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岭风物纪

作者: 曾锐2017年03月06日来源: 云南网散文随笔

九龙岭,地处邵东县西南部,距县城不到20公里。传说寿福菩萨寻访修真之地,发现此山云蒸霞蔚,上有九条青龙盘旋拱卫,于是命名为九龙岭。传说难寻实据,而北宋时,周敦颐在这着书立说,则有现存的翰墨池可以佐证,至于山脚下走出了“人民音乐家”贺绿汀、“新闻怪杰”严怪愚,更是邵东人引以为豪的实事。

熬过盛夏的熏蒸,蛰伏已久的“行者”们被初秋的凉风撩拨得心痒难禁。我们一行15人,抄绿汀大道,经仙槎桥,过毛家栗山,来到九龙岭镇柳塘村,准备从这里开始登山。

九龙岭不高,海拔631米。我们沿一条新辟的土路上行,三三两两的松柏一路迎送着,一忽儿上岭,一忽儿转弯,上一个岭,换一番景色,转一个弯,变一个天地。大伙儿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指点“江山”,超过一片油茶基地,很快来到半山腰,一座庵堂横在眼前。

庵堂二进三间,青瓦封顶,门墙上贴着带花纹的瓷砖,一对守门石狮塑金描红。拱形门洞,上方红漆着“双泉庵”三个大字,字迹明显出自今人之手,笔力没有想象中沉稳苍劲。庵名下方“莫某人幼子某某修建”字样有点刺眼。

住持60多岁,告诉我庵堂是1997年翻修的……我埋头四顾,想要寻找古庵的一些历史印迹。逡巡好久,终于在庵堂右墙角落找到一块石碑,风化剥落严重,只依稀可见“双泉常住碑记”和“康熙二十九年”字迹,绝大部分难以辨认。

也不告别住持,我匆匆出庵,追上远去的同伴。这时,太阳冲破云层,散射下来。初秋的阳光不像暑天那样火辣辣的,却依然发出明朗的光芒,给青翠的草木镀上一层金色。“女蚁”们怕被紫外线炙黑晒伤,纷纷撑起了太阳伞。

山径越来越陡,草木越来越多,路面越来越窄,大家依次穿行。我走在最后,眼前的景色让我忍不住要叫出声来:天上,张盖着蓝天白云;地上,铺陈着青草翠叶;天地之间,红男绿女顶着五颜六色的花伞一路向上。云烟缥缈,山意悠闲,天地人有机融合,构成一幅清通灵秀的立体画图。身处此境,我只觉身到了一个别样的天地,在双泉庵泛起的霉灰心境荡然无存,暗暗里却生出一些离尘脱俗、得道成仙的想法来。

一路前行,一路浮想联翩,不觉间上到山顶紫云峰。顶上也有一座祠庵,规模气势比双泉庵大得多。金色的瓦面,红色的山门,墙顶盘龙,壁上雕花,高高的门额上黄底黑字,叠写着“梅公祠”“紫云庵”两排字号。

同伴已在山门下休息等待,我无心流连今人的题词刻赋,径直进门,见喜欢考古的河哥蹲在墙角,正仔细辨认一块道光三年的石刻。走上大殿,里面神像林立,匾额、签文以及香烛之类散乱地堆叠着。问起祠庵的历史,中年女住持回答:唐朝时仰山兄弟建造,这庵是1997年重建的。并指着殿前两个大石香炉:上面有字。我闻言上前辨认,经年香灰堆积,哪里看得字见?河哥取些清水,洗去尘灰,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信士善人的名姓和布施金额。

失望时,欧哥指着殿下左边一处草堆告诉我们:那里有碑文。果然,十几块断碑残碣,纵横堆叠在荒榛漫草中。其中一块断片,字体飞舞雄伟,刻画苍劲有力,明显不是近代人的刀势。可惜,古代变乱太多,今人又疏于打理,这些旧迹铭碑,都已经断残缺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出了祠庵,登上紫阳峰顶,我站在高处空地上一举目,一幅绝美的风景水墨画呈现在眼前。不,南宗北派的点山画水只能摹其形状,不能传其神韵,所见比画面细致真切得多。你看:蓝宝石样的天幕,淡撒着几朵棉絮样的白云;簇生如发的丛林中,一棵擎天的古松龙翔凤翥,直干云霄;远一点,田地、庄稼、溪流、池沼、牛羊、小道、房屋、村落……一如大自然秀丽的缀品,星星般散点其间;再远一点,黄家坝水库绿波粼粼,像一面反光的镜子,把蓝天白云倒映在水面上,天地间的界限似乎不复存在;继续极目,一排排青山隐隐,逶迤连绵,无际无涯……难怪唐时的梅公,也难怪宋时的周子,如果我能在这样的地方读书颐养天年,哪里还求什么虚名浮誉,哪里还想什么富贵荣华呢?

欧哥循原路下山,回柳塘村,开车到另一面山脚——九龙村等候。我们沿一条古朴的石径,依次下行。在半山腰,我们看到了传说中的翰墨池。池上粗糙地砌一个水泥门洞,正中标记着“翰墨池”“97年建”字样,左右各镌一联:畅饮神仙水,勇攀紫云峰。字体不见笔力,对联亦少风骨。池水被门洞遮盖,没有阳光雨露滋润,显得幽暗浑浊。今人粗疏的修复,和我想象中的周子洗墨池相去甚远。

归家途中,我心绪不宁。回味着岭上绝好的自然风光,想起祠庵的装点和物事,感觉九龙岭就像一个丽质天生的佳人,却被涂抹了一脸庸脂俗粉。何时铅华洗净,才不辜负宋时的周子、唐代的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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