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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父亲的经典文章

2022/12/06散文诗歌

写父亲的经典文章(精选30篇)

母亲的风箱

文/张国庆

炊烟几乎散尽,风箱离我们逐渐远了。然而对于母亲,风箱始终是她心中的一个结,不曾消失。

解放前,父亲参军后,母亲一个人过活。我的几位父辈分家时,母亲只分到两个带豁口的破碗,一布袋粮食。母亲借来一口锅,用三块土坯支成灶台。炊烟熏得母亲流过多少泪水,锅里煮进母亲多少苦楚,只有母亲自己知道。

1950年,父亲参加了抗美援朝,母亲与未满周岁的哥哥相依为命。本家胖爷看母亲生活艰难,劝母亲买个风箱。胖爷经常赶集,说北苏镇上的风箱远近闻名,那可是铁匠常用的。他说如果母亲要买,他赶北苏集的时候给捎来。母亲平时纺线织布,变卖了两块大布,换得钱来,交给了胖爷。那天,胖爷去30里外赶北苏集了,母亲抱了孩子等他捎风箱回来。天黑了,月亮挂上树梢,胖爷还没回来。月亮偏西,都照到母亲东厢房的窗纸了,哥哥趴在母亲肩头早已睡熟,母亲终于听到独轮车吱扭吱扭的声音,由远及近了——胖爷为母亲卸下一只上好的风箱。原来,胖爷的车子上一边放了那只很沉的风箱,另一边却没什么东西可放,车子偏沉,走一段路就要歇歇脚,自然要熬夜了。也真难为了老人家。

母亲终于有了自己的风箱。

1955年,父亲从部队回来,说这次母亲和哥哥可以随军了。打点一下家里的东西,最值钱的,也就是那只风箱了。胖爷跟母亲商量,想出点钱,用了那只风箱。母亲想,这些年没少得胖爷照顾,也只有老人家最有资格收留那只风箱,便慨然相赠。胖爷本分,硬是留下12块钱。

但是,大概在母亲心目中,没有了风箱,也就离“无米之炊”不远了,所以迁居以后,母亲又买了一只小巧的双杆风箱,后来迁居几次,也都带了它。直到1964年父亲转业,我们又把它带回县城。这只小风箱为我家立下了汗马功劳,也见证了我们家的兴衰荣辱。我们通过它满足过许多口福,也经历过三年困难时期真正无米之炊的日子……

1966年,我们从县城回到乡下,后来,风箱的木把与双杆经不住岁月的推拉,卯榫裂开,母亲用绳子捆住;数年后,这只小风箱终于不堪磨损,退出灶间。这只风箱内部,被磨得光滑闪亮,我们把它改作了书箱。

1975年,日子好过了些,母亲让父亲订做了一只新风箱。这只风箱比那只小风箱大得多,风力也足,但母亲说,还是不如早年间胖爷推回来的那只风箱好用。

后来,我们兄妹参加了工作,再后来父亲去世,老家只有母亲独自生活了。我们也曾劝母亲改用液化气,可母亲说上了年纪,记性不好,怕忘了关阀门危险,便仍执意用那个蜂窝煤炉。饭棚中,那只风箱还在,简单的瓦灶还在,母亲说需要急火时还用得着。只是阴天下雨,母亲总是把那只风箱搬到高处,以防水灌了。那风箱我们搬着都沉甸甸的,可母亲诺大年纪,竟搬得动,而且不惜年迈体弱,像惦记自己孩子似的,仍然珍惜那只风箱……

月色清凉

文/张梅

院子很宽敞。大门与房门,相距二十米。进屋,要迈上五个台阶,然后再走三步,跨过一个门槛。站在正房檐下,面对院门,左边是菜园,右边是厢房。菜园与厢房,距离十米。

这些距离,我是反复用脚步丈量过的。

屋门与台阶,菜园与过道,均隔着一道宽十厘米的花墙。花墙根部,开春时就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花,能够一直开到深秋,姹紫嫣红,妖娆妩媚。厢房里,满是父母的收获,或珍藏。菜园内,十五个池子的时令蔬菜,绿油油,鲜亮亮,煞是可爱,诱人。

园内靠近右侧花墙一米,正房前侧花墙两米,有一眼水井,一年四季透着原始的灵气。院门到台阶,左右各两排葡萄,一侧与花墙相隔十几厘米,一侧与厢房相隔五米,相互交织,映衬,缠绕,构成了一道天然的绿色走廊。

这,就是我的乡下老家。从春到秋,绿色满园,晶莹满架,幸福满屋。即使寒冷的冬天,也能感受得到季节深处的欢乐和温馨。

最爱夏夜。吃罢了晚饭,收拾好家什,父母便搬起自家打制的一个木桌和两个小凳,轻轻摆到葡萄架下,开始悠闲地打发时光,安静地体味夜色。此时,茶是必不可少的。父亲和母亲,劳累一天,难得停歇,更没有时间坐下来,慢慢品茶。

水是提前烧好的,茶是坐下来泡的。没有什么好茶,从记事时起,父母就一直喝普普通通的红茶。这种红茶,酽酽的,苦苦的。酽,像父母的脸庞,黑里透红。苦,像乡下的日子,有滋有味。尤其夜色降临之后,茶香,草香,果香,土香,融合在一起,伴着虫鸣鸟唱,别有一番滋味。

倘若我们一群儿女都回去,父母就会多搬几个小凳出来,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唠着经久的家常。不时,有快乐的笑声,穿过一串串葡萄和一片片叶子,在庭院上空回旋,飘舞,滴落。而星星则睁着懵懂的眼睛,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月就好,月圆最佳。关掉屋里的灯,院内的人和物,依旧清晰可见。

品一口茶,仰头,上眺,透过葡萄架上的缝隙,一轮月,圆圆的,恰似一张脸,表情丰富,清秀,内涵。偶尔,从厢房檐下飞出的一只蝙蝠,在泥土之上、月光之下,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给月亮的表情,增添着灵动的悠远的细节。

风,轻轻吹着撩人的口哨,让一串串葡萄,有了出去约会的念想。但,只是晃了晃身子,终究没有逃脱母亲的目光。此时,父亲吐出的烟圈,正好朦胧一个微妙的场景。母亲说,等葡萄熟了,你们几个都带媳妇和娃娃回来,尝尝我种的葡萄,纯天然的绿色果实,甜着呢。父亲撇撇嘴,并没有说话,却惹来母亲一个嗔怪的眼神。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们几个儿女都笑了。声音,不高,不低,不粗,不细。恰巧,蛐蛐的叫声,从花墙根处传来,好像它们也悟到了一些亲情的意味。父亲不语,只是端着茶杯,摇了又摇。杯中,一轮月,以飘香的方式,轻轻作着回应。

白天的燥热,已经跑得无影无踪。院子四周的山,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幽静,安然,深远。间或,有一只猫头鹰,或一只野狼,叫上几声,让我们知道,在近旁的大自然里,还有众多的生灵,与人类共赏着良辰美景与和谐语境。

父亲指了指后山,说,现在山里的动物越来越多了,野鸡呀,野兔呀,野狼呀,野猪呀,什么都有。这几年政府下了严令,要保护生态环境,各镇各村都很重视,现在偷猎的没了,这些动物有了空间,繁殖很快。白天到山上去,经常会遇到。不仅如此,山上的各类蘑菇、野菜,长势也好着呢,你们每次回来吃的这些,除了园子里种的,其它都是从山上采来的,纯天然食品,没有任何污染,城里很少见呢。

母亲喝了一口茶,接过话。这些都是我采来的,你们家老爷子平时就知道耍嘴皮子,从来不干这些活,每天都是跟在我的身后,东游游,西逛逛,东瞅瞅,西看看。不过,卖好的话,他总是先说。

我们又笑。父亲也笑。母亲说完,更笑。皎洁的月光,也在葡萄叶上,发出刷啦啦的笑声。就连隐于树上酣睡的小鸟,也突然醒来,欢叫了几声,然后归于梦境。

那头老牛卧在槽边,惬意地咀嚼倾泄而下的月光。它不笑,只是向这边瞧了瞧,然后又扭过头去,继续它的咀嚼和回味。

弟弟推开小门,走进园子,借着月色,摘下几根黄瓜,回屋冲洗一下,用盘子装好,端到桌子上。我们每人拿起一根,就着月光,慢慢地嚼,细细地品。

香,浸透每一寸肌肤。这是纯粹的香,干脆,清爽,透凉。或许,月光的味道,亦是如此吧。要不然,那些云,怎能悠闲地躲到别处,梦着知情的雨?

夜,渐渐深了。月亮,慢悠悠散着步子。几颗星星跟在后面,数着悄悄凝结和降落的露珠。一滴,落进父亲的杯里,发出美妙的乐音。母亲说,这月,真好!

桌,凳,杯,不用收拾,就放在葡萄架下。一家人,一个紧跟一个,回屋,取被,卧倒,睡觉。门不关,窗不闭。关了,闭了,月光就变了味道,月色就换了色调。

片刻,轻轻的鼾声,钻出窗户,与风,快速融为一体,并向远方,舒展辽阔。

偶尔,一两句呓语,碰到晶莹的露珠,携手走向黎明。

月色真美!清凉的光,撒进院子,投入屋内,纯净一个又一个皎洁的梦!

那碗饸饹

文/郑学广

请假几日回家为母亲过寿,席间与表哥表妹一起闲聊过去时光。便回忆起我少年时的那个周末,清晨湿润清凉的空气带着一丝甜气,父亲推出那辆破旧的飞鸽加重自行车,哥和我一前一后坐在大梁上。父亲蹬车,摇晃几下走稳后母亲再跳上后座,一家四口就这样在还未散去的薄雾里向县城出发,柏油大路好走但离县城远,为省些力气父亲选择走近一些的乡间土路,路两边的地里种的是我经常认成韭菜的麦苗,但我已经顾不上去研究是韭菜还是麦苗。脑子想的都是进城以后,如何用那碗香辣稀酸的羊肉饸饹安慰我寡淡的味蕾和空空的肠胃。

我最爱吃的是县城饮食街东头第一家的羊肉饸饹,饸饹是用荞麦粉小麦粉按一定比例掺和,为增加饸饹的“筋”度会加入少量沙蒿籽粉,加水和成面团。饸饹摊后面架灶支锅,锅上骑饸饹床子,伙计将和好的面团放入饸饹床子的凹槽内,手持一细长竹竿,坐于饸饹床子伸出的木杆上,利用身体的重量将凹槽内的面团挤压成细长的饸饹,饸饹直接压入下面烧着热水的大锅里。将饸饹捞入清水涮去粘汁,每碗一份提前码好待用,热吃一块凉调五毛。摊前架两灶,灶上各支一锅,一锅热水一锅羊肉臊子红汤,几张细长的条桌细长的条凳围于两灶周围,摊主坐于灶前将一份饸饹放入碗中,先用一锅里的热水把碗里的饸饹回热,再浇上另一锅里的臊子汤,于锅底捞几块羊肉臊子放入碗内。捞臊子时我总会“贪婪”的眼神紧盯着摊主手里的勺子,希望他能“手下留情”,但“精明”的摊主手里的汤勺总是在看似随意的几次抖动后,精准地将三四块肉臊子放在那碗饸饹中。接着点入当地米醋,放葱花,放韭菜。饸饹吃到嘴里细而劲道,臊子红汤酸辣可口,老食客会先将碗里的饸饹吃完,再要一个刚烤出炉的芝麻烧饼,将酥脆掉渣的饼子掰一半泡于饸饹汤里,让饼子吸饱汤汁和红红的辣油,几大口吃下,再向老板要上半碗臊子红汤把剩下的半个饼子就着吃下,这一碗饸饹才算是整个流程结束,吃完鼻翼微微发汗。肚子饱了,但嘴巴还是想再吃一碗。有时也硬撑着肚子再吃下一碗,才被父亲用自行车把撑得昏昏欲睡的哥俩驮回家,一路上还要不断地叫着我们的名字,生怕我们睡着后从自行车上滑落。那时的我完全沉浸在那美味的饸饹里,觉得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就是羊肉饸饹。

虽然我把那碗饸饹记得那么清晰,但当时有一个细节我没注意到,那就是每次吃饸饹母亲和父亲总是在一旁微笑着,看着我和哥狼吞虎咽地吃,他们却从没吃过一碗。我模糊地记得,那时似乎问过爸妈为啥不吃,母亲总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我和你爸不爱吃”,就不再多说。回到家里他俩对付几口凉馒头咸菜之类的算是把一顿饭解决。少年时代的我胃口极好,只要是食物我基本上来者不拒,每次吃面条都要用一个比大碗还大的小盆装面才觉得吃得过瘾,充分验证了那句“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俗语,导致的直接效果是我胖哥瘦,熟人见到我和哥走在一起总会开玩笑说:“是不是***偏心,把好吃的都给你一个人吃啦?”我只能傻笑两声,然后快步离开。那时的日子过得清贫,但父母却总能想着办法让我和哥的嘴巴不受苦,买两条带鱼油煎后,母亲都是把不多的带鱼,放进我和哥的碗里,还不忘把带鱼两边的利刺咬掉。我问妈你咋不吃,母亲还是说“我不爱吃鱼”,后来我还发现父母不爱吃的东西越来越多,只要是我和我哥爱吃的父母就都“不爱吃”,鸡蛋、排骨、牛肉虽然每次数量不多,但因为父母“不爱吃”,我和哥的碗里总是吃不完。

我的胃口现在早已没有少年时代那么好了,由于身体的原因也对很多美食敬而远之,但那碗饸饹的味道总是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后来在外地工作,探家时也常会去吃碗饸饹,味道却和少年时相差甚远,一直认为是制作方法或者食材的原因,如今我才懂得那时的饸饹好吃,是因为它饱含着父亲为生活付出的汗水和母亲对儿子浓浓的关爱,再想起当年的那碗饸饹,我眼前浮现出的却是父亲母亲坐在我和哥旁边,看着我和哥大口地吃着饸饹,他们脸上露出的幸福笑容。

现在离家远了,那碗饸饹已经在我心里变成了一缕乡愁,变成了一份对父母的思念。有人说最好的孝敬就是陪伴。其实有父母的陪伴才是最幸福的人生,如今我最想做的就是每天和母亲一起做上几个小菜,再陪父亲喝上两杯小酒,“赖”在父母身边快乐地陪伴着他们,也享受着他们的陪伴。就像那句话说的“你养我长大,我陪你变老”!

