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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散文

2022/12/06散文诗歌

父亲散文(精选30篇)

有一种乡愁叫守望

文/桂靖雷

有人说,“乡愁”是一种怀古、怀旧、怀乡的情结,是一种乡文、乡情、乡景的眷恋,是一种忧伤、苦涩、温馨的印象;也有人说,“乡愁”是绵绵的记忆,是悠悠的情感,是浓浓的文化。然而,让我刻骨铭心的“乡愁”,则是父亲传递给我的对家乡传统文化的深情守望。

我父亲是一名普通的文化艺术工作者。建国前从学生时代起,就开始挖掘、记录、搜集黄梅戏传统剧目脚本,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一条穷其一生的守望之路。

青少年时代,邻村有名的“乐柯记黄梅采茶戏班”,在逢年过节或农闲喜庆时,经常到乡里巡回演出。祖父常说,父亲几乎每一次每一场戏,他都要挤到前台鼓架旁或台柱边,观看艺人们的表演,一直要看到“戏子拉尿”为止。

耳濡目染,父亲渐渐地由迷听黄梅戏曲,转入迷听黄梅戏文。他觉得黄梅戏曲调美,黄梅戏剧情美,黄梅戏文更美。它叙人间情,说人间事;述人间暖,诉人间冷;言人间爱,道人间恨;唱人间善,斥人间恶。可以称得上是美妙绝伦的人间绝唱。从此,他便注意搜集黄梅戏的唱本。凡是他看过的黄梅戏,他都要想方设法把它的唱本弄到手,一笔一画地誊写抄正,一本一本地用牛皮纸做封面,用针线装订好,放在衣箱中珍藏起来,从那些瑰宝里吸取艺术营养来丰富自己。

新中国诞生之际,父亲刚满16岁,毅然投入革命洪流,参加清匪反霸、减租减息斗争。1957年当上了黄梅县法院土桥法庭庭长,挑起了人民付给他的历史使命。此时,他仍然迷恋着黄梅戏艺术。然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面临着人生的第一次抉择,他毫不犹豫回到黄梅县黄梅戏剧团担任党支部书记,开始了他的人生重大转折。

在此期间,他记录、抢救了黄梅戏“36大本,72小出”的全部传统剧目,首次将黄梅戏起源、传播、发展概况和几百年来黄梅戏艺人口传心授的“36大本,72小出”传统剧目名称,以文字形式定型见于报端;此举为鄂赣皖三省民间广泛流传的“36大本,72小出”的全部黄梅戏传统剧目的定型,提供了详实的资料;为湖北黄梅戏的发展乃至中国黄梅戏的繁荣,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66年6月,我父亲被打成“黑帮”、“反革命”,遭到残酷的批判和精神摧残。几十年呕心沥血搜集、整理、创作、改编的黄梅戏传统剧目和艺术资料被洗劫一空。后来,每谈及至此,我父亲就心痛不已,他认为这不仅是他个人的损失。

1978年春天,冰消雪融,县委安排他负责方志和党史工作。岗位的变换,并没有改变他对黄梅戏艺术的追求。确切的说,他的“适彼乐土”就在黄梅戏艺术的圣堂。5年后,县委调他到党史办公室任主任。职务晋升、职称晋升、工资晋升,他没有心动。面对人生的又一次抉择,他仍然一往情深地选择了县文化局副局级调研员,时年48岁。

一场浩劫之后,他抢救、搜集的黄梅戏传统剧目和艺术资料,只有收藏在老家桂畈的30个传统剧目幸存。他前后用了50余年时间,跑遍了黄梅县所有乡镇的大部分村湾,抢救、记录了黄梅戏传统剧目大本戏106本,小戏199出,共600余万字。随后又对其进行了整理、校勘,结集为《黄梅戏传统剧目汇编》丛书,共15集500余万字,仅誊写抄正稿就达两万余页。如果加上记录稿、整理稿,一张张连接起来长达近20公里。

