门口的大路上,许多人许多车,在走,缓慢或者匆忙,西去或者东向。

一朝为师,终生难忘。教师节又到了,我仿佛又看到了操场上一朵朵淡蓝色的牵牛花在默默地开着,悄悄散发着芬芳。讲台下,几十张笑脸也像花儿一样盛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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