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风宜雨竹之情

作者: 网络2016年09月26日抒情散文

爱竹,似乎不需要理由。生在北方,因气候原因,其实竹子很少见,所见也只是斑竹、筠竹等几个抗寒性强的散生品种,但她们宁折不屈中通外直的风骨令我敬慕。读过“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竹子已是心灵的有机部分了。

喜竹,喜她独有的形态、超凡的气质、清馨的韵致。看那颀长挺拔的竹竿,接踵而上的竹节,那纤细的竹枝,矜持的竹叶,竟是那么婆娑妩媚,简洁明快但又均称协调,像亭亭玉立的少女,含羞驻立,又似江南小伙子,灵秀又不失刚毅。那清新欲滴的翠绿,竟然从竹叶绿到竹根,让你满眼绿个遍,给人以率直、轻快、坚韧的感觉。一阵风吹过,竹叶在风中矜持地舞动着,发出带有刚性的“飒飒”声。竹之雅号有:“苍龙”,出自苏东坡的“卧听谡谡碎龙鳞,俯首苍龙玉立身”之句。又有“寒碧”,则因陆游的诗句“插棘编笼谨扶持,养成寒碧映涟漪”而得名。

是的,无论多么平常的一片竹林,一旦士子走进了它,便产生了文化与心灵的奇观。竹林与七贤的联袂,产生了一个响亮的名字:竹林七贤。七贤信老庄,他们与竹林物化真趣的景象,真不知是竹林化作了七贤,还是七贤化作了竹林?抑或竹林本就是七贤,七贤本就是竹林。如若将他们喻为竹子的话,七人犹如七棵青翠的竹子,参差散立在岚气笼罩的竹林中。

竹子“清高、有节、坚贞”的意象,让我想起一个人——郑板桥。他一生爱竹、敬竹、画竹、咏竹。做官时,“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罢官时,“乌纱掷去不为官,囊橐萧萧两袖寒。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渔竿。”弃官后,“宦海归来两袖空,逢人卖竹画清风”。郑板桥不但以竹自况,还以“竹”待人,奖掖后者,他曾写道:“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他一生笔耕不辍,诗、书、画被时人称为“三绝”。他曾亲撰对联: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这也映照出郑板桥的人格。在他身上,后人不是看到了竹的精神、梅的风格吗?“竹毁节存”,板桥虽去,“竹魂”犹在。

令人感佩的是竹子的七德:身形挺直宁折不弯的正直;虽有竹节却不止步的奋进;外直中空襟怀若谷的虚怀;有花不开素面朝天的质朴;超然独立顶天立地的卓尔;虽曰卓尔却不似松的善群;载文传世任劳任怨的担当。爱之深时,便在泛着墨香的书房里添了盆永远青翠的竹。那寂寞的竹,站在冬末轻吟,和着《竹林听雨》的乐响,翠意似水,漫过书房,也缓缓润了心扉。

那年的暮春,应朋友之邀,来到一个依山傍水的度假村,我居住的房间外是一竹园。是夜春雨淅沥,倚窗听那竹林的春雨,于我是心灵的盛宴。淅淅沥沥的雨,和着心韵飘落。一滴两滴、千滴万滴的雨,轻吻着婆娑的竹叶,细腻得宛如亲吻珍爱的烙着青花的瓷。雨渐密时,风也便舞动开来,抖着竹叶沙沙作响。雨敲竹韵,恰似弹拨着的琵琶曲……这雨从陶渊明的东篱上滴落到白居易的云窗下,裹挟着唐宋的诗韵,穿过历史,安然走进凄凉而又温暖的心扉。和我一同听雨的定有苏轼,这个高吟“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诗人。于是,耳畔响起“莫听穿林打叶声,何防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放歌来。竹林听雨,听的是一种过往,听的是一种希望,更有“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傲骨和昂扬。

翌日清晨,我匆匆下楼,沿着山道徘徊在那片竹林。翠生生的竿,绿莹莹的叶,倒映在涟漪的边缘,宛如雨后清丽的晨。一条褐色小径,蜿蜒隐匿在竹林深处。一缕馨风拂过面颊,透过血脉,心也便是绿了的三月。竹密路窄,一不小心碰到了竹身,我的头上、衣服上被刷刷而下的露珠吻了个遍,头发湿了,衣服湿了,心也被吻得湿漉漉。

最是竹山新雨后,翠绿满心头。是谁,打翻了这竹林瑶池的琴韵?如丝如帛,如醇如茗,醉了竹影,醉了人心,醉了春风……迤逦行进在竹林中,蓦然觉得自己亦是一棵宜风宜雨的翠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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