该丛书脱稿后,我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企盼把1米多高的手稿变成铅字,留传后世。他从县城到地区,又从地区到省城,四处呼吁,八方求助。最终作为资料本内部印刷。为此,他倾注了全部积蓄,默默付出了资料搜集费、初稿誊写费、部分印刷费20万余元。遗憾的是由于经费筹措困难,历时10年,直到他1999年12月病逝时,还剩3集109个小戏没有校勘付印,后由我接力完成。2001年9月13日,《湖北日报》以《黄梅戏靠历代艺人口传心授历史从此结束》为题作了报道,算是对他执着追求了50年的黄梅戏人生,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有一种乡愁叫守望,而守望承载的是一路风雨、一路泥泞、一路艰辛。如今,我父亲已有近千万字的黄梅戏资料和研究成果在流传社会、奉献社会、服务社会,他用这种血与心的化合,大写了自己的人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50年的黄梅戏艺术人生,纸上读来轻巧,脚印踩着煎熬,个中甘苦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尽管我父亲已经回归大地,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他的艺术生命仍然在子孙后代身上延续,薪火相传为黄梅戏艺术奇葩增姿添彩,这就是中华传统文化脉动不止的乡愁,生生不息的守望。

热情的豆腐

文/武卫华

豆腐是菜肴世界里的平民,朴素、清爽而又充满热情。

难得进一次菜场,嘈杂的人群、高亢的叫卖声,水灵灵的蔬果,红的、绿的、黄的、紫的,包括地上的烂菜叶,都那么真真切切,让我明白,眼前的景象,便是闹腾腾的日子。

那天,我是在一摞碧亮的青菜旁,发现豆腐的。它闲适地漾在水里,与近旁的青菜相映成趣,青青白白,干净明朗。尤其是豆腐,显得更为白皙了,如琼玉,似凝脂。我捧一块在手心,轻轻装进方便袋,再平躺到竹篮里。我怕粗手粗脚的老板,弄坏了它的模样。

儿时的故乡,有一条青砖铺成的小街。在小街的中点,卧着一座砖桥,拱型的,像月牙。桥的旁边,摆着个豆腐摊子,寒来暑往,风霜雪雨,都坚毅地立在那里,成了一道风景,定格在我的记忆里。那时家里并不宽裕,平时的下饭菜,都是院子里长的时鲜蔬菜。父亲过日子很是节俭,可是,每逢有客人来,他总热情相待。除了买肉宰鸡,炒上一盘金黄油亮的鸡蛋,还会准备一大份麻辣豆腐。

每次都是我去小摊买豆腐,用一个大号海碗盛着,小心翼翼地捧回家。我看着父亲把豆腐洗净,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然后,在热油锅里,把蒜瓣、生姜、小葱煸香,加入少量清水,放入豆腐,再淋上酱油,摆入红尖椒,配以小虾皮,大火烧开。父亲做的豆腐,色香味俱全。客人们围桌而坐,呼啦啦地品尝豆腐,谈着笑着,一团喜气。我总觉得,这个时候,家里洋溢着的,是笃挚的热情。

我一直执拗地认为,父亲烧的豆腐是绝顶美味。这一想法,却被邻居家的香菇酱扒豆腐彻底颠覆了。那天我在邻居家玩,看到王叔先将豆腐煎至一面金黄,淋入清水,烧开后起锅,装入盘里。然后在锅里翻炒香菇粒、鸡肉粒、玉米粒、青椒粒、红椒粒,等到八分熟时,加入盐、白糖、酱油、甜面酱,而后用淀粉勾茨,最后将熬好的酱汁浇在煎好的豆腐上。他家来了几位客人,王叔执意留我吃饭。于是,我有幸尝到了香菇酱扒豆腐,色泽浓艳、弹性十足、入口爽健、醇厚鲜美。虽然时隔多年,豆腐的美味,尤其是邻居的热情,却是难以忘怀。