捉毛蟹

文/吴洪伟

南朗河自西向东,流经良垌、东桥,汇入茫茫南海。其间,河道迂回曲折,两岸怪石嶙峋,杂树蔓藤沿岸而生,一年四季披红摇绿。各色水鸟筑巢其间,鸣声嘤嘤,不绝于耳。河里鱼虾成群,岸边蟹洞星罗棋布,野味河鲜极为丰饶。

捉毛蟹是一件快活事儿,不同的季节自有不同的捉法。

大暑天,烈日当空,毛蟹躲在阴凉的洞中不出来。我们几个小屁孩穿着裤衩,光着脚丫,沿着河道一路寻去,用一根细长的麻绳绑住蚯蚓探进洞里撩逗,毛蟹一旦发现食物便钳住不放。我们伏在岸边睁大眼睛,屏住气,慢慢将它诱出洞口一把逮住。而有些毛蟹则鬼精灵,觉察情况不妙时立即弃食缩回洞中,任你百般诱惑就是不出来。不过,我们自有锦囊妙计,将预先准备好的一根扁而长的尖竹片猛插进蟹洞背后,堵住它的退路,它便在浅洞里束手就擒了。可是,这种捉法有时会付出代价的。有一次,我伸手进洞时被它那毛绒绒的大螯钳得嗷嗷叫,直到把它弄死也不松开。大人们说,被蟹钳时要沉着,忍住痛,慢慢将它与手平放在地,等它松驰了警惕,然后出其不意轻敲它的背壳,蟹受惊后立即松螯逃走。咦,这一招还真管用,以后被蟹钳时都用此招解了围。

说到装毛蟹,那可是轻松愉快的绝活儿。

我们砍来了竹子,跟着大人学编蟹笼,一到傍晚就拿去下在蟹洞前。笼子是倒须笼,口狭小,夜里毛蟹出洞觅食,一旦进入笼子便出不得。只要等到凌晨五更鸡啼去起笼子,准能捉它十个八只。但有时也会白劳的,原因是河狸也会来偷蟹吃。河狸是一种四足小兽,长着一身光洁细滑的皮毛,脚短有力,尾巴扁而大,善于潜水,它有着锋利无比的牙齿,专吃河里的鱼虾蟹类为生。平时,常见它们三五成群在浅滩莲花湾出没,有时也会在河中小洲芦苇丛现身,远远见了人便倏忽潜进水里消了踪影。

最激动人心的捉蟹还是在秋夜里去照毛蟹。

每年秋季,毛蟹们要生殖洄游到河海交汇处交配,产卵,繁殖后代,这时的毛蟹个个圆实肥美,满壳子里都是丰腴的蟹膏,是难得一食的席上珍馐。每当这个时候,特别是有月亮的晚上,父亲就早早装好电石灯,提着蟹篓,叫我跟着去照蟹。

秋夜里,河风阵阵微凉,月光淡淡地照在水面上,浮起了一层薄薄的轻烟。有翠鸟和夜鹤借着月光在捕鱼,见了我们便唧唧唧的飞远。岸上的怪石像虎像狼,如蛇如鸟,交叉重叠,相映成趣,而杂树野藤中生长的迟桂花随风飘来了幽幽花香,令人陶醉,原来,秋夜里的南朗河是如此的美丽又神秘。这时,毛蟹们已趁着夜色悄悄爬上了岸,一边觅食一边交合,组成长长的洄游大军向东桥海口进发。我和父亲一路的照去,不到几袋烟功夫,便捉了满满一篓子肥硕的毛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母亲生病了,住进了医院。已是满头白发的老父亲那份焦急让我这个做女儿的感触很多。

刚刚放假休息,清晨五点,还在熟睡的我被电话铃声叫醒。沙哑的声音告诉我妈妈的身体欠佳。我匆忙赶到父母的家,身体笨拙的父亲正给母亲擦拭呕吐的苦水。那份细心、那份有些慢拙的动作,却让我看到了执子之手的爱。

父母亲的爱是亲情的爱情。可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轰轰烈烈的爱情呢!男人们的诺言又有多少是天成地久的呢!母亲跟随父亲走南闯北,五十年的平平淡淡的生活,他们走过了多少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他们每天不辞劳苦的奋斗着、劳动着,为的是能让孩子们的生活过得好一些,能让儿女们都上学、读书受到良好的教育,长大了有出息。记得父亲说过,我从来都不觉得累,因为你们几个孩子都很争气。的确,父母看着我们有所作为每天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时常看见父亲坐在沙发上望着我们这些儿女们笑。我知道,那是父亲看到了他养的孩子们给他争气了,他高兴。

老父亲牵着老母亲的手走过了五十多个春夏秋冬,这是浓浓的亲情,永恒的爱。我们在被物化了的生活环境中求索,也许追求那种海誓山盟、刻骨铭心的爱;也许追求金钱物质的需要,过眼云烟的爱情,然而父母那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才是走到天涯海角、爱到天荒地老的爱情,才真叫我们追寻与感动。

暖心的下午茶

文/崔向珍

草坪里有花开了,蓝色的小碎花儿,满天星似的撒了一地。春天来了呢,虽然还没有看见蝴蝶,可是对着那些成排的垂柳远远地看过去,已经呈现出一片诗意的绿烟朦胧了。

天气暖和了,许多的老人和孩子在小区的广场上聊天、玩耍。从我的住所走到父母亲的住所,给我开门的父亲看到我,皱纹纵横的脸上漾满了笑。正在看电视节目的母亲看到我进屋,立刻关闭了电视跟我聊天。我一边跟母亲聊天一边烧了一壶热水,找出母亲的洗脚盆给母亲洗脚。五年前母亲脑血栓瘫痪后恢复的虽然不错,但是自己洗脚还是有些吃力。其实这几年我给母亲洗过很多次脚,心里也没有了太多感触。但是每次洗的时候,眼前总是出现母亲给我洗脚的画面。童年的冬天,很缺烧柴,每次蒸完干粮,母亲就会让我坐在炕沿上,然后把洗脚盆放在凳子上,洗脚盆里黄色的馏锅水热气弥漫。母亲低着头,一双粗糙的大手攥着我的小脚,母亲的手骨节粗大,但她手下的动作很轻很轻。

给母亲洗完了脚,擦净地面上的水渍,我坐下来跟父亲一起喝茶。父亲不吸烟,戒酒也很多年了,唯一的嗜好就是喝茶。父亲对茶器不是很注重,他只注重茶的品质。今天父亲泡了一壶红茶,茶壶是玻璃的,茶汤红艳,父亲母亲一边喝茶一边和我聊天。其实我们聊天的话题大多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所有的故事内容大同小异,最少的我也听了不下几十遍了。但是每次我依旧很认真地听,装作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样子。讲到开心之处,我就会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父亲和母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会跟着我一起哈哈大笑。一向不爱喝茶的我,陪着父亲母亲喝了一下午的茶,聊了一下午的天,他们对着我,把村庄里几十年前的事情又给我讲了一个遍。他们开心的样子,像极了两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等到茶壶里的水色变得淡黄,夕阳给窗外的楼房和树木裹上了一层金色的霞帔,我起身告辞了父亲母亲,走向回家的路。父亲照例推开了厨房的窗户,把脸使劲地贴在冰凉的不锈钢窗棂上,目送我离开。我迎着夕阳慢慢地走着,回味着茶水的滋味,这或许是我喝过的最暖心的茶了吧。

家庭“春晚”

文/汪亭

那年除夕夜,天空飘着莹莹的雪花。我和姐姐没有外出跑年。那时候,村子里没几户人家有电视机。我家的17英寸黑白电视机便成了稀罕之物。爷爷奶奶、伯伯婶婶,吃过年夜饭都到我家来,坐等着看春节晚会。

大家边嗑瓜子边看春晚,笑声一阵压过一阵,弥漫整个房间。我们看到九点多的时候,电视机突然没了声音。父亲立刻检查了一下,原来是音响坏了。就在大家备感扫兴之时,爷爷喊道:“老三(父亲),春晚是看不了了。你给大伙儿拉一段二胡吧。”父亲十分喜爱音乐,所有乐器中,二胡拉得最好。

大伯也附和道:“就拉《天仙配》里的‘夫妻双双把家还’。”父亲从墙上取下二胡,坐到电视机前面,全神贯注地拉了起来。轻快喜庆的调儿,从弦中缓缓流出。整个房间里,顿时喜气洋洋。大伯和大妈还跟随着弦音,小声地哼唱起来。

一曲拉完,爷爷奶奶没有尽兴,要求父亲再来一首。于是父亲又拉了《女驸马》。姐姐从小就喜欢黄梅戏。听到父亲拉奏《女驸马》,她赶紧站到中央,像模像样地舞动着手绢,大声唱道:“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姐姐的声音铿锵有力,清脆悦耳。大家听了,连连称赞。俏皮的姐姐,还挨个儿打彩。得到彩钱后,她高兴得脸颊都绽出花儿来。

看到这里,我的心也痒痒的,于是我大声喊道:“我也来表演一个节目。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说完,我单脚站立,一只手握着烟花棒,一只手放在额前来回晃动。大家被我的扮相逗得哈哈大笑。坐在中间的奶奶,掏出一张崭新的两元纸币,塞到我的新衣袋里,说:“我这小孙子,还真像个孙猴呢。”随即,伯伯婶婶也都给了压岁钱。我赶忙一一作揖。大伙儿又笑得前俯后仰。

快到凌晨时,父亲注视着母亲,深情地唱了一首他最喜欢的《康定情歌》。“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端端溜溜地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世间溜溜的女子,任我溜溜地爱哟,世间溜溜的男子,任你溜溜地求哟……”

那年那夜,那一场温情欢乐的“春晚”,家人围坐,灯火可亲,是我人生中最美好、最深刻的记忆。

土炕温情

文/祁玉江

我是在土炕上降生的,自然在土炕上摸爬滚打长大。暖烘烘的土炕温暖了我童年的记忆,也焐热了我的人生。

我对故乡的记忆,首先从土炕开始。生活在广袤陕北的家乡父老,在那艰难困苦的年月,也一定与我一样,感受过土炕的温度。

寒冷漫长的冬季,土炕给劳碌了一年的庄稼人提供了温暖的时光。父亲虽然没有上过学,可小时候曾在私塾门外听过一些课文,也识了不少字。他只要一闲下来就会坐在土炕上,摇晃着头,缓缓地给我吟诵起《三字经》或《百家姓》。牙牙学语的我,趴在父亲面前,虽然不懂“人之初,性本善”“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这些句子的含意,却懵懵懂懂地跟着父亲一句一句地吟诵着。

父亲一生最引以自豪的是他参加过的无数次战斗,这也成为他最爱讲述,且永远讲述不完的故事。在那热乎乎的土炕上,我不知聆听过多少遍他老人家惊心动魄、出生入死的战斗故事。尽管这些故事我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可每次听到仍然是那么激动亢奋。

父亲成了我人生的启蒙老师。在小小的土炕上,我萌生了像父亲一样顽强拼搏的远大志向。

记得小时候,我们一家七八口人睡在一盘土炕的破席子上,没有毛毡和褥子可铺,枕头就更不敢奢求了,只能用衣服替代,甚至连一人一块被子都分不过来。兄弟姐妹几个往往合盖一块破棉被,经常会因为拉扯不到被子而相互打打闹闹。就在这样的窘境中,我不知不觉进入梦乡,而且睡得是那样踏实,那样香甜。

那时候,我们兄弟姐妹都不到干大活、受大苦的年龄,一家人的生活全靠身有残疾的父亲和多病的母亲来操持。印象中,父母永远都是闲不住的人。他们每天起得最早,睡得最迟,恨不得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操持家务上。夜里,疯跑了一天的我们,吃完晚饭,早已累得倒头睡了。可整日劳作的父母,依然为我们忙碌着。如豆的油灯下,满头华发的母亲,总是盘腿坐在炕头上,眯着眼,一针一线地为我们缝补着破烂的衣服和鞋袜;要么就给我们捉衣服上的虱子。而一脸沧桑的父亲,则往往嘴里噙着旱烟锅,圪蹴在后炕头,一声不吭地捻着羊毛线;要么就挑织毛袜子,为我们过冬早做准备。父母二老为儿女们操劳的专注神情,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三垧土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土炕成为陕北人生活的中心。

永远难忘的是,母亲将做好的饭,舀在黑瓷盆里,端在土炕中央。一家人围着饭盆,你一勺他一碗,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尽管饭食不好,酸白菜、糠窝头、小米粥,或者是蒸洋芋、煮南瓜……可吃起来却是那样可口、香美,令人回味无穷!那时,我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又贪食,一盆子饭哪能招得住兄弟姐妹们放开肚皮“海吃海喝”?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个底朝天。母亲心疼我们,总是不端碗。我常常催促她老人家赶快吃,可她总说不饿。其实母亲岂能不饿?她硬是忍着饥饿,把温饱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子女们。每每想起这些,我的心痛得像锥扎似的。

父亲和母亲都是早年参加革命的老党员。父亲从军十几年,后因在保卫延安阻击战中身负重伤,不得不退伍回家,放下枪杆子,拿起老锄头,投身到新中国的建设中;母亲也一样为党组织、为群众奔忙着。是的,接受过红色洗礼的父母,总是把集体和群众的事挂在心上。在我家的土炕上,曾担任村里负责人的父亲和母亲,不知主持召开过多少会议,解决了多少棘手的问题。那一张张朴实的脸庞,被油灯映得通红;那一阵阵热烈讨论的场面,是那么真诚实在,那么鼓舞人心……

进城的这些年里,虽然生活条件好了,住进了洋楼房,睡上了“席梦思”,吃的穿的那就更不必说了。可我总感到自己生活在空中楼阁里,食无味,心空虚,夜难眠。

每当这时,我便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土炕,想起窑洞,更想起仍然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我总觉得,睡在那充满温情的土炕上,才能与天地相互贯通,融为一体。而只有深入和贴近故乡、拥抱与融入土地,才让人过得舒心、踏实和幸福!

有关春晚

文/侯坤

怀念小时候,每年除夕和家人一起准时守在黑白电视机旁,认认真真地看春晚的情形。春晚之于当时的人们,不仅仅是一台电视节目,更是一道欢度春节必不可少的精神大餐。

记得有一年,家里的电视信号不好,眼看春晚开场的时间就要到了,可把我和来看春晚的邻居小伙伴们急坏了。那时的电视都是在室外用木杆绑上铝锅盖之类来接受信号的,为了让我们看上春晚,父亲冒着寒风大雪,在室外修了半个多小时,仍然没能让电视信号恢复正常。看着我和小伙伴们焦急的表情,父亲没说什么,披上棉衣站到了信号杆下,不停地调试并用手扶着它,总算让春晚节目出现在了电视上。

小伙伴们看着梦想中的春晚,津津有味,笑声连连。然而,从窗户看到父亲的头上落满了雪,脸冻得通红,身体也似乎在微微发抖,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本想说,春晚我不看了,让父亲回屋暖暖,但看着兴致勃勃的小伙伴们,我只好欲言又止。我看春晚总嫌时间短,觉得意犹未尽,这一年的春晚,偏偏冗长到让我觉得春晚怎么这么晚。

就这样,父亲用手扶着信号杆,在室外冻了几个小时,才让我们断断续续地看完了春晚。当父亲像雪人一样走进屋里时,我为自己的自私感到难过,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父亲见我心疼他,却露出笑脸,说:“我在窗外‘值班’,也没耽误看,春晚节目真不赖。”从那以后,看春晚时我又多了一种感受,父亲的爱和春晚的精彩,仿佛冬日暖流,始终滋润着我的心。

可以说,春晚对我们的影响,远不只除夕那一天。春晚里的经典节目,总会在我们的脑海里停留一年,甚至更久。小伙伴们一起回味陈佩斯、朱时茂小品里的台词,哼唱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模仿牛群冯巩的语气和表情,春晚就这样串起了童年简单质朴的欢乐,那些美好祥和的画面,也永远刻在了我的心里。当然,我记忆最深的,还是父亲雪夜“值班”的身影。

最后的牵挂

当我得知母亲病重,让我即刻回国的时候,母亲已经入院3个多月了。

我下了飞机提着笨重的行李直奔医院。

推开母亲病房的房门,我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母亲那一头乌黑的短发,由于经过三次化疗的结果已经脱落的所剩无几,略微浮肿的面孔带着期待,好像预知我的到来。看着我惊恐的表情,她含泪的笑着说:“我漂亮的小女儿回来了。”我快步走过去,紧紧抱住她,摸着她所剩无几的头发,眼泪无声的倾泻般的流下来,喃喃地说:“怎么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因为怕影响我在国外读书,家里一直隐瞒着母亲的病情,对病情的详细情况我一概不知。直到主治医生告之父亲说母亲所剩时间不多,希望我尽快回来能看母亲最后几眼时才决定通知我。

“吓着你了吧!别哭,让妈妈好好看看你。”两双泪眼相对许久无语。

母亲的病发现时就是晚期肝癌,化疗未能控制癌细胞的扩散,肝功能衰竭造成腹水,腹水压迫胸腔和内脏,被迫用管子抽水的方法又往往使腹水越抽越多,并且对病人身体极没好处。母亲最喜欢我帮她按摩腹水的肚子,说我一按摩就不感觉涨痛了。我尽量多在医院里陪她,也好让在医院陪护了3个多月的父亲和姐姐多休息休息。

接下来的一周里,母亲表现的奇好。极强的求生欲望支持着她也感染着我。

我们一直隐瞒她的病情,母亲也从来不问,记得只有一次母亲问我:路路,连你都给叫回来了,妈妈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我敷衍着说:你都生病住院了,我还不应回来吗?妈妈笑着哦了一声也没多问。

她总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只有我和父亲,姐姐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而我从小娇惯,身体又弱,还跑到国外离她那么远……父亲如果一个人……

母亲一有力气就让我掺着她走路,在病房在走廊,我们慢慢地走着慢慢地说着话,说家里琐事,说国内变化,说我的留学生活,说等她病好了我带她到国外旅游。我多么希望和母亲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我说得很详细很具体,母亲说她能感觉到我说的一切,因为她就在我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这句话直到后来我才真正的感受到。

医生后来告诉我们,母亲的那一个星期是一个奇迹,是一种精神在支持着她。

我想那一定是“爱的牵挂”。

之后的一个星期,母亲的病情恶化了并且直接进入昏迷状态。全家人轮流守候在她病床前,不知道她会不会奇迹般的醒来,何时咽下这最后的一口气。

医生让我们做好处理后事的一切准备。

离我预定返校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全家人都希望我按时返校,而我在犹豫,我怎么能这样离开?我可以吗?我一次次问我自己。

返校日期的前一天,我依然没有确认机票,这天是轮到我和父亲来照看母亲,我们给母亲清洗全身,并换上干净的衣服,看着母亲那张略微浮肿但很安详的脸,父亲说:“路路,你应该按时返校,妈妈会理解你,她一定也是这样想的。”我没有回答父亲,看着母亲我心里默默地说:妈,我不安心你知道吗?我怎能这样离开?

