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钩新月天如水

作者: 刘鹏飞2018年01月23日来源: 潮州日报散文随笔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乡下的月亮都是透明的,晶莹透亮,似水。城里的人虽然繁忙,夜归也是常有的事,但满目的霓虹灯早让人眼花缭乱,心目中还哪有月亮的影子。

童年的小村庄,在如豆的煤油灯光里,天上的月亮真是太明太亮了,那时候的小孩子怎忍心在那如水的月光里睡去,随便扒拉几口饭,便呼朋引伴,在生产队喂牛的饲养棚外的土堆上或者红芋秧子垛旁开始做游戏了,直到母亲一声声唤一遍遍催,才在夜深人静的月光里,依依不舍地散去。

日新月异,时代不同了,社会飞快发展,一切都变了,不变的只有这月亮。“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千百年来,祖祖辈辈飞天的梦想,早已实现,“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的时代也已经过去,嫦娥如今能非常方便地随宇航员回娘家看看,看看家乡的变化,看看亲人的后代,那肯定又是一番“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了。

家乡人没有忘了嫦娥,很多地方对月亮的称呼,都与嫦娥息息相关,诸如素娥、金娥、婵娟等等。如今哪个开发的景点没有月亮,三潭印月、象山月夜、桨声水月、华严月色、黄山仙月、石湖串月、二泉映月、庐山沐月、卢沟晓月、洞庭秋月……就是那八竿子打不到月影的地方,也与月亮挂起了钩来。正如鲁迅先生当年说的,只要翻开任何一部县志,总能找到该县的八景或十景,实在没景的,几个文人凑吧凑吧也能整出些“远村明月”、“萧寺清钟”、“古池好水”之类的名目,于是一个荒村、一所破庙、一口老井,都成了名胜……

文人墨客都是爱月的,“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灯前笑说归来夜,明月随船送到家”……丰子恺先生《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的漫画,更是让人过目难忘,那卷起的芦帘,那窗边的小桌,还有那桌上的一把壶、几只杯,伴着那天上一钩新月,真是美不胜收的人间仙境呀。

最爱月的当然还是李白,醉酒江中捞月的传说,让李白的死也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这位爱月的诗仙有一次去拜见宰相,递上的名片竟然写上“海上钓鳌客”五个字。宰相虽然也是垂钓爱好者,但从来没有用海竿钓过鳌,于是就问李白:“先生到海边钓鳌,以何为钓线?”李白回答说:“以风浪逸其情,乾坤纵其志,虹霓为线,明月为钩。”宰相不知道这明月钩上用的钓饵到底是面团还是蚯蚓,于是又问道:“以何做饵?”李白笑笑说:“以天下无义气的丈夫做饵!”

月亮的传说太多,从小到大,我都是在月亮的传说中成长的。至于月亮的味道,我是从母亲那里听来的。小时候每逢中秋节,就记得母亲不爱吃月饼。其实,不是母亲不爱吃,是舍不得吃。因为那时生活拮据,母亲把仅有的一点香一点甜,连同一腔母爱全都毫无保留地塞给了孩子们。

有次,不谙世故的我轻声地问母亲,不吃月饼吃啥呢?母亲说,吃月亮。我们笑了,月亮,哪能吃,又咋能吃得到呢。

长大了,才知道月亮真的可以吃,不然,苏东坡咋有“小饼如嚼月”的诗句呢?等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家,母亲又告诉我们,月饼真的很好吃。我知道,此时的母亲喜欢的不是月饼,她喜欢的是那种团圆的氛围。

至于听月,是我在整理旧书刊时看到的。那是发生在明朝万历年间的事情,当时福建泉州晋江县有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叫邱应仪,丈夫黄志清在翰林院任编修,很有名气。同族的一位富商建了一座新楼房,落成时就请黄志清给他的楼房题写一块匾额。黄志清当然不好推辞,于是就借用南宋诗人陆游“小楼一夜听风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诗意,题写“听雨楼”三个字。

可是由于黄志清太大意了,竟挥毫写下了“听月楼”三个字,大家一看,这有望月的,有赏月的,也有踏月的,哪有听月的呀。黄志清自己也很难为情,打算重写。没想到一旁的妻子邱应仪过来解围了,她说怎么没有听月的,取名“听月”,真是妙极了。并随口吟出一首《听月诗》:

“听月楼头接太清,倚楼听月最分明。摩天咿哑冰轮转,捣药叮咚玉杵鸣。乐奏广寒声细细,斧柯丹桂响叮叮。偶然一阵香风起,吹落嫦娥笑语声。”听到这里,黄志清才想起来,辛弃疾确实有一首这样的《听月诗》,当时一急,怎么就忘了呢?经妻子这一说,黄志清再看看“听月楼”三个字,咋看咋顺眼,咋看咋有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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