如今,我已久居城中,早就习惯了与邻居劈面相逢而不动声色,却是常常怀念那些热情的人事与热情的豆腐。那日,见邻居提着两块豆腐上楼,我忍不住寒暄:“今天烧豆腐吃啊?”邻居点头,抱以微笑。此后,邻居碰见我,总是主动问候。

是热情的豆腐给予我热情,又让我赢得他人的热情。世间的事,便是如此简单明晰,就像一块再普通不过的豆腐。

乡下那手写的春联

文/凌河桨声

回乡下老家,见到人家门上贴着手写的春联,心中不禁一喜。那朴拙的手写春联,甚至说算不上书法作品的手写春联,竟一下子触动了我的情思,让我想起了当年手写春联那些似乎已经遥远的往事。

屯子里,家家户户对贴春联都是那么重视!院门贴,屋门贴;上屋门贴,下屋门贴;外屋门贴,里屋门也要贴。贴春联,也要贴横批,院门上还要贴不止一个横批。还要在碾子、磨、水井、猪圈、鸡窝、牲口棚等处一一贴上“白虎大吉、青龙大吉、井泉兴旺”等内容的春条。那时没有现成的印制春联,需要提前买好大红纸来写。倘自家没有人能写毛笔字,就只好找人代劳。

父亲念过一些书。在屯子人眼里,但凡念过书的,就应该能写毛笔字——屯子里的人称为水笔字。所以,不管你实际上是不是真的写得了,一到腊月根儿,就有家族或近邻拿着红纸拥到家里硬是赶鸭子上架。来了就是相信你,何况来的又都不是外人,写好写赖人家都不挑,所以任你有一百个理由也没法把来者往外推。

屯子里不少人家有过年吃素的习俗,过年要提前一天,贴春联也自然就跟着提前一天。所以,一到腊月二十五、六,我家的屋子里就热闹起来,家族啊,邻居呀,甚至住在两三里路以外的家族近支也要拿着红纸来排队,父亲就整天地忙碌起来。我虽不会写,但爱看父亲写大字,所以,每到这时,我就乐颠颠儿地帮父亲放好写字必需的饭桌子,主动地帮父亲研墨。父亲先是按人家的要求把纸裁好,一般裁一张大红纸能写五、六副春联,具体要根据每一家门框宽窄的实际情况来定。裁好了纸,还要折出印儿来,一副五言联要折四折,一副七言联要折六折。折好后,父亲把纸在桌子上展开,按平,提起毛笔,边告笔边告诉我要“轻研墨重告笔”,然后在废报纸上简单地练习练习,就下笔写起春联来。父亲写春联的时候,习惯下联在左上联在右,先写下联的第一个字,然后写上联的第一个字,接着写下联的第二个字,再写上联的第二个字……上下联相应位置上的字一一对应,工工整整。那时候,从裁纸、折纸,到书写,看着父亲娴熟的动作,自如地运笔,我都特别佩服。特别是父亲写起字来头略歪、嘴唇微微用力的形象至今还刻在我的脑海之中。

但是父亲头脑里的春联毕竟有限,总是习惯写“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春回大地风光好;福满人间喜气多”之类的旧春联,再不就是把“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之类的寿联当春联来写。我就有意无意地注意搜集《农家历》、《寒假作业》或者过年期间报刊上自己喜爱的春联,还买了几毛钱一本的《新春联》小册子。到父亲写春联的时候拿出来,还要帮着父亲参谋,用手一指,让父亲写这个或写那个。当选中的春联被写在了大红纸上,怎么看都觉得父亲这幅字写得好,更暗暗地为自己的选择得意。不过也确实有挑选失败的时候。有一副春联下联忘记了,不过那上联至今还记得,叫做“一派春风扫积弊”,我挑到了这副联,父亲却摇头,说“不好”,当然也就没有写。“不好”在哪儿呢?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父亲喜欢写吉利话,不喜欢“扫积弊”那几个字。这对我是个教训,以后我代人写春联,甚至自己创作春联,都尽量避免使用这种不为大众接受的字眼儿。