天知道这算不算奇迹,母亲好像回答了我,她用很大的声音呼出最后一口气。在她最放不下心的两个亲人面前。

我按时地返回了学校,继续完成学业。

直到现在我想起我的母亲,心里涌满一股静谧的感觉,正如她说的:“我就在你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原谅我半世浮华

文/作山大叔

"我看着满目疮痍的繁华,感到痛彻心扉的惆怅,我曾随迷失的航船沉没,陷入璀璨虚空的碎梦……"再见,青春。原谅我半世浮华。文:作山大叔

每年的这一天,母亲在厨房里忙着杀鸡煮鱼,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伴随着菜刀的剁菜声,厨房里又传来了母亲那响亮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娃儿哟,你可是你老妈我在上厕所的时候突然生出来的哟!"这是母亲每年在我过生的时候要告知我的,"我当时感觉自己要上厕所,就到厕所里蹲着,结果发现是要生你了,就在厕所里叫你老爸来,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你生出来了,哈哈,娃儿你要记到起哟,你爸爸还是你的接生婆呢……"母亲传达出来的语气很自豪,似乎那些怀娃的艰辛和生娃时的疼痛都是不值一提的,母亲对自己的娃,传递的永远都会是快乐。

在母亲眼里,她总觉得她的娃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很特别。"娃儿呀,我才怀你七个多月就不小心把你生出来了,算是早产呢!""娃儿呀,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你五岁前就一直是光头,居然一直不长头发,我那时在想你会不会是一个聪敏绝顶的娃呢,哈哈……"(确实如此,看着以前我小时候照的那些照片,没有哪一张脑袋上是有头发的)。现在长大了,因最近两年喜欢经常喝一点啤酒,本来身板不高的我体态越发肥胖了,有时吃饭在喝啤酒的时候,母亲也会打趣的对我说:"娃儿呀,你莫经常喝酒哒,你有空了去翻开看看你小时候照的照片啥,看起来多帅的,好多人都说你以后长大叻肯定是个帅哥,哎呦,你看你现在都长成什么样子了呀!"母亲当然没有打击自己儿子的意思,她说这样的话,仅仅是想告诫我少喝一点酒,当然也有一点年轻时对自己娃过于自豪的憧憬,和现在说出来娱乐气氛的家庭谈资。每个人的童年都是令人怀念的,每个人的童年在母亲眼里,当然也是幸福的。

小时侯的我,在母亲讲诉的故事里,大多是懂事听话的,在学习成绩上,也一直保持着优秀,很少因为学习而让父母为此操心过。但那时的我也体弱多病,三天两头的被母亲背到医院去,不是打针就是吊瓶输液,一年四季吃药竟成了我的家常便饭,除了为我操劳担心,也让父母承受着不小的经济压力。所以,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也使得母亲对我的身体健康特别敏感,有时一点小小的感冒不适都会引起她的高度重视,硬要把我带到医院让医生给我把脉抓药。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上学,跟母亲通电话时,有时一个不经意的咳嗽都会立刻招来母亲那边关切的询问:"娃儿,你是不是感冒了?""哎呀,没有!"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对母亲这样的小题大做有些不耐烦了,所以"没有"这两个字我会把它说的特别重,虽然我深知母亲仅仅只是因为太关心我。"这么大个人了,一个人在外面自己感觉哪里身体不舒服就要自己去买药吃,娃儿呀,你要听话了,要学会爱惜自己,也让我少为你担一点心了……"母亲语句中甚至夹杂了恳求,每每说到于此,因母亲小题大做而生成的骨子里面的那点情绪的抵触,瞬间被击溃了,心里满满都是习惯的感动与辛酸。"嗯,我过会儿就去医务室买药。"我应付的答应着母亲,我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不适,当然自知,买药一说只是不想让母亲为我而担心,更何况我本来就没感冒呀。母亲啊,你是那微微细雨中的一把雨伞,您总是努力的在用整个身体为我挡风遮雨,谢谢您!为我做的一切;对不起,原谅儿子的不优秀……

时光总是令人又爱又恨,当她在教会我们成长的同时,也在伴随我们成长路上的那些人残忍的勾勒出了丝丝皱纹。母亲比以前老了,皮肤看起来黝黑了许多,虽然她说话的声音依然那么干净响亮。人的一生总是要经历许许多多的风风雨雨,与挫折相伴前行。作为亿万农村妇女中的一员,生活的不易和带娃的艰难,命运似乎考验这母亲,未来生活还有很长的一段苦难要走……

在父亲才两岁的时候,爷爷采完在山上种的黄豆后,中午回来准备吃午饭的路上,一脚不小心踩空,从山上摔了下去当场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一年后,奶奶带着年幼的父亲和父亲的哥哥到了县里面很远的一个乡镇,改了嫁。后来,奶奶又生了两个孩子,作为老二的父亲,时常被奶奶冷落,在父亲16岁的时候,父亲便离开了那里的家,独自一人回到了生他的故乡,并在此最终与母亲结婚安家。对于父亲和母亲结婚,奶奶一直是极力反对的,并放下狠话:要么认她这个娘,要么跟母亲在一起,不再往来。 从小就被奶奶冷落的父亲,在残酷的亲情面前,父亲最终选择了爱情。从那以后,奶奶恨透了母亲,咒骂母亲是个害人精,抢走了她的儿子,经常跑到父亲家里面来大骂母亲,母亲在怀我的时候,甚至还被奶奶踢过肚子,母亲为了能顺利安全的生下我,跟着父亲去了湖北打工,并最终在那里意外的生下了我。 在后来,父亲与奶奶不再有来往,从小我也从未见过我的奶奶。直到我七岁那年的冬天,因为是奶奶的六十大寿,父亲毕竟是奶奶的儿子,母亲也劝父亲带着我和姐姐三人一起去给奶奶祝寿。去奶奶家的路上,山路崎岖,我们坐着幺爸(父亲的弟弟,奶奶改嫁后生的第四个儿子)的车在陡峭的山间公路上前行着,突然前面一辆红色小轿车正从山上开下来,幺爸为了避让小轿车,结果方向往外偏得太过,最终失去了控制,从半山腰的公路上翻滚了下去。索性没有人员伤亡,但我和姐姐的大腿都折断了,被送进医院准备接受手术。但由于当时一时又筹不够钱,幺爸怕承担经济责任,念亲情与不顾,竟绝情的跑了,当时临时筹够的几千块钱因还不够给我和姐姐同时做手术,所以最后父亲就只能决定先给姐姐做手术。

寒冷刺骨的腊月,晚上突然降起了鹅毛大雪,第二天一早大雪已经厚厚的覆盖了整个大地,似乎在告知着世间受苦受难的人们,寒冷的冬天还会继续。 在我们出车祸的第二天清晨,乡里开商店的田老板接到了父亲从县医院打来的电话,父亲叫他帮忙通知家里面的母亲,我和姐姐出车祸了,姐姐昨晚刚做完手术,但因钱不够,要母亲赶快在家里面筹钱带过去,好快点给我做手术。 那个时候的山间农村,只有一些开商店的老板家里面才安得起座机电话的,在外打工的男人们,有什么事要通知老婆和孩子的,就在外把电话打到离家稍微近一点的商店老板家里,让老板帮忙通知一下或叫他们跑过来接电话,接完电话后家里面的人再给商店老板几块钱作为电话使用费。

那天清晨,天还没亮开,母亲是正在熟睡的时候,被邻居来敲门通知的。噩梦一样的消息从天而降,母亲还来不及去悲伤,也不能悲伤,因为父亲交给她的任务是:快点筹钱!娃儿等着你把钱带过去好让医生快点给他动手术……外面飘着大雪,母亲随手从床上抄起一块枕帕盖系字头上,把家里面仅剩的一千多块钱揣在身上就冲冲忙忙的关门出去了,她挨个窜访邻居们的家里,来不及客套,立马的就对邻居说明来意,恳求的希望好心的邻居们能借一点钱给出车祸的儿子做手术啊! 那时正赶上我们家起新房不久,把积蓄都花光了。因担心我们家到时一时还不起钱,所以大多数邻居都委婉的拒绝了,愿意借的拿出来的也是很少的几百块。 筹不够钱的母亲怎么也不能绝望,因为残酷的事实不断催促着他,赶快筹钱,早一点筹齐,儿子就早一点动手术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有什么比儿子更重要的东西呢?于是母亲再依次去恳求邻居们,承诺答应用高息偿还,并当场写下欠条。 在高息偿还的利益诱惑下,在母亲为儿奔波操劳的感动下,最终有几户邻居愿意借钱给母亲,母亲一张张的写完欠条,感恩戴德的接过邻居们的借出的钱,当天上午,母亲便把钱筹够数了,立刻赶到镇里的车站,坐上了前往县城里的医院。

下午母亲将借来筹齐的钱一交到父亲手里,父亲立刻就去为我办了手续,医院也很快安排医生给我做了手术。 当做完手术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已是两天之后了,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小腿被打上了石膏和缠上了绷带,为防止我乱动,医生用钢筋把我的小腿固定在了病床上。在以后住院的一个月里,母亲和父亲分别要照顾我和姐姐,这样的艰辛和苦难,我们做子女的,也许是永远不能体会的。感触太多,暂不细写了。

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后,我和姐姐都康复出院了,为了保障我和姐姐的腿在康复期间不出意外,所以出院后医院要求我们腿上打的石膏出院后的一个月之内都还不能拆掉,被绑上石膏的腿是万万不可独自走路的,因行动不能自理,所以这期间,父亲和母亲要比在医院照顾我们付出更多的艰辛。出院后,学校就已经开学一周了,为了使我和姐姐的学习不受耽搁,每天上学放学,父亲背着姐姐,母亲背着我,往返于家和学校,他们把人世间的亲情父爱母爱都撒在了那条相间小路上。

父母为了让我和姐姐的腿能健健康康的愈合,每天天还没亮,母亲就会赶着去集市上买来最好的猪骨头,中午给我们熬汤喝。在那个年代那时的农村家庭,能天天去买新鲜骨头熬汤喝其实是一件很"奢侈"的花销的,但在父母眼里,即使自己不吃不喝省吃俭用,也要咬紧牙关,只要有利于孩子们的腿完全康复。 在父母的悉心照顾下,两个月过去了,我们腿上的石膏终于可以拆掉了,走路也很正常,能跑能跳,可以说完全康复了。父母似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也许,从出生那一刻起,我就是不懂得给父母半点省心的。祸不单行,腿康复好的下半年的一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因为我们家离外婆家不远,所以我没事儿的时候我喜欢到外婆家去玩。在外婆家吃完午饭后,看到外婆邻居家的地坝里有一些孩子在打羽毛球,我高兴的跑去想加入他们的游戏中,可能是因为我的年龄比他们都小不会打,所以被他们拒绝了。 我很难过,于是一个人坐在他们地坝旁,一间茅屋的屋檐下独自玩耍。金秋九月是个收货的季节,此时九月已过,村里的人们把收获完田间的玉米杆都扎成一捆一捆的,背回来习惯堆在自己家的院子里。而这间茅屋周围,也被屋主人堆满了玉米杆。 任何灾难的发生似乎都是有因果联系的预兆的,自少现在的我深信不疑。来外婆家玩之前,我能在敬老院的刘爷爷屋里捡到一个被他丢弃的打火机,因为没有气了,打火机已经打不出火了,所以刘爷爷也就没阻止我哪去玩。 我当时真的是年少无知啊!我看到被晒得干枯的玉米杆,好奇的我只是因为太无聊,就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那个打不出火的打火机,对着干枯扥玉米叶大火,因为打火机都没气了,我当然心里认为是点不着的,我只是想以这样的方式,引起正在地坝里打羽毛球的大哥哥大姐姐们的注意,给他们产生我在玩火的错觉,好让他们跑到我的身边来阻止我,这之后他们应该会同意我加入吧? 可我哪里知道他们根本就没在意我呢?他们还在那里欢快的玩着,所以我就蹲在那里重复着按着手里没气的打火机,我记不得我这样重复的,一次一次的按了打火机多少次,只记得那片玉米杆叶突然着火了,我当时真的惊呆了呀,一直都打不出火来的打火机怎么突然就冒出火光把玉米杆叶点燃了呢? 干枯的玉米杆一接触到火光就迅速燃烧起来了,在地坝里打羽毛球的孩子们也发现找火了,都跑过来围看着,我因惊吓到了,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火势越大,大火把整个茅草屋都包围住了,周围邻居们这时也发现了大火,都抄起家里的盆桶,从自家的石缸里端出水来赶过来就往火里泼水,有几个村里的老婆婆,忙着泼水灭火之余,还时不时的走到我面前来,用她们的手指指着我,咬牙切齿的一脸怨恨的对我说:"你个猴崽子啊!你个猴崽子啊!" 当时对我的痛恨,我从她们憎恨的眼光里好像看到了妖魔,那是我吗?我不知道,我还是呆呆站在那里,任凭来回奔波忙着泼水灭火的人们从我身边摖身而过,喊着、骂着,我依然还是不知所措,我是被惊吓到了,因为我闯大祸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火就是被我点燃的啊,跟故不故意有什么关系呢?我这个坏孩子!

大火在中途最终没有被扑下来,直到它把整个茅草屋里面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来看热闹的人围满了整个地坝,随着火渐渐熄灭,他们也逐渐散去了,还有什么看头呢?只有那些忙着来泼水灭了火的村妇们,手里提着水瓢盆桶,仍站在那里望着被烧得一片废墟的房子,议论着,叹息着,责骂着还呆站在那里的我,"这猴崽子的手真是贱啊!"

