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一支笔

那天，我又做梦了。那个梦境瑰丽并且真实。

我在梦中来到了一个异域的国度。我站在一个广场上。广场后面有白色的城堡，宽阔的院落，铁栅栏的大门。广场上的人很多，好像都是到那里游玩的。天空像水彩涂抹的一般，是一种非常浅淡的蓝，飘渺得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它吹跑了。浮云若几缕烟雾。只有阳光是放肆的，灿烂得像一朵盛开的金色花朵。空气中也像揉进了那朵花的清香，芬芳暖甜。感觉是和煦的春日，可是我却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我应该是从来都没去过那个地方，可是在梦中，我对那个地方是那样的熟悉，我甚至怀疑身后那个围着铁栅栏的院落是我曾经生长过的地方。广场的天空上，飞满了色泽艳丽的蝴蝶——那些蝴蝶足有天鹅那么大，颜色涵盖了我所知道的所有暖色调。我想广场上的人之所以那么多，就是来看这些奇异的蝴蝶的。我突然发现了一只硕大的白色蝴蝶，它比其它所有的蝴蝶都要大，不禁叫了起来：“天啊，那只蝴蝶真美！”然后，那只蝴蝶便转头冲我扑飞过来，我开始惊恐地拼命躲避，在人群中四处逃窜，最后还是被蝴蝶扑倒在地上……那只蝴蝶深深地咬入了我的骨肉，背脊上一阵专心的刺痛使我眩晕过去……

然后，我醒了。我在梦中晕倒，却使我在现实中睁开眼睛。黑夜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海，我在漆黑如墨的海底缓重地呼吸，想要找到一条会发光的鱼……也许是海的喘息给我制造的错觉。那只蝴蝶在我的梦中死去了。从此以后我就变成了那只蝴蝶，非常纤弱且脆弱地舞蹈着，一触即碎……

我说不好我为什么一定要写那个梦境，以及那个梦境所给我制造的那种芬芳但潮湿的心境，或是那种突然破碎的幻灭般的决裂感。我其实是想说，生命中某个时刻灵魂的突然颤抖或重重叹息，人生旅途中或快或慢或急刹车般逆转所带来的那种刺激感，那根无关乎结果的串起生命际遇的红线，那些或美丽或残酷地凸现于平凡生活中的不同，就是我的驿站，我所理解的生命的质感。

我说不清，那种对故事的迷恋是从什么时候起盘根错节地根植于我心灵深处的；我说不清，当我第一次握起笔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牵引推动着我；我说不清，到底是时光的力量更加强大还是心灵的力量更具有穿透力。不知是不是被年轻的激情所点燃的，我总是清晰地感觉到，我内心所涌动着的，如同火山岩浆般滚烫的热情，它们就要喷涌而出了。

在《缘来》中，我想说的其实是爱情到来的敲门声；我想说的其实是“原来”如此的现实困惑；我想说的，其实是我们总是难以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爱情。若雨和若冰两个女孩的爱情，代表了女人一生中的爱情——少年时代的懵懂之爱，少女时代的青涩之爱，初涉人世的糊涂之爱，和成为熟女以后的怅惘之爱。

我知道这个社会总有办法让我冷却下来。变成冰冷的岩石，变成没有温度的灰烬，变成一个不会流眼泪的人。我不确定我还有没有力量再点燃自己。我知道曾经的自己过于自信。我以为我的热情是用不完，耗不尽的。我其实是愿意让自己燃烧的。写作，是我与现实平衡的一种方式。

当看到自己的作品时，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更加的诚惶诚恐，我有更多的时候都是在游移与怀疑。我总是说我不喜欢写作。我甚至曾经非常狂妄地认为，不是我选择了写作，而是写作选择了我。

血液的温度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我非常疼痛地发现，即使是一无所有，其实我还是愿意写作的。什么喜不喜欢，我哪里有资格说。我必须写作。

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就这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