大约在我上初中后不久,父亲就把过年为自家、为别家写春联的任务交给了我。我心中自然忐忑:有此锻炼的良机当然好,但我的字的确拿不出手。不过在父亲的坚持下,我还是接过了接力棒,而且一写就是十几年。我把这个活儿看得很神圣,做起来态度也特别严肃认真——裁纸认真,折纸认真,写字更认真,中规中矩,一丝不苟。写字的人都知道,毛笔字立起来看着好才真叫好,我的毛笔字立不起来,一立起来自己就觉得惨不忍睹。但,我同样无法拒绝近邻、族人们的要求,而且从内心深处也愿意为他们服务。每当有人把大红纸送到家里,我都像封建时代臣子接皇王圣旨一样,认真地接过,尽最大努力选好联,尽最大努力把字写得像样一点儿。每到春节前夕,一写就是两三天,我竟乐此不彼。有时,看着满炕、满柜盖晾晒着的春联,内心也沾沾自喜过,——那毕竟是自己的“作品”啊。

偶尔,我还写出了村子。某年腊月去亲戚家,我为亲戚写了几副。因亲戚家开了个小卖部,我就大笔一挥,先写了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的通用联。又根据记忆写了一副“声声爆竹声声笑;朵朵烟花朵朵春”的春联,没想到当场就受到了一位到亲戚家买东西的顾客的好评,这位顾客让我的亲戚找笔抄了下来,还夸奖我说还是念书人写出来的东西好,念着喜兴,任我百般解释说那春联是我搜集的不是我写的都无济于事。

当年,族人们深爱手写的春联,有时,实在来不及找人代写,还敢大胆地自己动手呢。记得一位族兄曾亲手书写过这样一副“春联”贴于自家里屋门上,上联是“紧跟领袖毛主席”,下联是“永远干革命”。这是我目前看到的唯一一副连字数都不等的“春联”。这事看似好笑,其实细想也没什么,最起码在他心目中还知道过年要贴上春联表达心声,再说,敢写总比连笔都不敢拿要强。还有一位邻居,某年竟用秫秸瓤当笔写了几副春联,贴在了自家门上。正月里,说起这件事人家自己还乐呢!

大年初一,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村南村北地走,当然走本身不是目的,赏春联才是目的。家家户户那些红地儿黑字的手写春联,字体千姿百态,摇曳多姿,让我兴奋,让我感叹。尽管很多的字写得也不够好,但它们却准确地传达着人们喜悦的心情,传达着人们对新春、对未来的企盼。读着它们,感觉满世界都是对美好生活沸腾的热度。

后来,市面上出现了印制的春联,字图并茂,美观大方,颇具视觉冲击力。我为这新生的事物欢呼过,也贴过这样的春联。但不知为什么,贴着贴着就感觉那千篇一律的春联里还是缺了一点儿东西,便觉得还是手写的春联好,有看头,有品头,那是一种朴拙的美,是一种有情味的美。

怀念我的父亲

文/董凤云

写在清明节前夕。

父亲,您离开女儿已有十二个年头了吧!在这十二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您,特别是我在生活遇到困难,工作遇到挫折的时侯,我多想在您的面前,跟您诉说冤屈和苦恼,多想再聆听您的充满温情的教诲,多想重新体会父母怀抱的温暖和快乐。今天,为人之母的女儿,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为人父母的不易,同时对您的理解更深了一层,越发增加了内心的不安和愧疚,您的在天之灵,一定要原谅女儿年轻时任性和无知。