把人家的房子烧了,当然是要重赔的。其实就是一间被主人闲置用来存放农具的茅草房,可房子的主人却列举了他们存放在里面的许多贵重家具,可一片大火已经把整个茅房都烧得一片废墟,又"死无对证"了,没办法,房子是我烧的,家里面必须为我犯的错误买单,所以都按着房子主人列举的物品折算成价格拿钱赔偿了。又是上门道歉又是赔礼的,这一次,我真的让母亲受委屈了。我还记得,我犯错后的那几天,母亲在家里一直都不想搭理我,连话都不跟说,那一次,母亲对我是真的生气了。

印象中,那次玩火应该算是我童年最大的一个污点了,其实我并非是一个调皮讨厌的人,但却也无意中让父母为我操够了心。后来读初中了,寄住在学校里,随着学习任务的加重,我也变得特别努力,从初一上学期班级排名中等,到下学期成绩班上排名前三,并一直保持到了初中毕业。所以在整个初中三年阶段,在学习上母亲很少为我操过心。但她对我的疼爱却并没因为我在学校寄宿的原因减少,那时班里的同学都知道,我的母亲是来学校找我最频繁的一个,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寄宿生,都是自己从家里带米和炒好的盐菜,把米淘好参上适量的水装在不锈钢的饭盒里,早上去上课的时候就把它提到学校的锅炉里按年级堆放好,等学校统一蒸,中午放学的时候再去把它提到寝室伴着盐菜吃。因为寄宿一周才回一次家,所以带来的盐菜一放就是五天,冬天还没事,可到了夏天,盐菜放久了就会变味,母亲为了让我吃上新鲜的盐菜,总会在一周刚过一半的时候,在家里面把腊肉和盐菜炒在一起跟我送过来,母亲为了我,可谓尽心尽力了。

中考后,我被县里的重点高中录取了,因为学校在县城,离家更远了,从镇里面坐车到县城都要两个多小时,母亲再也不能像我上初中的时候那么频繁的去看我了。我也只能在学校放长假或一学期结束的时候有机会回家一次。也许是疏于母亲对我的监督,我在学习上越来越懒散了,成绩也一落千丈,在这个聚集了县里面大多数优秀学生的重点高中里,从初中时老师眼里重点培养的对象,班上同学们眼中的优秀生,到现在高中班上再平凡不过的中等生,巨大的落差感给我带了强烈的挫败感,每次月考后,看到自己几百名次的排名,都是对自己自信的再一次打击,虽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成绩也总是起起落落,很不稳定,进入高三后,我的心态越来越差,成绩不增反减,随着高考的一天天临近,精神最后几度崩溃,高考结果自然惨不忍睹,仅上一专线,作为一名重点高中的高考生,这样的结果在外人面前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自己也觉得是难以启齿的。 不甘心的我,于是在征得家里的支持后,毅然决定再战一次高三。

有的人啊,一味的盲目渴求成功,却不懂得静心下来仔细分析自己失败的原因,不为成功找方法,调节心态,就算从走老路,又怎么能保证必胜信念的万无一失呢?而我,偏偏就是这么样愚蠢的人。 复读的这一年里,顶着巨大的外界舆论和心理压力,背负着父亲母亲对我的殷切希望,又再一次的经历了大大小小重要的考试,一诊二诊全市模拟统考,也安全的过了二本线,然而事实难料,人的心态哪有那么一帆风顺呢?随着第二次高考日子的一天天临近,在最后两周的日子里,我的心态有不稳定了,高考前的最后两周时间,各科老师都不在集中引导复习了,由我们学生根据自己的薄弱状况自有复习。然而我的心态越发不能平静了,自习的时候,竟连书都看不进去了,本来以我当时复习的基础状况,把状态保持下去,上二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我却在那是突然恐惧起来,一下子担心的太多,顾虑的太多,总是一次次的问自己:又失败了怎么办?明明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产生那样的想法不好,可我却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在那段敏感而又关键的时间里,在做题的时候我会突然一下情绪失控,用手中的笔使劲来回划正在做的模拟卷,把卷子都划破了;在复习看书的时候,情绪又一失控,我竟用拳头猛烈的捶打我自己的胸脯……同桌见状,都说我疯了,现在想想,那一会儿的我,好像真的是疯了,高考还没正式开始,而高考的前夕,我就已经输的狼狈不堪,输给了那个现在被自己深深鄙视的自己!

事物发展的一切,似乎都有某种必然的因果联系。在我第二次高考的第三堂文综考试上,因为一时紧张,心态没把握好,竟把后面大题作答的位置搞错位了,并一错再错,直到离考试结束的最后半个小时才被我自己发现,而在争分夺秒的高考考场上,一切都显得那么荒谬绝望,也就是在那一刻,因为我自己的大意疏忽,我把我未来的整个前途都葬送了,自少,葬送了我本该从头再来完美收官的不懈青春。

唯物辩证法认为,内因是事物发展的源泉和动力,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原因。命运中的一些事,你感觉明明出现的那么不真实,可它就是残忍的发生了,即使你不愿接受,也得逼迫自己坦诚年面对。可恨的人啊,怎么又失败了呢?当同样的失败再一次附加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08年的北京奥运会,当万众瞩目的刘翔站在110米栏的起点线时,鸟巢里八万多观众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和电视机前正在收看现场直播的亿万中国观众一起为他加油助威,都满心期待着刘翔能成功卫冕。然而谁也没想到,当他跨过第一个栏后会突然摔倒,那一刻,所有的中国人都诧然了,这是真的吗?不愿相信也得承认,因为事实就摆在哪,所有人都在直播里看到了,刘翔就是摔倒了,赛前多年来的努力付之东流,一切都成为泡影,观众的失望又怎能体会刘翔自己心里的痛?作为一名被亿万中国人民寄以希望的刘翔,作为本可以在110米栏赛道上娴熟跨越最先冲过终点的刘翔,竟摔倒在了跑到上,他深知那是他的耻辱!但他强忍着失落的痛楚,乐观的告诉自己,也告诉全世界的人们:2012年的伦敦奥运会再战!

12年的伦敦奥运会,像刘翔四年前向所有人所承诺的那样,他再一次的站在了奥运会110米栏的起跑线上。这一次,亿万中国观众又满心期待的守在电视机前,期待着他能挽回四年前摔倒的遗憾,拿回属于他的荣耀。发令枪响,而这一次,如同噩梦一般,刘翔又摔倒了。那一刻,观众们彻底失望了。欺骗、责骂、愤怒,一些支持他的人情绪激动,因为刘翔又失败了,如此重大的比赛,两次同样的摔倒,这一次,他彻底伤透了观众的心。那一刻,在从赛道里单跳着回到休息室的路上,他在想些什么?我不知道。

12年的二娃,第二次高考再次考砸,那些信誓旦旦踌躇满志的承诺成了他不敢提及的过往,怎么又没考好呢?那这一次,他也另太多的人失望了。他一刻,万念俱灰的他,在想些什么?我不记得了。

再见,青春

再见美丽的疼痛

再见,青春

永恒的迷惘

" 我将在深秋的黎明出发,伴着铁皮车厢的摇晃,伴着野菊花开的芬芳,在梦碎的黎明出发……"夜已深,退去我狼狈不堪的过往,新学期了,整理好思绪重寻曙光,原谅我半世浮华……

木火盆

文/何龙飞

冬天来了,在街上目睹人们坐在火盆边烤火取暖后,我便触景生情,忆起了我们一家人在木火盆边“烤”暖冬的点点滴滴。

我家的第一个木火盆,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由是木匠的父亲做成。父亲说,他做木火盆的目的:一是锤炼他的木工手艺,二是用于一家人在冬天烤火。那时,父亲连续在公社做了二十多个木火盆,挣得了较高的工分,也练熟了他的手艺。所以,在做自家用的木火盆时,就分外得心应手。经过选取木材、砍、刨、点墨划线、打眼、穿斗等环节,花了大半天时间,一个散发着黄白光泽、高18厘米、边长为60厘米的正方形、中间有洞的木火盆架就大功告成。再把铁锅搁放于木火盆架上,就开始等待柴火了。望着自己的“杰作”,父亲满意极了,母亲也翘起大拇指,我和弟弟亦引以为豪,欢呼着,蹦跳着,乐在其中。

母亲是个勤快人,除煮好猪食、人吃的饭菜外,就会抱来发火柴,放在木火盆上的铁锅里,再架上木疙兜或柴块、木棒等,引燃并把火势吹大后,则招呼我们去烤火。于是,我们端来板凳,围坐在木火盆边,纷纷伸出手予以烘烤,并不停地搓捏、翻转手心、手背。很快,经过火的烘烤,手热了,脸庞热了,整个身子都暖和了,令我们直叹“安逸”“舒坦”。

见时机成熟,父亲成为了烤火的主角。他发挥能说会道的优势,一边烤火,一边呷口茶水后,讲张飞、岳飞的忠贞、勇武,话《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的片段,谈村里考出的大学生的勤奋故事,摆张家长、李家短的龙门阵,可谓激情四溢、眉飞色舞、形象生动、引人入胜,赢得了我们的阵阵掌声。尤其是讲到民族英雄可歌可泣的故事时,父亲不忘教导我们:要以他们为学习的榜样,刻苦钻研,练好本事,做一只飞出大山的“金凤凰”。看父亲严肃的神情,我们懂事地频频点头,以安慰父亲的心灵。

母亲也会盯准时机,及时附和父亲,成为烤火的配角。当她与父亲一样语重心长地希望我们出人头地、不当黄泥巴脚杆时,我们的眼眶分明有些湿润了,暗暗发誓以后要有所出息,以不愧对父母的殷殷期望。

不经意间,木火盆里的柴块烧完了,仅剩灰烬。母亲毫不含糊,又去弄柴块或木疙兜来烧,依旧烤出温暖,烤出欢声笑语,烤出温馨和幸福。若是正面烤得太热,有些受不了,那就转身烤人的背面。热烫了,又转身,循环着烤火,倒是别有一番情趣。实在觉得热得过分,就离开木火盆一会儿歇歇凉,感到冷后,又返回到木火盆边烤火,享用着难得的温暖和越来越浓的亲情,让整个身心连同灵魂一起陶醉。

直到夜深人静了,龙门阵也摆得差不多了,瞌睡虫来袭,父母才熄灭木火盆里的火,带着我们安然入睡,做暖暖的香梦。

翌日,寒冷依然,木火盆又派上用场。面对木火盆的倾情奉献,我们绝不会推辞,只有围坐在木火盆边,尽情地享受温暖的份了。

后来,父母嫌木疙兜及柴块烧得快,就间岔着用坛罐里储藏的桴炭来引火、烤火。事实证明,木火盆里的桴炭越燃越旺,丝毫不比木疙兜及柴块的火力逊色,只不过,各有千秋罢了。

就这样,因为那个木火盆,我们一家人烤得心情舒畅、兴致盎然、暖暖和和、快快乐乐,烤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暖冬。自然,我们对木火盆及父母的感激也就甭提了。

在读书的时日里,冬天还在上学。抵不住严冬的袭击,我们的手脚都长了冻疮,以至于走路都喊痛了。父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拿出搁置好的木火盆,装好柴,引燃火,让我们在冻疮上抹药膏,慢慢烤。毋庸置疑,温暖有加,不单渐渐烤掉了冻疮,还烤出了实实在在的暖冬。要是在寒假,我们就成天围坐在木火盆边烤火。特别是父母加盟烤火行列后,一家人更是尽享天伦之乐。我们在父母的鼓励和木火盆的温暖下,有了奋进的动力,一次次战胜困难后取得进步,迈向了更高的境界——升学成功,先后考上了市里的重点中学以至中专、大专,实现了走出大山的夙愿。

直到参加工作后,我们才渐渐远离了那个木火盆,烤着电炉、烤箱等取暖,过上了地道的城市人生活。而那个木火盆依旧发挥着功用,陪伴着父母度过一个个我们不在家的严冬,令父母倍感温暖和欣慰。待我们在冬天的周末或春节回老家,父母会搬出木火盆发火,叫我们围着烤火,重温儿时旧梦,共话当今社会,其乐融融、无与伦比。

遗憾的是,四年前春节,侄儿回老家烤火,用火钳不慎把铁锅及木火盆捅坏,以至于不能再使用了。为此,一家人叹惋了好一阵。考虑到侄儿年幼,不宜过多责备,父亲就重新做了一个木火盆,放置好新铁锅后,又让一家人围着木火盆烤出了暖冬,烤出了温馨。

今冬依然寒冷,老家的第二个木火盆又该粉墨登场了,又该像父母一样盼望着我们回归故里、围在木火盆边烤暖冬了。还犹豫什么呢?我们已然驱动了返乡的小车……

下雨时最想家

在这样的阴雨天气在沈阳可不多见,每遇到这种天气就想窝在寝室不想出门,或许我本来就喜欢宅在屋子里。快到期末的时候都是这种心情,离考试还有挺长时间所以一直找理由不去上自习。越临近考试就有点着急,着急回家!去年快考试的时候,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睡着了就会梦见亲人,有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会梦见几个亲人,或许离家时间长了也会不自觉的想家吧!

报志愿时我总是想离家远一点,离开父母,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土地。那时总是对外面的世界好奇,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出来之后才发现不管你身在何处,还是在父母身边安心。不过自己却没有后悔过,虽然远离父母,虽然身在他乡,还是怀着当初的梦想。

每次父母来电话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就互相问问最近的生活情况,和父亲打电话更简洁。从来没有一次在电话中说过“爸妈我想你们俩了!”一直以来我都想父母觉得我很坚强很独立,就算失落,就算想想家也从来不会说出口。渐渐我发现我错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父母更了解我们的人了,哪怕再怎么掩饰都是徒劳的,每次感冒咳嗽都不敢打电话给父母,因为只要一开口他们就知道我生病了!每当钱不够用时父母总是及时的打电话过来,因为他们了解我。

父亲在我眼中一直都是严厉的,小的时候没少挨打。不过上高中后我才发现,天底下的父亲都是这样,从来不把感情说出口,总是一副严厉的脸色。大一上学期由于父母不放心再送我之后就留在了这边。在我熟悉了这边的生活之后他们下学期才回去了!所以在刚进学校时我总觉得我比别人幸运,因为我可以天天见到父母。下学期开学我从南京上的火车,父母在上海不能来送我。哥送我去火车站的途中父亲来电话了,我明显的能从他说话时有些颤,最后父亲哽咽着嘱咐我要照顾好自己。我当时心不由得一酸,强忍眼眶的泪水,只是用一声声“恩”来回答父亲,我怕我话说多了就忍不住泪水。其实我早就理解父亲的爱,高三时间比较紧,每天只有半个小时时间休息,父亲一次次忍受着被叫醒的我发牢骚。也从来没有责怪我学习不抓紧他相信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好,填志愿时他想我报考医学或者师范院校不过最终还是尊重我的意见。他说你自己的未来你自己选择!

儿行千里母担忧,离家这么长时间最牵挂的我的就是母亲,她总希望我永远呆在她身边,能一直照顾我。不过她也能理解,雏鸟如果一直躲在父母的翅膀下,永远学不会飞行。每次打电话时总是等我先挂电话她再挂,为了能经常和我聊天她学会了发短信,有时候看着发过来的短信虽然错别字不少,但心里总是暖暖的。以前她总是叫我对待别人要真诚,热心,我也总是反驳她这个现实的社会那样的人就是傻子,我渐渐的明白了!不管这个社会人多么冷漠,多么虚伪,任然要保持一颗真实的心。尽管各种手段能让你暂时获益,但是大智者大德。人生的高度靠的不仅仅是高的学历。

不管我们身在何处,不管我们过得怎么样,父母永远是那个时时牵挂我们的人。或许不擅长把感情说出口,那就用他们懂得方式告诉他们我们是爱他们的,离开家离开他们我们也很牵挂他们!

云羽之外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掩藏,却在生长;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张信哲柔情忧伤的歌声缭绕在风里,如同一个悠远绵长的故事~~~~~~~~~

父亲,你走了,以你的方式。

人一坠地,死案已立,离开是迟早的事,你只是没有告别而已。一生默然的你,直到离开,也那么突然。葬礼、恸哭,都是生者的仪典,尘世的虚荣,于逝者,来自尘土,归于尘土。

道都称死亡为兵解,指的是肉身与魂魄在瞬间分离。世事无常,兵解形态有各种。而你就这样事不由己地为自己的一生写上了句号。

想人世间,父母儿女的情分就在于:在嘹亮的哭声中,你迎我来,用绵绵的慈爱育我成人;在低徊的哀思中,我送你走,用默默的泪水尽孝谢恩。这样的迎来送往在中文里传达得最贴切的就是一个字:“亲”。不是至亲,哪一种应酬能跨越生死!

我们总是说了太多的话,

然后才明白:

沉默是最好的表达。

——以上是我父亲过世那年我的日记,翻出来看了一下,那种痛又涌上心头,我以为我早已淡忘了。

报喜不报忧

文/杨丛

周末回老家,刚刚坐下,父亲便急忙走过来问:“你工作的事解决了吗?”母亲也凑了过来,我不由一愣,心头满是不安。

上一次回老家,因为工作受了委屈,我心情不大好,父亲发现后追问起来,我便一股脑地抖出来,没想到他还惦记着,更没想到,父母越来越遇点事情就焦虑不安,难以放下,成了敏感脆弱的“老小孩”,我不能再用忧虑去烦扰他们了!

于是,从此回老家,我只向父母晒晒开心事:自己的文章获了什么奖,在单位受到领导的重视,女儿拿了多少奖学金……他俩听了高兴不已,还得意地拿到村里显摆,满足一下儿孙“出人头地”的小虚荣。

在父母的几个儿女中,我的体质最差,每年得住几次院,这让他俩时常担心。但我回家时精神焕发,这让他俩松了一口气:“看看你这精气神,身体康复得不错嘛!”我得意地自夸道:“可不是嘛,今年一次院也没住过,药也吃得少了!”母亲听了露出笑容,满脸欣慰。其实,我仍经常生病,有一次回老家前还打点滴,但在他们面前,我从来不吃药,以免他们担心。

女儿的就业,一直是父亲心头的牵挂。今年,大学毕业的女儿选择了留在外省就业。工作一落实,我便兴奋地告诉他俩:“每个月工资五六千元,有城市人才补贴,工作节奏不紧不慢,也没有加班加点。工作比我好多了!”父亲一听喜不自禁道:“那我可放心了,现在大学生这么多,竞争激烈,我就担心她找不到工作,没想到还这么顺利!”“可不是,同学还在飘,可她早拿工资了!”我也很得意。父亲终于放下心结。其实他哪里知道,女儿的工作只是权宜之计,她和我一样,在为长久之计焦虑不安呢!

