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

作者: 孔祥秋2016年07月01日散文随笔

我说的花事,那是在乡下老家。那些河边路旁的花朵先不说,这里要说的是院里院外的那几花枝。说来我在城里的时间不比在乡下短,城里的花事更缤纷,可我总觉得楼前楼后的那些花影少了点东西,是那样的不好把握,也就不敢胡乱说些什么。其实,乡下的那些花我也把握不好,只是凭了一份乡情,才觉得有话可说。

粗手大脚的男人,也就是粗枝大叶的心智,情怀也就只是一院子花开花落的树木。

我家是没谁有那份闲心种迎春之类的花的,杏花开得稍早一些时日,也就有了报春的味道。杏花,虽然并不红火,可也是院落里的春风第一枝,所以备受关注。只是颜色薄凉了一些,文文弱弱的似乎不是乡野 之物,看一眼,顶多再看一眼,心情也就淡了。杏花落的时候,桃花正往盛里开,那一地碎纸屑似的小花瓣,随了一场风也就吹没影了,没有谁生出些悲怜的愁绪。杏花,在古诗词里也不兴盛,东一句西一句的,没什么大篇章。要是谁家的女孩子叫杏花,那一定是个清瘦的人儿,小眉小眼的,倒是俊模样,只是不言不语地一点也不惹人眼。小小的情怀,却熟得早。说来是我们不懂,那略显光滑的杏核,很硬的,包了一颗苦心。等你爱到最后,才懂得那苦在深处的香,而且是越老越香。

桃花,喜气,噼哩啪啦地开,放小鞭炮一样。那不,奶奶也动了心情,总让姐姐扶了到那桃树下站站,只是奶奶老了,再不能相映红。桃花,热情,一枝花影就是一团火烧云,照得那木棂子的老窗子再没有夜色,啥时候抬眼看,都是一片日出的霞光。天生大方的桃花,对谁都是那么热辣的样子,这也就惹了谁的嫉恨,被喧染成了一段风流的花枝。也难怪,那些好笑闹的女子,是难免落些话根子的。可任你说些闲话,桃花开得依然热火,好似没心没肺毫不在意什么,其实并不是这个理,那些闲言碎语她是很往心里去的,待我们看看那桃核,皱皱折折的,难有一点舒展,才明白那心是怎么样委屈了自己一辈子。

梨花,大簇大簇的白,很飘逸,超凡脱俗的样子,似乎不好亲近。这般才情的女子,大约不应在乡下。一袭素衣,不着花红,却已光彩照人。远了看,有一种凡尘外的仙气;近了,却有些漠然婉拒的凉气。这般清高的表情,友情也就远了,直到花落,也没人给她说些家常,也没人听到她诉说些什么。梨花,似乎是适宜谈诗论词的,只是乡下人忙三忙四的,谁有那种闲在的腔调呢。冷清开落,也在情理之中了。有才气的女子,心思都缜密,梨花就是这样。看看那硕大的梨核也就懂了,那是梨花郁结了一辈子的情怀,生生硬硬的没人去解,一粒粒那么多的心事,都捂成了老黑的样子,也只能待来生才能发芽。原本应该轰轰烈烈爱一场的,只因了那种清高的矜持,也就寂寞了一生。下辈子和桃花一样开吧,惹一段风流有啥大不了的,别再让青春碎成一地凉凉的瓷片。爱,本就不要清凉,要的就是那种热心热肝。

枣花,也开,迟了,又迟了,仿佛不懂春风。开了,也不穿红着粉。星星点点那黄绿的花粒,淹没在叶子里,有谁在意了那花开呢?奶奶说,那枣花的颜色叫小绿。小绿,的确是比叶子还逊了一层颜色。开,没人抬头看;落,没人低头瞧,真是枉辜负了这花的名字。谁若有心捧了一粒在手里,才明白枣花是很细密的,小小的花瓣是精致的一体,开是一朵,落也是一朵。爱得那么完整,爱得那么踏实,一副身心全部给爱的人。不似许多的花,一瓣一瓣地落,总惹一地零乱的相思。枣花虽小,却有一个甜美的结果,真正得到这份爱的人才知道,那颗小小的心是那么倔强而坚强,骨子里,就是那铁的本质。娘说我打小就浮华,应该找一个枣花一样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媳妇,只是我长大后来到了城里。城市里是没有枣树的,枣花也就是一年一年遥望的乡情了。

槐花,是我家院落里的另一种花朵,虽然不会有甜美的果子让人期待,但那花却是可以吃的。生吃,甜;熟吃,香。吃花,原本是闲逸之人的闲逸之事,似乎和乡村并不沾边。槐花却以这种实实在在的美味,让乡里乡亲们爱不释口。

石榴,花开在夏日,虽然热辣得够劲,却一点也不妖媚,也就没有什么闲话。从老一辈就快言快语,到老也包不住心事。一辈子大大咧咧的邻家大嫂,我每次回老家,她总是嘴甜心甜的样子。最后还忘不了调侃地问俺一句:还喜欢俺家枣花妹子啵?

原本有很多树可以栽的,只是院子太小,前前后后也就栽了这些。想一想老家的这些花都很普通,但说来却没有什么闲花,一树一树不是些虚香浮色,大都有一个很不错的结果。这些大大小小的花事,不论是艳一些的,还是素一些的,都很实在。有人说爱情像花,可不论在那里,求得有因果的爱情,才是最美满的,对吧?

花开而来,果落而去,多美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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