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南风麦饭香

作者: 渔也2016年09月24日散文随笔

南风五月,正是麦秋好时光,也是麦饭飘香的季节。陆游《戏咏村居》诗云:“日长处处莺声美,岁乐家家麦饭香。”以麦为饭的麦饭,即麦粞饭,溯源而言,古已有之。

现在已处花甲之年的老人,在半个多世纪以前,都知道沙上流行着这一俗话俚语:沙上人犟到底,麦熟不吃米。追溯历史,沙上成陆之后,以沙漕界河为界,有了“江南”和“沙上”之说。界河以南,田连阡陌,沟渠纵横,土地肥沃,宜种水稻和小麦,居者称江南人;界河以北,河道直,田成圩,多沙土,有潮汐,宜种棉花和三麦,三麦中以元麦为最广。沙土易渗水,仅种部分水稻,居者最早多为外来者,称沙上人。沙上人过日子,向来节俭,量入而出,不去奢侈浪费,吃饭靠自己耕种,穿衣靠自己纺织,长期维持着不甚宽余但也自得其乐、那种共度时艰的生活状态。

东汉蔡邕《月令章句》:“百谷各以初生为春,熟为秋,故麦以孟夏为秋。”唐罗隐《寄进士卢林》:“从此客程君不见,麦秋梅雨遍江东。”每年麦秋一到,沙上人年前的大米已所剩无几,于是就开始吃麦粞。制作麦粞,以元麦、大麦为主。史乘载:元麦即裸大麦,亦称裸麦、米麦,是大麦的一个变种,成熟后种子与稃壳分离易脱落,西藏、青海等地常称青稞。大麦则实与稃紧密粘合,难分离。农谚所言“小满吃干元麦”,此时,方圆百里内的沙上人,家家户户都会趁晴天淘洗元麦,再放到盘篮里晾干,然后用石磨碾成粉状,也叫“牵麦粞”。这是一件非常忙碌又费时的活。一副不太大的双片石磨,力使小了推不动,劲使大了拉不圆,需三四个人相互协调配合,不停地做着推与拉的动作,要求两脚一前一后站稳,两臂前后一伸一屈,腰部一俯一仰,犹如现代健身操、拉丁舞。累乎?乐乎?也许兼而有之。磨牵圆了,麦粞才徐徐飘然而下到磨箱里。用大麦作麦粞则更烦,磨前要将大麦泡过水,多次反复用石碓舂去稃壳。不过大麦粞白而细软,比元麦粞吃口好。大麦价格也便宜,不少人家为了节约,就吃大麦粞,烦与累是不计在内的。

沙上人能吃苦,热情而好客。常年生活磨炼和智慧积累,形成了憨厚和达观的脾性,吃麦粞已习以为常,并从中悟出了麦香的韵味,品出了醇厚的乡情。因而,独创了麦粞多种吃法。麦磨成粉以后先筛一下,粉粒略粗的用来做饭,筛下来的细麦粞可做成面条、面脚板或元宵、汤团和油饼等。这类正宗农家花式点心,用来款待客人也不为失礼,可以说新奇精巧,人见人爱,不厌不弃。吃起来香气馥馥,颇具咬嚼,咸甜皆宜,别具风味。用麦粞做饭,要有一定技巧,先前的家庭主妇颇有体会:应根据吃饭人的多少,在锅里放入适量的冷水煮沸,灶下不能停火,然后一手把麦粞慢慢扬入锅内开水里,一手用筷子快速调拌,当调拌到将成饭时,立即停止,盖上锅盖,利用灶下余火略焖一段时间,这样烧出来的麦粞饭既松软,还有一张完整的黄澄澄又香喷喷的锅巴。至于煮稀饭,扬麦粞时尤其要注意溢锅。稀饭最易溢出锅外,扬麦粞后不宜盖锅,开锅熬一会儿就成了。稀饭宜稀不宜稠,如果桌上凉一碗麦粞粥,饿得慌时,端起碗来“嚯辘辘”一转,不用小菜,粥就下肚了,真是惬意极了。

端午时节,麦粞还可以包粽子哩!其包法同普通粽子一样,先将麦粞加上少量的冷水调和,宜干不宜湿,也可以放上少许赤豆或蚕豆瓣。用苇叶包扎煮熟以后,很可口,沙上人家能吃到这样的粽子,也乐在其中。麦粞富含营养,食之下气,对健康多有裨益,至今仍令人时常想起。吃麦粞的时代虽已过去半个多世纪,但它确实曾经是沙上人一段难以忘怀的生活经历。前人为改善生活,就想尽办法,变着花样,在吃麦粞上不断创新。因此,一种独特的民间习俗和传统饮食也就在不经意间形成,成为人们心中永恒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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