儿女的幸福永远是父母们的牵念,然而,当他们步入风烛残年,这种爱又成为一种负累。因此,作为一个有孝心的儿女,只将悲苦自己扛,只给他们开心的“喜报”,就能让他们轻松地安享晚年生活!

老屋旧事

文/唐红梅

在喧嚣嘈杂的城市,尘埃飞扬的环境,拨开层层雾霾,清晰了你的轮廓,难忘你的沧桑——我的老屋!

记忆里的老屋是朴素的:暗灰色的瓦片顶着蓝天白云;没有粉刷的墙壁呈现出砖块明显的线条;两扇油漆斑驳的朱红大门,常年有秦琼和尉迟恭驱鬼辟邪;没有玻璃的小窗户,被一块灰蓝的布帘隔成明暗两个世界。房前整洁的地坝是谷物展示丰收的天地,房侧搭建的矮棚是鸡鸭撒欢的场所,这就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

老屋修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父母靠着多年省吃俭用,用积攒下的血汗钱把摇摇欲坠的土篾房建成了四排三间宽敞明亮的砖瓦房。据说建房时打了最深的地基,用了最结实的木料,因为建房的规划里,还有父母对两个孩子未来也能在这所居室结婚生子的设想。

印象最深的是,老屋在黄昏的余晖下披一身金灿灿的霞光,地坝边一群进笼前追逐打斗的鸡鸭撒着欢;屋顶缭绕着的几缕青烟在微风中飘飘缈缈,层层化开,让你想起灶台前慈祥的妈妈准备的可口饭菜,正在热气腾腾中溢着饭香,由是加快我回家的步伐——这是小时候放学回家时常常看到的画面,每每看到这个画面,心里都会漾起一股暖意。那份暖,暖了幼小的心灵,暖了寒冷的冬天,暖了创业时的疲惫不堪,暖了失败时的心灰意冷……那是一辈子都暖的情结呀!

老屋前有一个院子,四周是父亲精心种植的果树。二月里白花花的樱桃花缀满枝头;三月里粉嫩嫩的桃红灼灼其华;四月里娇美的柑子花暗香浮动;五月里盆栽的石榴红透脸颊……勤劳的父亲不厌其烦地在果树前修枝剪叶,把果树捯饬得枝繁叶茂。有病虫侵害果树的时候,父亲高举着喷头为果树施肥杀虫的身影,想必也感动了每一片花瓣,华丽丽的花儿摇身一变,为我们奉上累累硕果,甜了馋嘴的娃,甜了我们的味蕾,甜了没有零食的童年……那是一辈子都甜的幸福童年呀!

院前有一条弯弯的小路,小路内侧是几棵茂盛的桑树,外侧是一行优雅的水仙花。水仙花每年五月如期而开,叶似禾苗,花似喇叭,从春末到初冬,仿佛只开不败,它们从来都不会开得茂盛坦荡,而是像一场接力赛,这朵谢了,那朵再开,如此循环,大半年的时间里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迎宾队伍,在我们的朝辞晚归中行注目礼。每次想到大自然这幅有情有义的画面,我都感动得想写点什么。是呀,写点什么呢?也许潜意识里就是想告诉所有人,有它的地方,就是家园!

老屋是我成长的摇篮,承载着我和亲人们朝夕相处的快乐。墙壁上贴着一排排读书时的奖状,母亲微笑着赞美着她的孩子,并以一块糖作奖励,激励着我们上进的心。门框上刻着我们一年年必量的高度,父亲的卷尺在拉开合上中记录下我们每年的变化。我和姐姐无休止的追逐打闹充斥着整个老屋、整个童年,那是我一生中最精彩的过往。

外出读书和参加工作以后,老屋在我一次次的行色匆匆中,被称作节假日必回的老家。母亲准备的一大桌饭菜在氤氲中上演着短暂的欢聚,父亲必备一袋袋新鲜瓜果送上车辆述说着依依不舍。父母一声声叮咛,一次次挥别,而我在一步一回头中,终挥泪辞别老家,踏上孤身天涯的征程。

近年来,新农村建设如火如荼,大量老房子列入拆迁的行列,我们家也不例外。父母坚决反对,表示垂老之年决不离老屋。乡上,村上,女儿轮番做思想工作:旧房拆除大势所趋,新农村建设势在必行,最有说服力的还是女儿的话:老了不跟女儿走,还想一辈子在乡下终老呀?……几经周折,父母终于肯随我们进城,满含热泪离开了生活了大半生的老屋,一步一回头中写满内心的失落……

如今老屋已被崭新的乡村代替,再找不到儿时的模样。随着时光流逝,故乡里的光阴故事逐渐模糊,而老屋的印象却依然清晰。无数个静夜,我会无端地想起它,仿佛它也知道我的思念,夜里叩梦而入。梦中,我在老屋前的小路走,一边是绿荫,一边是水仙,老屋披满晚霞,炊烟四周缭绕……

小镇邮局

文/程远

小镇叫树基沟。关于这个名字的由来,我一直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甚至有些匪夷所思。沟,是沟壑,这好理解,因为小镇原本就坐落在大山的褶皱里。那么,树呢?基呢?是以树木为基础的意思吗?显然,这有些牵强,也缺乏创意。

当然,名字并不十分重要。我也懒得深入考究。重要的是我在那个叫做树基沟的地方生活了近二十年,而那个小小的绿色邮箱,成为我最深的记忆。

树基沟之所以成镇,是因为这里产矿,那些含金含银含硫含铜的石头,早在日伪时期就有了。后来,鬼子投降,新中国的矿山儿女就把这些石头,从地下搬到地上,然后装进车斗,沿着山脚下那两条瘦瘦的铁轨运送到沟外的北三家车站。北三家是公社,一个更大的地方,那里的铁路连着全国各地,所以这里的矿石就有了出路,也招来更多的工人。父亲就是其中之一。父亲的老家在海城,距这几百公里,老家有父亲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老家之外的洛阳、哈尔滨、鞍山,亦有父亲的弟弟和妹妹。我之所以这样饶舌,无非是想证明:父亲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他与外面的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这种联系,无疑,邮局是唯一的渠道。

邮局设在镇中心广场的边上。这一带也叫104户,也就是说这里居住着一百零四户人家,至于究竟在什么时期是104户或105户103户,我不知道。那时,我刚上小学,我是母亲追随父亲来到树基沟后生下的第四个孩子。我只记得,靠近广场边上的某一趟白灰房头挂着一只绿色的邮箱,离公路不远,只要愿意,每天上下学都可以瞥见它。后来,我成了这里的常客,因为我总要代替父亲寄信。那时,我家备有很多信封信纸,还有邮票,只要父亲头一天晚上把信和信封写好,剩下的事情就是我的了。我会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叠起来,装进信封,封严信口,贴实邮票,一封寄给爷爷奶奶或叔叔姑姑的信,就会在第二天清晨,郑重地投进邮箱。为此,我很自豪,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很大的事情。

1975年2月,海城大地震。当我们从广播里听到这一惊恐的消息时,父亲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不知道他的老家南台公社草场沟大队是不是震中心,山梁上的那一幢黄泥老屋是不是倒塌了,居住在里面的亲人是不是还活着?一切,杳无声息。那时很少有电话,普通百姓也不知道电话为何物。信是来不及了。电报吧,对,发电报!这回父亲没有让我独自去邮局,也没有将两手伏在炕桌上面奋笔疾书,甚至没有发觉我一直跟在身后的影子,而是一个人一路狂奔到邮局,气喘吁吁地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撰写了既省钱又明了的电报。发往老家。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因为爷爷奶奶家居住的村子收不了电报,电报只能发到南台公社,然后再由邮差投递。后来在若干次重大事情发生的时候,比如谁谁病危,谁谁死掉,谁谁丢了,这些电报也都是通过南台中转,彼此才得到最后的消息。

上初中以后,上下学不再经过邮局,父亲的信就要特意去寄。有时父亲忙,给亲戚们的信也直接叫我代笔,什么家常信,拜年信,都有。久而久之,我也似乎有了写信的兴趣,即使父亲没有叮嘱,也会与叔叔姑姑们鸿雁频传,互报平安。不仅这样,春秋两季,母亲还要将晒干的野菜和山菇缝进布袋,然后让我写上收件人的姓名和邮编地址,背到邮局,寄走。

现在想来,镇上的邮局其实很小,仅仅是那趟平房东头的两间小屋,中间开门,左边一间办理电报信件以及报刊杂志订阅业务,右边一间负责邮寄包裹,柜台上立有顶棚的栏杆,栏杆下开有窗口,包裹就从这里出入。因为小镇不大,也因为我总来这里,所以邮局里仅有的几个工作人员都认识我,尤其是那位戴着近视眼镜的姚叔,他是邮局负责人,也是我家邻居,每当我来邮寄东西,他总会问我:***又给老家寄东西啦!或者说:哦,对了,正好有一封你家的信,放书包里带回吧。其实这些信我不取,也会有投递员专程送来,或姚叔下班给我们带回。

姚叔不仅工作认真,而且也是一个十分热情的人。内心里,我很尊敬他。

那时,受三哥的影响,我正醉心于文学艺术。我们将平时积攒的零花钱,几乎都用来订阅报刊杂志了。《美术》有,《书法》有,《诗刊》有,《文摘报》也有,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以致姚叔说我们是整个镇上私人订阅报刊杂志最多的读者,也是邮购书籍最多的两位。而这些报刊和书籍,因为怕丢,我们都没让送往学校,而是按时来取。此外,三哥还经常向外投稿,虽然发表的不多,但也偶尔收到一二张汇款单,上有某报某刊某诗某文的稿费字样,这不仅使三哥兴高采烈,也让邮局姚叔直竖大拇指,说我们有出息,报刊没白订钱没白花。要知道,那是一个崇尚文学的时代,作品发表,哪怕只有豆腐块一般大小,也是一种荣光,何况还有银子汇来!

那时我没有正式发表过什么,几篇刊载在《矿报》上的文字,虽然也有稿费,但都是哥哥去矿上办事时代领回来的。也曾经参加过市里的书法篆刻比赛,所获奖品,也由学校转来,到邮局领取稿费或奖品的殊荣(当然也可以叫做虚荣)是上高中以后的事了。初中毕业,我就离开了树基沟,后来,父亲带领一家人也都搬离了那里。随着矿产资源的逐渐萎缩、枯竭,树基沟也由镇变村,由盛而衰,最后只剩二十几户人家了。而那仅有两间小屋的邮局,也已同大多数104户房屋一样,倒塌殆尽,成为废墟。那斑驳的邮箱,挂在街旁的老杨树上,如一只绿色的眼,寂寞地望着伸向村外的路。

那路,我后来又走过几回。但一切,都成依稀的往事了。

钻石指环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谙千家。

又是一个春天,她终于下定决心来到故地,坐在青石板延伸出去的小茶馆里,八角小楼,靠窗,细竹廉半卷。除了空气里淡淡透着的清漆味道,一如往昔,看着透明玻璃茶盏里倒悬着的根根白毫。一阵风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围紧了兔毛披肩。呵出一口气,在心里暗叹,早知道不该穿这么凉的,如果是他,断不会让她穿的单薄就出门。罢了,她摇摇头,想这些做甚么。可是,这禁不住的往昔却如这三月的柳丝一般一缕缕的飘了过来。

那时,她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念李易安,读张爱玲。父亲,是一所大学的中文系导师,每日竹布长衫,手握线装书,有淡淡的烟味和皂荚香,每日透过厚厚的镜片,解读着唐诗宋词元杂剧。母亲,永远坐在堂屋里冬日暖阳下的一张旧藤椅上,目光总是穿过斑驳的镂空墙,看深红淡粉的蔷薇,就这样陪伴着她十几二十的青春。

还记得小时候,她的父亲总晒书,满满地堆了一院子,阳光下,仔细用镊子挑出书里的虫茧,她总是淘气的叫嚷着要压扁它们。春天,有丁香花花瓣飘过,落下满室的芬芳。秋日,有梧桐落叶飘零。日复一日,书又会被搬上阁楼,等她八岁那年的春天,她终于偷偷的从狭小的阁楼里抽出一本破旧了的《牡丹亭》,夹进了粉色花香的书签。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于断井颓垣

书墨伴着她,她有了父亲诗一样的风华,花香伴着她,她又有了母亲沉静坦然的神思。

十七,十八,十九,不停的有男孩子走马灯似的围在她身边打转,其中,不乏有些许权贵家的少年公子。她摇头拒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深信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

然而,不期然的,什么时候,有人闯进了她的视线,依旧竹布长衫,鼻梁高挺,眉眼如梭。湖水边,隔着荷花望去,犹如离雾遮山,看不真切。自此,她的梦里有了模糊的剪影,他的笔下,薛涛笺中,有了踏着凌波而来的仙子。

晓梦蝴蝶,是庄周真的变成了蝴蝶,还是一枕黄粱。她的心,似那三月的窗扉,吹进了一缕春风,带来了花开的声音。

胭脂色,慕藤萝,匆匆年少柳烟朦。

微雨中,她拈花浅笑,雨丝还未打湿发梢,便有伞撑上来她,转头开去,便对上他含笑的眼睛,一霎那,心有灵犀,木落沉香。

日子,从指尖一寸一寸的溜走。窗边,又一年青藤绕过。

那一天,她在他怀里沉沉睡去,梦见满山满谷的蝴蝶,然而蝴蝶都一霎时飞到山谷里去。她醒来却惊,蝴蝶都是朝生暮死的精灵。她紧紧攥住他的手,然而他说,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他们要结婚了,两个朋友眼中乖张怪癖的--知己爱人。请柬写好了,都还没来得及挨家送过去,这一年,文革先来敲门了。

文革的浪潮越刮越涌,终是袭到她那边远的小镇。她的父亲,成了批斗的对象,承受不住周围的谩骂和虐打,本是握笔写诗的手,露出了森森的骨头,在手指刨出的砖缝中,乡里的干部们,搜出烧掉了最后一本书,她那文人的父亲,郁郁而终。她的母亲,带着她躲到了乡下,好心的朋友,托门路让她们搭飞机去香港,可是,缺一张飞机票的钱,一张飞机票的价格,涨成了一枚钻戒。然而,她要走,无论如何。

夜里,江南的春雨总不停,雨打阶前,点滴到天明。她突然明白起来,撕碎了床头的请柬。他来求婚,她将他挡在门外,只因,她要一枚钻戒,她一味的坚持,她需要生活的安定和物质的富足。

老天爷总是喜欢开玩笑,一个中年丧妻的海外华侨,看上了她的才貌双全,温柔贤淑。于是,她老大嫁做商人妇。商人对她百般疼爱,给了她安定富足的生活,然而她却把她的风华雪月,诗词歌赋,永远丢在了属于他的小镇。

又是一年春尽了,她站在挂着满满裘皮大衣的衣柜前,伸手扶过一件件镶金嵌银的礼服,苏杭正宗锦缎手绣的,真丝的,还有不少的舶来品,手上的钻戒,闪烁夺目。倏地,有一件爬满了灰尘的箱子出现在眼前,打开来,只见一件白色的阴丹士林旗袍,坠着流苏,已是几年前的款式,用手轻轻扶过压皱的领口,下摆,如同抚过一池春水,白色的袖口,襟边,有七彩的蝴蝶飞过,轻轻一抖,灰尘迷朦了双眼。突然,她看到箱底有一个信封,外表已经破损,却有光从信封中隐隐透出来,却是一枚货真价实的钻戒,她的心突然揪紧,手一抖,戒指掉在地上,信纸滑落。信纸上上灰白的字:“我偷了父亲的钱,买了钻戒,请你嫁给我。从此,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日子总是太快,当年的小镇已经变了个样子,作为第一个在家乡建设工厂,投资百万的女人来说,她还没有准备好去迎接乡亲们艳羡嫉妒的目光。乡亲们也许会象征性的哭天抹泪,因为,她的商人,刚刚过世,又无子女,她成了名符其实的“富姐儿”.

杯子里的茶色淡的快要看不见了,她起身从珍珠手袋里拿出一张老人头,突然一个稚嫩的小声音打破了这长久的寂静,她探头出去,正看见两个年轻夫妇领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踏进来,那女孩子甜甜的喊,“哎呦,妈妈,快看,老天爷哭了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丝已经在天地间挂下来,隔断了百十米的距离。半壕的春水,烟雨其实早就遮盖了不知几家欢喜几家愁。她的眼泪,却再也止不住。

母亲制作的大酱

文/许双福

东北人有一个独特的饮食搭配,就是大葱蘸大酱。影视剧里时常出现这样的场景:一家人在炕上盘腿而坐,小方桌子上,一盘葱,一碗酱,扒拉一口饭,拿一根葱,蘸一点酱,嚼得津津有味。虽然如今的年轻人已经没有这个习惯了,但是对我来说,大葱蘸大酱,比任何美味都好吃。

听母亲讲,做大酱的原材料可以用高粱、玉米,当然,最为好吃的当属黄豆,高粱、玉米做出来的酱质很是粗糙,也没有黄豆的香。事实上,五谷都有自己的香,不同的是人们的喜好。大葱的香辣与黄豆的浓香混合在一块,形成了一道简单却美味的菜肴。

上世纪70年代初,父亲调到湖北省房县的部队工作,我们也随着父亲搬了家。这里的酱是豆瓣酱,与东北大酱颜色相近,味道却截然不同。据当地人讲,这里的豆瓣酱是用玉米面与黄豆瓣掺杂在一块做的。这样做的原因是粮食缺乏,玉米多,黄豆少。那个年代生活比较困难,酱不是经常能吃到的,即便有的家庭偶尔买一点,那也是副食,当作菜肴来吃。

有一年,父亲所在的部队从东北拉来了一些上等黄豆,大小均匀,颗粒饱满,给每户分了五十斤。母亲特别高兴,因为可以用这些黄豆做大酱了。

连续几天,在吃完晚饭后,母亲收拾完,安排弟弟妹妹睡下,便开始炒黄豆。当时我也就十一二岁,父亲在离家七八十公里的地方工作,每周回来一次,如果工作紧张就说不准了。平时,母亲带着我和弟弟妹妹生活,我便成了母亲的帮手。母亲用锅铲炒黄豆,我负责烧火。俗话讲:“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那时候深山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柴火,家家户户生火做饭用的都是劈柴。

从母亲开始炒黄豆那天起,家里就弥漫着香味,时不时有邻居阿姨问:“你们家干什么呢?这么香!”有了炒黄豆,我和弟弟妹妹就有了几日的零食,格外地高兴。上学时,母亲会给我们衣兜里装一些炒黄豆,到了学校,还要给要好的同学一点。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里,有炒黄豆吃,就如同过年一般。

我和母亲把炒熟的黄豆装入口袋,抬到附近生产队的磨房里磨成粉,然后母亲便开始按照步骤制作大酱了。她先在熟黄豆粉里加些水,做成一个个馒头大小的豆面团,放进竹筛子里,端到太阳底下晒,待豆面团完全晒透晒干,再一个一个摆到盆子里,盖上有点潮湿的纱布。到了一定的时间,豆面团上起了一层白毛,再次将它们放进竹筛子里,拿到太阳底下晒,彻底晒干了,在案板上敲碎,再用擀面杖擀成粉状。开始跟母亲做大酱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反复地晒,还要使其长出白毛来,后来明白了,这是发酵的过程。黄豆只有得到很好的发酵,才能散发出浓浓的香气。最后,在温开水里放入大量的盐,溶解后倒入豆粉里,反复搅拌成糊状,倒入坛子里,在坛口盖上纱布,用绳子扎起来,再盖上木盖。一个月后,一坛子香喷喷的大酱便做好了。

吃大酱前,一般都是由母亲一勺一勺地从坛中舀出。如果由别人舀酱,母亲总要千叮咛万嘱咐,必须把勺子擦得干干净净,必须保持干燥,不然坛里进了生水会长蛆。

上世纪70年代末,随着父亲的又一次工作调动,我们搬家到了西安。在托运这坛大酱时,父亲着实费了不少心思。连坛子带酱几十斤重,在运输过程中又怕碰撞,父亲专门让人订做了一个木箱子,箱底垫上刨花,周围还有顶端也被刨花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这一坛子大酱,我们一家人吃了很多年。母亲讲,酱越放颜色越黑,味道也越香醇,就像酒一样,历久弥香。

一年四季里,谁若想吃了,就到坛子里舀上两勺,一家人你一蘸我一蘸,一小碗酱在“嘎吱嘎吱”的咀嚼中就见底了……

随着母亲年龄的增长,我一生中最美的味道也尘封在过往的岁月里。年事已高的母亲,已经没有体力和精力再为我们做酱了。曾经装大酱的坛子,仍然放在父母家厨房的一角,被母亲洗得干干净净。它的使命已经完成,只能立在那里,随着时光流逝,记录世事变幻、斗转星移。

温情的老屋

文/文以载道歌以咏志

老屋不大,胡基墙,青瓦顶,依稀可见墙壁间突显的糜子和麦秸秆。老屋最后一片瓦是在2012年冬天落下来的,还没来得及定睛看就已经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上世纪70年代,祖父在世时,东挪西借凑钱盖了三间泥瓦房老屋。青瓦和糜子是祖母的远房亲戚送来的,当时伯父、父亲还小,帮忙抬椽、架檩、和泥、打墙的都是村里青壮劳力。有村东头后来考上高中专进城落户的兴运伯,有祖父平时处的好的瓦匠朋友,有祖母远房的亲戚。只听祖父在世时给我讲那些年轻人,光着膀子和泥,打胡基,上房顶的瓦。底下的人一次五六页瓦一垒,卯足劲往上抛,房顶的人向前倾着身子双手接瓦,动作十分娴熟,有说有笑。那场面自是热闹,没多久老屋就建好了。

三间老屋建好了,祖父母占一间,大伯父和大婶占一间,剩下的一间住着父亲、义叔、兰姑。父亲住的那间屋里还放着煤油灯、锄头、犁、耙、架子车、牛槽等等。听父亲讲他和母亲在老屋完婚,婚后第二年有的我。义叔、义婶结婚后有了堂弟,还在老屋住过半个多月,祖父在老屋准备好嫁妆,迎亲的队伍是从老屋把兰姑接走的。当然老屋于我而言,也有独特的感受。

老屋是我儿时嬉戏的场所。小时候比较淘气,常常出门不告诉家人,祖母用嘶哑的嗓子满村子喊我的乳名,直到天黑拉着我回来。有回和别的孩子玩捉迷藏,想到老屋里晒麦子用的竹席,便径自跑回家把竹席卷好,自己钻进去让它立起来。我暗自窃喜找我的伙伴这回可惨了,岂不知他们早已各回各家了。等到家人回来时,不见我的踪影,慌了神,就满村找我。我还是没有显身,直到他们筋疲力尽时,我才悄悄从竹席里溜出来,结果挨了母亲用扫帚的抽打。

老屋见证了家庭从无到有的过程。听母亲讲,她刚结婚时,家里一贫如洗,眼看入冬了,开春的麦面都不够吃,还是从舅舅家借来的。地里草比人长得还高,没有人去打理,母亲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了我,和父亲商量着先解决温饱问题。种西瓜、种草莓、种莲藕,他们靠着农村人的朴实、善良、勤劳让日子逐渐红火起来了,时常请邻居亲朋到老屋坐坐,喝着茶水、就着甜品、拉拉家常。

老屋里还有父亲无尽的爱。学说话那会儿,父亲便开始教我背唐诗,当然比不上现在孩子这么优越的条件,有名目繁多的学习工具。父亲一字一字教我朗读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王之涣的“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逢人便背,得到的夸奖多了,父母亲脸上也有光。那时候,父亲在西安电车厂当临时工,一周回来一次,有时工作忙两周回来一次。但我记得很清楚,他无论回家多晚、身子多累,都要在我的额头亲上一下。有时没刮胡子,渣的我咯咯笑。

洗尽铅华的老屋,随着岁月也在不断流逝。当年中年的祖父已经满头白发,拄着拐杖,步履蹒跚;英俊潇洒的父亲已到天命之年,佝偻着身子还得每天早起去喂鸡,将奶牛从老屋牵出,傍晚再牵回去。老屋,和他们有血浓于水的感情,他们离不开住了一辈子的老屋。

由于年久失修,我曾与父亲上房掀起青瓦,冒着大雨用毛毡修补漏雨的老屋;也曾与父亲和泥修葺胡基墙脱落的墙皮;在夏季雨淋、冬季雪落的时候,用木头椽顶着老屋内的檩,生怕塌了下去,毁了那些劳什子玩意儿。为这,我问过父亲为何不把老屋拆了,家里也敞亮些。他总是摇摇头对我说:“老屋不能拆,这些割好的洋槐木放哪里啊?绝不能晾在外面风吹雨淋,都还有用处哩!”“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用木头啊?”我辩道。“你懂个啥“!父亲呵斥道。从此我再也不提拆老屋的事了。

直到2012年5月份,父亲知道我要把女朋友带回家,高兴的不得了。看到儿子出息了,就开始忙着在家张罗。还特意打电话问我老屋只剩一间房了,还是拆了吧!让你朋友看到不好啊!在电话里我就告诉他不用拆,女朋友看重的是我这个人,她也是农村出身,不会介意这些的。父亲心里还是不踏实,让我问女朋友的意思。我把这事藏在心里带着女朋友就同父母见面,父亲对女朋友很满意,还半开玩笑问她:“姑娘,我们家里的老屋摆在那里,你看着不会嫌弃我们家穷吗?她笑着说:“叔叔,我家原来也是农村的,那时住的也是泥瓦房,看见老屋,觉得很亲切,就像回到故乡见到亲人。”说完这话全家人都乐了。

为了给我办一个体面的婚礼,父母瞒着我还是把仅剩的一间老屋拆了,把给我做婚房的平房装修了一遍,他们住在石棉瓦搭的棚子里,整整两个星期,冬天外面阴冷潮湿,他们互相取暖。一想起父母为我做的这些眼泪就止不住流下。儿时拆不掉的老屋,到我结婚时拆了,近40年了,它见证了这个家不为人知、风雨同舟的故事。

我明白父亲在我儿时不拆老屋的原因了,老屋里割好的洋槐木是给我做结婚用的立柜、床头的,那是他一块一块亲手挑选的。看不见老屋了,我的眼睛湿润了。老屋不在的第二年,祖父便去世了。时过境迁,老屋走远了,但它深扎的那片热土还依然是温情的,给了我温暖,照亮了我的前程。

清明 清明

文/秦延安

清明,我不知道这流传了二千五百多年的节日,竟是这样的庄重。即使走得再远的游子,或是漂泊在外的浪子,在这个日子里,都要想方设法为故去的亲人,烧一叠纸钱。即使回不了乡烧不到坟头上,但那一堆焚化的灰烬仍然是要点的。

记得那个细雨飘过春意盎然的日子,一大早的,父亲就买回来好多粗糙的黄草纸,还有一些用纸糊的长袍马褂,准备上坟。父亲先把烧纸一丝不苟地裁切好,然后由右至左,由上至下一下一下地敲打着纸凿。随着那咚咚的声响,黄草纸上便冒出一排排透着孔的麻钱来。乡人把这叫打纸。父亲虔诚地打着纸,似乎要把对先辈们的所有遗憾和夙愿都要融入到这烧纸中。随着太阳的攀高,村落里此起彼伏地响着打纸的声音,那不紧不缓的声音如庙里老僧敲木鱼似的坚定,又似老妇纺线的连绵不绝。好不容易,这声息逐渐地冷却了下来,而村外的一条条道路上,便飘来一位位头戴孝布手拿烧纸的妇人,既有步履蹒跚的老妪又有新出门不久的小媳妇,她们都是回娘家来扫墓的。

打完纸的父亲静静地等着他的姐姐我的姑姑。就在太阳越过树梢时,一身蓝布素衣的姑姑总会干净利落地出现在院门前。因为家里未出嫁的女孩子是不能到坟地上去的,而男孩子则是必须去的。于是我们弟兄四个跟在姑和父亲的身后,缓缓地出了村。大家走得很慢,唯恐惊扰了春日的时光。

好不容易走到了远离村子的坟地。那一个个馒头似的坟头一个连着一个坟头,从这连接的顺序,可以看到村里故去人的先后顺序。而爷爷和奶奶则被这顺序隔绝的有百米远。没有碑石的坟头,发春的各种杂草再次占据了它们的空白,让这些逝去的生命再度苍凉。

父亲先给爷爷坟顶压了一张纸,然后在坟前画个圈,再把那一沓沓烧纸蓬松开来,最后点燃。磕完三个头后,我们便守着火苗燃烧,而姑姑则坐在爷爷坟边,用手绢捂着鼻子放开嗓子哭了起来。那时不懂事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面目平静的姑一下子就哭了起来,而且一把鼻泣一把泪,哭得肝肠裂断。那哭声忽高忽低的,一长一短的,一边倾述着书生意气的爷爷清白一世,却被错划成分,受尽乡人欺压,忧郁而逝。一边倾吐着自己内心的怀念和坚守着爷爷的教诲,坚持清白做人,让站在坟前守着的父亲和我们,不一会便眼泪吧嗒吧嗒地流出来。而周围也漂浮着远远近近的哭声,一个赛似一个的,似乎看谁哭得更悲戚。哭了一阵,父亲就说,快去扶你姑去,让少哭会。我们就赶紧跑上前去,拉姑姑的胳膊,劝她别哭了。而姑姑也就适可而止地停止了哭泣。随后我们又去给奶奶上坟,重复着类似的情形……

阳光再次掀开了岁月里的窗,跃过那窗,清明再次悄然而至。曾经坚持清白做人的父亲和姑都已经去世十多年了,他们在经历了多少的人事苦难后,终于走到了生命的拐角,消失在那苍茫的岁月之中。

春依旧盎然,细碎的阳光洒满了乡间小路,空气清朗的不夹一丝杂尘,明净的四野透出勃勃生机。我和妹继续走在父亲和姑姑当年走过的上坟路上,跟在我们后边的两个小侄子一如当年的我,马驹似的跑前跑后。看着路旁放开步伐纷飞的草木,我的思绪也跟着疯长。我想清淡明智的清明不仅是祭祖、扫墓,怀念逝人的那么简单,它更让我在物欲潇潇、红尘滚滚的有生之年,时刻谨记人生清洁明净,根扎故土心魂纤尘不染。

炕尾

文/刘卫宁

回老家三天时间,我过得很充实。

白天陪着父亲下地看庄稼或赶集买菜,晚上帮他做完饭一起吃,饭后爬上老屋的土炕,我趴在炕中间,父亲趴在炕尾。我边看电视,边手把手地教他摆弄我给他新买的智能手机,终于在临回城那天教会了他用手机视频聊天。

回城后已是晚上,饭后打开手机和父亲视频,问候与闲聊之间我发现有一点异样。

临回来时,我把父亲的被窝从炕尾挪到了炕头。天气渐凉,烧过柴禾的炕头温暖舒适,但我发现父亲的被窝又挪回了炕尾的墙边。

爸,我专门给你把被子挪到炕头了,你怎么又搬回去了?

父亲说:习惯了。

炕尾凉啊!

凉也没事。想当年***在炕头睡,你们兄弟姐妹五个睡中间,就这么宽的土炕,怕挤着你们,我总得在炕尾贴着墙睡。嘿嘿,那时候冬天柴禾总不够烧,人多一挤倒也不冷。

父亲点了根烟接着说,想想还是那时候热闹。现在就我一个人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觉着在炕尾贴着墙才睡得踏实。

我无语了,把脸背过去,不想让父亲看到我的表情。

父亲坐在炕尾,上身靠着墙壁抽烟,烟雾氤氲开来,好像在梦里一样。

秋天,树会忘记很多事

文/洛水

树会记住很多事,也会忘记很多,当它把所有的叶子都遗忘殆尽,秋就深了。

在秋天,树的记性变得很差。春天那些枝枝叶叶的琐事,它一件也不记得。夏天那场雷雨的灼伤,已经愈合得不留痕迹。那个鸟巢还在,像把锈迹斑斑的锁,钥匙下落不明。秋天里,树就如同一个植物人,木讷地坐在自己的往事里,却什么也没有记起。

秋风一吹,时光散落一地。形容枯槁,树的神情也用于表述人。在乡下,人和树比邻而居,便有了彼此的属性。当一个老人靠着墙根休憩,你会发现,他也是棵被自己遗忘的树。有时,人的记性并不比树好,树会忘记自己的枝叶,人会忘掉自己的子孙。

假期回家,大奶奶靠着院门口的白杨,树一样安静。和她打招呼,她吃力地睁开眼,打量我,却怎么也认不出来。我报出小名、绰号,她还是摇头。我有些不知所措,宛如一片落叶,站在一棵树面前。对于我,时光是“倒叙”,大奶奶太老了,已无法回到过去。

或许,遗忘也是一种记得。树会遗忘叶,但叶会记得,所以才有落叶归根。

大奶奶从怀里掏出一块糖,颤巍巍地递给我:娃,吃糖。我想起童年,大奶奶也是这样,把往事都喂得甜甜的。大奶奶促我吃糖。她遗忘的只是一些名称,那个贪嘴的男孩、那段甜蜜蜜的时光,她仍记得。糖和纸粘在一起,就像过去和现在,已很难剥开。

院里的桃树,曾被雷击过。它枯死后,我把它锯掉——那道伤口仍清晰。母亲用桃枝给我刻个桃符,说可以辟邪。每逢阴雨天,我都惴惴不安。我记得,母亲腿上也有一道伤。

暑夏时,母亲的腿痛又犯了。我没空,让她自己坐车上城,我在医院等她。近年来,母亲上医院比到我家还勤,但她还是迷路了。在这个城市,她记住的只是我的电话。我在电话里让她别动,我去接她。她真的很听话,站在烈日下一动没动,直到我找到她。

人老了,会越来越像树,忘记很多事,但总会记住一些,让他们在时光里有所依靠。

那天,陪父亲给爷爷奶奶上坟。父亲又说起那些旧事,三十年了,我几乎都能倒背如流。说着说着,他却忽然停下。那些他说了一辈子的事,竟在嘴边给忘了。我接过父亲的话,说给他听。父亲老了,记性也和腿脚一样,一抬脚,就磕磕绊绊的。

父亲靠着泡桐歇脚。那棵泡桐是父亲的“寿材”,他死后的“家”。这些年,它也和父亲一样出了老态,每况愈下。虽是深秋,一旁新生的小泡桐,仍郁郁葱葱。我折截树枝,给父亲做拐杖。父亲拄着棍,一拐一瘸地向家走。

在秋天,树会忘记很多事,但会有新生的树重新记住。就像那些老去的时光,长辈会渐渐忘记,但子孙会帮他们记住。

开学

文/王吴军

开学了,我要到县城里的中学去上学。家里离县城有二十五公里,又不通车,中间还有一条大河,只能步行。正是阴雨连绵的季节,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就是一刻也不停下来。开学恰逢这样的天气,真是急死人。

清晨,母亲早早起床做好了早饭,我和父亲吃了饭,父亲披上了家里的那件旧雨衣,然后,他把我开学要带的行李扛在了略显佝偻的背上,把雨伞扔给我,弯着腰往前走了。我打着伞,只背了个书包,跟在父亲的后边,在母亲追到门外的一句句大声叮嘱中,走上了村子通往外面的小路。

刚走出不到一公里,父亲脚上的那双破胶鞋里就灌进了水,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咕叽”“咕叽”的响声。望着父亲佝偻着背扛着我的行李使劲朝前走的身影,我的心里热乎乎的,又有些酸酸的。

走了十公里的时候,雨小了。我和父亲来到那条名叫桃花河的大河边。抬眼望去,我惊呆了。大约半里宽的河面,水流湍急,河水裹挟着树枝、青草、泥沙,咆哮着滚滚流淌,浪虽然不大,却一个接着一个,像雪崩一般重叠起来,直晃人的眼睛。我不禁犯起愁来,这可咋过去呢?于是,我对父亲说:“爹,河水这么大,咱不如回家等上一两天,等河水下去了我再去上学吧!”

父亲听了我的话,扭头看了看我,板着脸说:“刚刚开学你就想耽误上学,能学好吗?”然后,父亲又抬头望了望水流湍急的河水,沉思了一会儿,他转过身,看见我愁眉不展的样子,又安慰我说:“孩子,别发愁,老话说,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顺着河看看再说。”

还没有等我说话,父亲已经佝偻着身子顺着河朝上游大步走去。我站在那里,望着父亲走了很远,只见他又默默地转身走回来了。来到我的面前,父亲偷偷瞅了我一眼,好像生怕我问他什么,没有停脚,又大步朝下游走去。起先我还能听到他的脚下发出的“咕叽咕叽”的响声,后来,一点响声也听不见了,只见父亲佝偻的身子在远处的雨中晃动,渐渐在一高坡处拐了一个弯,不见了。足足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父亲才从下游笑呵呵地回来了,还没等走到我的面前,他就摆手招呼我:“孩子,下游能蹚过去,走,咱爷儿俩去下游试试。”

我跟着父亲顺着河边朝下游走了两三公里。父亲停下了脚步,扭头对我说:“到了,我刚才看了看,这里河面的水比上游流得缓慢一些,刚才我下河试了试,蹚到了河中间,河水也就到大腿深,别怕,你在我边上走,水流急了你就抓住我的手。”

我和父亲脱下了长裤子,和伞放在一起。父亲把这些东西全拿在自己的手里,绑在他背上扛着的行李上,依然只是让我只背个书包。我把上衣的下襟装到短裤的裤腰里,父亲伸出右手拉住我的左手,我和父亲下了河。

开始走进河里的时候,我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在河里蹚了一会儿,水越来越深,我觉得眼睛发花,心“砰砰”直跳,有点头晕目眩,上半身直往河水里倾斜。父亲一看,使劲拉了我一下,不料,他背上扛着的行李也在慢慢下坠,父亲急忙使劲把行李往上扛了扛,看得出,他也很费劲,说话也不像平时那么力气十足了:“孩子,别低头看水,要抬头往前看,对,别老是盯着水看。脚下要踩踏实,然后再迈步,别心慌,稳住神!”

父亲在一句句地提醒和叮嘱着我,同时,他的右手仍然死死地拉着我的左手,毫不放松。

到了河中间了,我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了,眼睛发花,头脑发晕,这时,一块石头在水下擦脚而过,“哎呀!”我轻轻叫了一声,竟然迈不动脚步了,身子朝前一栽,父亲急忙一把将我拉了过去,我悬在了父亲的臂弯里,父亲用手揽着我,一步一挪地朝前慢慢走着。我的两腿随着父亲的脚步慢慢朝前挪动着。我看不见父亲的脸,只听见他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有几次,父亲几乎滑倒在河水里,但是,他仍旧牢牢地用手臂揽着我,挣扎着在水中站稳了脚跟,然后,喘息着又继续朝前走去。

终于,父亲和我到达了大河的对岸。父亲的脚刚一离开河水,我看到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踉跄了几步,倒在了河滩上。我连冷带怕,浑身直哆嗦。父亲急忙抬头安慰我:“孩子,你别怕,爹没事儿,歇一下就好了。”说完,父亲爬起来,帮我把裤子穿上,又把伞递给我,才去穿他的裤子,一边穿一边笑呵呵地嘱咐我:“孩子,咱爷儿俩跑几步,一会儿就不冷了。”

我跟着父亲小跑了好一阵,果然身上不冷了。父亲见我的精神好多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父亲佝偻着背扛着我的行李依然走在前面,我在身后跟着他,望着穿着旧雨衣和破胶鞋佝偻着背扛着我的行李努力朝前走的他,听着那灌满了水的破胶鞋里发出的“咕叽咕叽”的响声,我鼻子一酸,泪水就涌了出来。

前面就是那条通往县城学校的大路了,我在朦胧的泪光中望着父亲那虽然佝偻却无比坚毅有力的背影,用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然后,我紧跑几步追上了父亲,迈开大步,昂首挺胸,和他一起朝前走去……

一把老茶壶

文/刘干

我家有把霜气横秋的紫砂茶壶,是1949年春天,祖父在南方打长工路过宜兴,花了三块铜板换的。听说要建立新中国了,祖父丢下船上搬运工的活儿,带着这把茶壶和工钱,回到皖北老家,准备给儿子置办婚事。

为让儿孙们铭记新中国成立之庆,祖父专门挑选10月1日这天,为我父母举办了结婚仪式,并送给父亲这把紫砂茶壶。

“茶壶”与“搀扶”谐音,表达长辈对晚辈婚后的期望,即要相互扶持,彼此珍重,相依相伴,养儿育女,白头偕老;还意味着人生如茶,婚后男人对生活的一种把握和担当;更重要的是,新中国建立后,我家分到了两亩土地,生活有了基础,感激之情不用言说都在这把壶里。故送这把茶壶,其意义深远,不但能长久传承,而且壶中有“乾坤”。因此,父亲格外珍惜、呵护这把紫砂茶壶。

小时候,父亲常对我们姐弟几个说:“这把茶壶,是祖父送给我的传家宝。看到它,就看到你们已故的祖父,可千万要小心,别打烂了。”

于是,在我幼小的心灵里,那个棕色紫砂茶壶如同圣物,有时我似乎觉得它就是和蔼可亲的祖父站在那儿,弥补了我没见过祖父的遗憾。每次看着父亲从壶里倒出绿莹莹的茶水,我都心生敬意,感觉它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藏在壶里。起先,我是仰视放在桌上的老茶壶,从不敢轻易触碰,生怕打烂了。后来我渐渐长高,能用手摸到老茶壶了,但也只是轻轻摸摸,生怕下手重了摸痛了它。终于,我高过桌上的茶壶了,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能清晰地看到醇厚的汤色,闻到浓郁的茶香,每次我都有些迷醉,有相依相亲的幸福时光在浸润。

从小到大,我们姐弟几个常常依偎在紫砂茶壶旁,看着父亲从壶里倒出香喷喷的茶水,轻呷一口,便以老茶壶为道具,向我们讲述许多关于祖父的故事。比如“旧中国风雨飘摇,家境随国运衰落,日子艰难困窘。祖父为养家糊口,孤身一人到南方打长工,风里来雨里去,积劳成疾,英年早逝……”有时听得我们泪水涟涟,也看到了父母劳动间隙所显露的疲惫和艰辛,感受着他们的头发像壶里泡的茶,逐渐由青变淡变白,容颜也逐渐像紫砂茶壶了。

我们姐弟几个长大后,像离巢的鸟儿,陆续离开了家,或求学或嫁人或工作,而老茶壶依旧默默地坚守在老宅里,陪伴着父母,走过每个寂寞的日子。偶尔归来,走进家,看见桌上的老茶壶,好似和一位久别重逢的亲人相见,亲切、温暖和踏实的感觉油然而生,也在我的心头扯出了淡淡的乡愁。可能是割舍不掉的国庆情结吧,在我24岁那年,父母也把我的结婚日子定在10月1日。结婚那天,父亲问我:“你想让我送你什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什么都不必送,就给我那把老茶壶吧!”父亲有些惊讶地说:“儿啊,那把老茶壶是个不值钱的泥陶玩艺,只能泡点茶水而已;现在是改革开放年代了,还送你这个,为父不忍心呀!”我坚定道:“我就要那个紫砂茶壶,有那个老茶壶,就感觉你、娘和祖父陪在我身边,就能时常想起家乡,让我觉得日子踏实温暖,格外有滋味……”

从此,老茶壶就跟着我,忠实地守在我身旁,陪伴着我的岁月和年华。说来也是神奇,有次正往壶里装茶,不小心碰落了茶壶,就在茶壶即将着地的一刹那,我竟然稳稳地接住了它,让老茶壶有惊无险。遗憾的是,此事发生不久,父亲在老宅安详地合上了眼,走完了他92岁的人生旅途。父亲去世后,母亲常来我家小住,每次来都会习惯性地看看摸摸老茶壶,与壶“交流”,每次触碰,她都觉得是最温暖的安慰。

一晃,老茶壶跟随我30多年了。去年10月1日儿子结婚,看他一脸幸福的样子,我也效仿祖父、父亲问儿子:“结婚需要老爸送你什么礼物?”本以为儿子会说送车送房吧,未成想儿子却说:“也送我那把老茶壶吧,其它的,结婚后自己奋斗!”听了这话,我含着泪把老茶壶交到儿子手里,我释然了。

这把老茶壶,从茅草房、到土坯房、到砖瓦房、到平房,再从乡下到城里,住上宽敞明亮的高档小区房……从新中国成立之日走来,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沧桑岁月,像年长者,见证了我家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也见证着我家的生活一步步走向美好,走向幸福的新时代。

我一直觉得,老茶壶是个无价之宝。因为它储满的不仅仅是袅袅茶香,是我家三代人以国庆日结婚的方式庆祝国庆的往事,是无尽的乡愁和厚重的亲情,更是国人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再到强起来的70年伟大的光辉历程。

老茶壶成了我家国庆文化的载体,留住这把有生命温度的老茶壶,永远注入家族的血脉里,通过国庆婚礼,传承千秋万代,历久弥新。

收一件毛衣

文/钟庆作

侄女小雨去北京上大学,看着家里为她准备的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我不禁想起了那年我上学的情形。再简单不过的行装,唯独临行前二嫂赶送过来的一件毛衣温暖我至今。

那是1985年,高考后我被录取到江西银行学校。去县中拿到录取通知书,一半是高兴,高兴的是从此可以跳出农门。一半是忧愁,忧愁的是家里拿不出更多的钱帮我置办行装,怕在同学中抬不起头来。

从县城回到家里,父亲看了看通知书,没有说一句话。他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自从提前退休在家,高度近视的他每天与收音机作伴,有时一天不说一句话。大哥是一所乡村中学的老师,母亲去世后,为了照顾家里,娶了个农村姑娘,刚好放暑假在家,侄子还不到一周岁。大哥对我说好好学习吧,熬过两年出来工作就好了。

夜晚,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想家中的境况和自己的前程,不禁潸然泪下,要是母亲在世该有多好啊!

我家在农村,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母亲从我懂事时起就一直体弱多病,但她用瘦弱的身躯撑起了我们的家,即便在那个吃不饱饭的年代也坚持不让我们辍学。我十三岁那年的冬天寒冷无比,那年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们。当时我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料理完母亲的后事,一家五个男人相望无语,黯然神伤。父亲锁好家门,我回头望了望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山村,一股离愁涌上心头,跟父亲去了他镇上的单位。大哥、二哥继续完成他们的学业,小弟弟才六岁,暂时跟了山里的舅舅。

父亲为了让二哥顶替他参加工作,便提前退休在家。当时二哥在共大(半工半读的高中)上学,成绩名列前茅,考取个农校之类的不成问题。但父命难违,也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虽不情愿还是退学顶替父亲当了售货员。我高考那年二哥正在热恋中,“准二嫂”也在镇上。

我在县城上高中时二哥就经常接济我,为了上学行头的事,我准备找镇上的二哥商量商量。二哥很是为我高兴,他问我上学要准备些什么东西,我说也没什么准备的,就是些日常用品吧。其实我内心特别想要一件毛衣。

从小学到高中我都没有穿过毛衣,看见县城同学穿的毛衣好看又保暖,羡慕得不行。可父亲每月寄来的十五元生活费,除去买饭菜票后所剩无几。

二哥说:“日常用品你就别担心了,我会准备好,再去添置两套衣服。”我欲言又止,想想二哥工资也不高,冬天还要结婚,已经很不错了。看来毛衣是没指望了,我怅然若失地回家。

好不容易熬到开学的日子。那天天还没亮,二哥帮我提着简单的行李,我怀里揣着父亲给我报到的钱和复杂的心情,两人一路无语走向镇里唯一的汽车站。

二哥和我上了车,帮我安置好行李,我对二哥说回去吧,我到了学校会写信回家。二哥下车等汽车开动,驾驶员刚发动汽车,就听见有人在后面急匆匆地喊着二哥的名字,原来是“准二嫂”,她双眼通红,从车窗递给我一个布包,叮嘱我说在外面要好好读书,家里的事就不要多想了。

汽车开动,把二哥二嫂渐渐地抛在了身后。我打开二嫂给我的布包,里面是一件崭新的毛衣,黑色、高领、那时流行的图案,正是我想要的那种。我回过头,早已看不见二哥二嫂,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后来收到二哥的回信说,二嫂得知南昌冬天寒冷,我从没有穿过毛衣,便两天两夜亲手织了一件新毛衣,这件毛衣花了二嫂大半个月的工资。

母亲的热炕头

文/rengaili

时令还没真正进入五月,母亲就急着包粽子了。她突然打来电话,问我孩子高考完啦没。那天高考刚结束,看儿子情绪不佳,我没敢问他考试情况,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稳住,好坏都要坦然面对,不能给孩子压力,再说成绩很快就出来了。可心里总慌得很,不得安宁。又想考试时间母亲是知道的,为何这么问?母亲紧接着说,考完了就好。又说刚好周末,和孩子回来住几天,给我包粽子,我已泡好了米。

母亲急切的心情让我很无奈,她老人家今春突然病了,有两个多月不想吃饭,消瘦得仅剩七八十斤的身子骨,以大姨的话说,风都能吹走。病中的母亲多需要我们能在身边陪她说话,给她做碗热乎饭,可我们兄妹几个各奔东西,整日忙于生计,忙于自己的小家。我被工作和高考的孩子拴着,不,常以此为由迟迟不能抽身回家陪伴母亲。年近七十高龄的母亲不知怎样撑过这漫长的孤苦日子,如何和病痛斗争……尽管如此,她老人家无时不在关心,牵挂我们。她定知道我此刻的心情,无非想找理由让我回去宽宽心。

我没理由不回。

记忆中端午节母亲总要包两种粽子,一种纯糯米的,一种黄米掺玉米糁子或麦仁的。包好多,忙几天。早早的母亲便和村子里的妇女一起去很远的深山里摘槲叶,然后放锅里煮,捞出来又拿河里清洗,把洗好的叶子整齐地摆在竹笼里控水。那时日子紧吧,每年最多买5斤糯米,多以自产的黄米为主。会过日子的母亲早早套牛上碾子碾玉米糁子和麦仁,把它们掺在黄米中包。母亲细心地泡米和豆子,包好的糯米粽子被她用不同的草藤记住,煮和放都有规律,煮时要放上面,用叶子隔开,出锅时单另捞在一个竹笼里,单给我们几个馋嘴的兄妹或来人吃。她常笑着说,你们人小,吃那个(掺玉米糁子和麦仁的那种)不消化。那时我们太小,不理解母亲为何这样说,又怎能舍得把纯糯米的粽子高兴地拿给邻居和客人吃。可依然美滋滋地享用着母亲准备的美餐。

五月初四这天母亲会用一整天来包粽子。吃完早饭母亲就开始忙活了,泡米,泡豆子、泡玉米糁子和麦仁,大盆小盆聚在一起,里面都装着渗泡的粮食。母亲忙着包粽子,父亲就自觉地去收拾锅碗,叮叮当当地响着,像过节似的温馨。我坐在母亲旁边,一边看母亲包粽子,一边给母亲递绑粽子的马莲草,问母亲为啥包这么多,母亲笑着说,你们都爱吃呀!再说马上要收麦子种地了,忙起来哪有时间认真做饭,粽子耐放,是最好的充饥食物。晚上母亲把满满几大盆粽子放铁锅煮,要煮一整夜。锅烧开后变慢火煮,每隔一两个钟头母亲就会添一次柴火。很快屋子里就弥漫开一种温润清香的槲叶味、米香味,勾得我们兄妹几个直流口水,不停地追问母亲熟啦没,母亲每添一次柴火我就跟她进一次灶房。

割艾草,抹雄黄是老家端午节古有的风俗。大清早父亲就出去了,他要去屋后山坡割艾草,在太阳出来之前,说是带露水的艾草最香。割回的艾草被父亲绑成好多束,架在门框上,摆在窗台上、鸡圈上,说能防蚊驱虫,也能招福。母亲在家用酒和朱砂调制雄黄,等父亲插好艾草后,她把调制好的雄黄汁抹在我们兄妹几个耳后,手腕脚腕上,嘴上还不停念叨着,好像是说百虫不侵,健康长寿。好奇而胆小的我这时会乖巧听话地任母亲摆布。做完这些,一家人才郑重地坐下,母亲端来粽子、蜂蜜和白糖。吃粽子开始了,我和二哥迫不及待地揪开马莲草,剥开一片片暗绿的叶子,顾不上抹蜂蜜和糖就开吃了,母亲总是笑着骂我们,饿死鬼。

有年端午节,父亲对我说,早上要早起,去河边地畔淌露水,鞋子和裤腿被露水打湿的越多越好,也可以用露水洗脸洗眼。我虽不明白什么寓意,但很听话地去做。那一早我把鞋子全淌湿了,脸被露水洗过几遍。

我一边陪母亲包粽子,一边开心地回忆儿时的端午节,母亲笑着说,都是太穷了,我们家人多,包一回不容易,少了不够吃,多了包不起,米太贵。掺玉米糁子和麦仁的粽子硬邦邦的像砖头,就那你大哥一顿能吃两。又叹息,也是那时吃伤了,现今纯白米的他一口也不想吃。

我笑着说,妈,既然我们现在都吃不了几个,你今后也就别忙了,你看你上不了坡,我伯摘的叶子多小。

母亲不高兴了,沉着脸说,那哪行,大过节的,不包粽子不像话。趁你二哥回来,包了你们都拿些,回家放冰箱慢慢吃,再说孩子们都爱吃。

儿行千里母担忧。对年迈的母亲来说,能找机会把我们叫回家,能让她老人家时常看到我们,能为我们做些什么,哪怕一顿家常饭,许是她最大的心愿。不管大小节日母亲都急急地打电话催我们回去,又知道我们回去了吃顿饭就要走,于是从我们进家门到走,母亲都快活地出出进进不停忙碌着,给我们做好吃的,准备我们走时带的:年馍、果子、粽子、豆腐,各种干果蔬菜食品,这些沉浸着母亲味道和爱心的食物温暖着我们的胃,牵连着我们漂浮不定的心。走多远都离不开母亲的视野和味道。

粽子压到锅里煮上已下午七点多了,我实在太累了,腰酸背痛,母亲麻利地收拾炕让我躺着。母亲的土炕可真热,躺着很舒服。每次回母亲家过夜,也就她的热炕头我最喜欢。躺着身心一下子就安静了,舒坦了。儿时的夜晚我最喜欢躺在母亲的热炕头听他们东家长西家短漫无边地地闲扯,喜欢听父亲讲那动听而神奇的故事,大白天喜欢独自一人躺在热炕上睁着一双大眼睛读炕头的年画,喜欢呆呆地望着头顶的木质楼板遐想:一个个好看奇异的木质纹理、疤痕都会引起我的好奇与想象,我常把那一圈圈漂亮的木纹想象成荡漾的波纹、涟漪的湖水,奇形怪状的疤痕想象成各种各样我见过的昆虫、花朵、山岭,还有可爱的眼睛和美丽的脸庞,这些缤纷的色彩,美丽的声音和灵动的画面常常令我兴奋、着迷,让我忘记时间的存在,一想就是一晌;偶尔也会看到它们极可怕的一面,觉得它们像黑黑的洞穴,像怪兽的獠牙和鬼魅的血眼,想到它们我就紧张、害怕,且越看越觉得像,时常也会被他们吓住,蒙上被子不敢出气,直到父母出现。

住了新房后母亲依然喜欢睡炕,屋顶和墙壁粉刷得平整、光亮,雪一样白净。然头上墙角却住着一对极小,还没赤豆大的蜘蛛,一个很大的黑娥子晃在蜘蛛中间,它们都静静地浮在极细的蛛丝上。我挥动手指企图赶走它们,可又怕蜘蛛落到炕上,落到我身上,打小我就怕各种毛茸茸的虫子。

母亲进来了,我和母亲脚对脚在炕上,她靠墙坐着我躺着,我们拉着闲话,从儿时扯到眼下,从张家谈到李家,从庄稼议到牲畜,凡我们知道的这里的一切,山水人情自然风光,一切有生命的无生命的存在我们都谈到了。这个夜晚我和母亲,在母亲的热炕头,几十年的光阴和风土人情被我和母亲扯橡皮筋般随意揪起、放下。

末了我又劝母亲不要再种地了,母亲笑着说,不种地干啥,闲得慌。一天光做饭吃,那天是不得黑的不得明……人都到地里去了,出进没一个说话的,急!再说人都种地哩,你不种让地荒着不像话,种些豆子啥的也有豆腐吃有煮锅的(母亲喜欢做稀饭时饭中煮各种豆子)。母亲说的很认真,似乎种地不光为了吃饭,也是一种营生、事业,一种普渡光阴的方式与妙招。

中午门上来人收金银花,母亲急急出去叫住,拿出晒干的金银花让买主看,那一刻真的吓倒了我,妈,你怎么有这东西?你不是病着吗?母亲见我不高兴,问得紧,便笑着打岔说是去年的,三娘大声告诉我们,别听***胡说,明明是今年的,***呀能干着哩,拄着棍子上山摘的。那一刻我不由得心酸,眼窝发热。母亲笑着和收金银花的男人讨价,听他故意挑剔着压价,我很生气,真想走出去骂人,夺回母亲手中的袋子,大声骂那黑心的商人,滚!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我们不卖。可我不能,我知道那里面不光有母亲的心血,更有母亲的尊严与颜面。我不能改变他们的生活,就必须尊重他们的活法。

突然我又看到了那对蜘蛛,我说妈,咋不把它们赶走,晚上掉下来多可怕,母亲知道我胆小,就让坐在炕边的父亲拿笤帚来赶走它们,父亲坐着没动,很不屑地笑着,说赶它干啥,永不咬人。

掉下来总归不好,跑人身上了咋办。

哪有啥怕的,你不动它它就不会下来。

父亲的态度和话语令我惊讶,他似乎和这些虫子很亲很熟。人老了都会这样吗?是漠然还是坦然?是共处还是容忍?细想父母的热炕头每年夏秋两季都有它们出现:藏在席子下的跳蚤,整日徘徊在帐子外尖叫的蚊蝇,挂在墙角的蜘蛛,隐在脚地的不知名却同样胆小的虫子,相比跳蚤和蚊蝇的可恶,这些挂在墙角或隐在脚地偶尔鸣啾的虫子倒是最安静、友好的。难不成它们也是父亲漫长夏夜热炕头遐想的秘密?

屋子里很快就被那种熟悉的浓浓的粽子味笼罩着,我躺在母亲的热炕头香甜地酣睡。

父亲与土地

文/马小江

我的家乡是位于临潼区北田乡一个叫月掌的村子。父亲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几乎没有出过远门,而父亲最大的特点就是勤快,时时都闲不下来。这注定了他一辈子都要与土地打交道。

说起土地,父亲经常说:“万物土中生”。他还说过:“土里能生金”。因此,父亲对于土地,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上世纪60年代,我家后院围墙内有一块儿空地,听父亲说约有半亩。那时候我也小,不知道半亩到底是多大。总之,父亲把那半亩土地侍弄得有模有样,一年四季,总怕它闲下来。春天来了,嫩绿青脆的蒜苗、菠菜、芫荽、大青菜、韭菜等,除了供应我们一家人的菜篮子之外,父亲还让我大哥挑出去卖,换回来的钱,就解决了我们兄弟几个的课本及学习用具问题。夏天是我们一家人最快乐的时光,除了各种时令蔬菜之外,沿着围墙下面,父亲早年栽下的几棵顺墙而爬的葡萄树,就成了我们的期盼,因为那上面挂满了一串串熟得发紫的葡萄。这些都令别家的孩子羡慕。

转眼到了上世纪80年代初期,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农村开始实行“生产责任制”,土地分到了各家各户。我家7口人,每人一亩半。父亲带领我们全家人,精选良种,不误农时,适时耕作。村里有几位长者,每年对全村粮食的产量进行统计和评比。我家年年位居前列。

父亲平时总是试图通过土地来解决许多问题,一家人的生活开支,两个哥哥的婚事,我上大学的学费,后来还有弟弟学兽医的费用,包括母亲去世后做棺材用的棺木,都无一例外。

父亲临终前几天,还对我们几个兄弟说:“我死后就将我埋在自家承包地靠近地头不远处,坟头不要占地太多,离地头近就是为了浇地时方便水流过。”他想得多么周到详细啊,将自己身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斗鼠记

文/秦延安

按理说,看到庄稼丰收了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对于1987年的我们家来说,却是喜忧参半。

我家在蓝田县蓝关镇新寨村,当时家里只有两间土瓦房,早已让部分收回的庄稼挤得满满的。还没有晾干的大豆和稻谷被码放在门背后,待剥的玉米堆得已经和炕头一样平了。看着拥挤难以下脚的屋子,母亲一脸忧愁。我知道,母亲愁的不仅是辛苦耕种的粮食无处堆放,更重要的还是心疼粮食被老鼠糟蹋。

收秋时节,也是老鼠糟蹋粮食最猖狂的时候。每天晚上灯一熄。我就听见老鼠咯吱咯吱偷吃粮食的声音。它们肆意地打闹,欣喜地狂叫,好像整个屋子的粮食都是它们的。父亲将灯拉亮,只见一只只老鼠仓促地逃向墙缝、柜道。可是灯一拉灭,不一会,这些家伙就又出来害人了。父亲学着猫叫吓唬老鼠,第一次第二次还起作用,最后这些家伙就有恃无恐了。它们不仅将没剥的玉米棒子整个拖走,或者咬得七零八落,而且还将装粮食的口袋咬得全是洞。一天父亲说,一定要好好治一下老鼠。

第二天晚上,父亲就在屋子里摆了两个老鼠夹子。天一亮,我就看到两个鼠夹子上分别夹着一只老鼠,肥嘟嘟的差不多有一斤重。虽然鼠夹子发挥了功效,但毕竟数量有限,并没有起到杀鸡给猴看的作用。而且一两天后,鼠夹子就完全失效。精明的老鼠再也不会碰这个铁家伙了,它们远远地绕开,依旧偷粮食咬口袋。

父亲买回来一些鼠药,和剩饭搅在一起,放在屋里屋外。第二天一早,就见放药的剩饭已被吃的所剩无几,但是没发现几只药死的老鼠。过了好几天,才在柜子下、柴堆里发现几只死老鼠,都有些发臭。看来药老鼠也不是一个稳妥的办法,最操心的还是怕这些剩饭被别的家禽吃了。

和贪婪的老鼠较上劲的父亲,终于买回来一只猫。虽然是一只老猫,自从它来后,家里原本任意穿行的老鼠一下子销声匿迹,粮食再也没有被糟蹋了。这样的太平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天早上,我们像往常一样,去炕头看休息的老猫时,却没有它的踪影。于是,一家人四处寻找,最后在门外的一棵树下才发现到它僵硬的身子。父亲说,可能猫吃了中毒的老鼠。为此,我们一家人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从此以后,虽然家里每年都要为粮食免遭老鼠糟蹋想尽法子,但再也没有养过猫。后来,我们家将房子翻修成楼房,再也不为粮食受老鼠糟蹋而伤神了。

选择

文/郑浩略

太阳已经好几天没露脸了,我站在潮湿的空气中,身后的办公室传来阵阵讨论的声音:“这个学期助学金谁有资格申请?……”

小时候,一家人挤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屋子里生活。那时候,我们家连个厕所也没有,洗澡在二楼的公共厕所。每次洗澡,父亲都要花上大半小时,帮我和母亲把厕所清洗干净,所以有人戏称父亲为厕所义务清洁工。后来,我们搬到了现在的小区,父亲也调了工作,生活状况便逐渐好了起来。现在听到别人在讨论助学金的人选,我立刻回想到了以前的点点滴滴,再次体会到了以前的无力感。

我咀嚼着过往,慢慢闭上眼睛,可我还是忍不住地想怎么样可以帮助他们。即使事情与自己毫无关联,还是想去帮帮别人;即使自己力量微小,还是想去尽力;即使自己会被别人不理解,但还是要坚持,想去努力。

生于平凡,处于平凡,但不甘于平凡。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但我却用来寻找光明。

这个世界,人生来就不可能在同一起跑线,与其天天怨天尤人,不如去想一下自己能做什么。

苏轼说:“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我们每个人最终都会离开这个世界,但努力一番再离去和无所事事混吃等死是不同的。毕竟人的使命是去生活,而不是存在。尽力拼搏,起码告诉了世界我曾来过;迷茫度日,还未离世时就已经是一堆死灰。

尽管现实总是如此无情,我们还是能够有所作为的,只是要做出选择:要么寻找各种借口对生活低头,要么拼尽全力让自己更好地生活。

我睁开眼,抬头看向天空,天空是黑色的,但我总感觉里面蕴育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