您知道吗?您走后的第一的清明节的夜晚,我梦见您的坟头堆着横七竖八的尸骨,是您在提醒女儿明天是清明节,要女儿去看看您,我去了,原来,花圈被风吹的七零八落,您知道吗,样子跟我在梦中的一模一样,从那时起,我就相信“灵魂”的说法了。我把您的花圈重新整理了一番,又用铁锨在您的坟头添了些新土。没过多久,您就托梦给我:在一座新盖的房子,您靠东边坐着,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样子好像很满足,我很清楚的看着您,但走不到您的跟前,我就哭着大声的说:“爸爸,如果能让我天天看到您,我愿永远生活在梦中,不要醒来。”我哭着哭着就醒了,我知道,您是在告诉我,您在天堂生活的还好,还满足,好让我放心。那一夜,泪水打湿了我的枕巾。

我永远不会忘记,小时候,一个中秋节的晚上,月亮是那样圆,是那样明亮,我们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我们家乡的“白糖青丝玫瑰”制成的月饼,尽情的享受中秋佳节的喜悦,皎洁的月光挥洒在小小院落,我依偎在您的怀里,小手顽皮的抚摸着您的胡须,有微微的刺痛,好舒服啊,您见我调皮,就给我唱起歌来,“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打败日本狗强盗,消灭的蒋匪军,枪杆握得紧,眼睛看得清,敌人胆敢侵犯,坚决打它个不留情。”我听着听着也跟着您唱了起来,您唱一句,我跟着唱一句,不一会,我就会唱了,当时,我不知道这是一支军营歌曲,也不知道您是位老兵,更不知道您有孤儿一般的童年,我只知道,您唱得很好听,很有气势,您很慈爱,在您的怀里很温暖。女儿长大以后,每当我的歌声赢得观众阵阵掌声时,我觉得这掌声应该属于您,是您启迪了女儿的心智,赋予我音乐天赋。在您的有生之年,之所以很少听您唱歌,那是因为生活的重担,磨灭了您的兴致,使您失去了享受音乐生活心境,您把毕生的精力和心血全部奉献给了我们。

我不会忘记,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我们父女乘上了当时的21路公共汽车,前去历城师范报到。当汽车行至章丘和历城交界处一个无栏大桥时,突然,汽车急刹车,全车的乘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我们反应过来,汽车的前轮离桥的边缘不到半米,情况十分危险,从前门已经无法下车,只好砸开后窗,逃离险境。当时我害怕极了,由于车身太高,您先下去后,伸出坚实的臂膀支撑着我,从后窗脱离了险境。每当想起这件事,我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我当时已经长大了,为什么张开双臂的不是我?而是年已五十的父亲,父亲您能原谅我吗?

我知道您会原谅我的,您的宽容、善良、勤劳、质朴的品德,决定了您不会在意女儿的过错。在您的有生之年,经历了太多的磨难,风风雨雨,饱经风霜,粗茶淡饭养育了女儿,我真的没来得及仔细看看您脸上的皱纹,没来得及体味一下您内心的苦楚,没能给您买上几次您爱吃的大红软柿,没能给您买几瓶您爱喝的兰陵大曲,您就匆匆的离开了操劳了一生的家,离开了女儿,离开了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这些都已经成为女儿永远的遗憾。如果真的有来世,让我在做一次您的女儿,好好的孝敬您,来弥补我的遗憾,我一定会做到的。

父亲您安息吧!

局长的晚年

文/华杉

局长的廉洁人人尽知,曾经被树为全省的廉政标兵,局长也常以此为荣。

几年以后,局长到了离岗年龄,不得不退下来,赋闲在家。一个干惯了的人闲下来就是受罪。加之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动不动就发脾气,所以他和老伴的关系一直不好。

时间不长,局长的老伴患了乙肝,本来不是多大的病,因无钱及时诊治,一拖再拖,最后导致肝腹水,一命归西。

老伴临咽气前,拉着局长的手说,我跟你苦到头了,这回要享福去了,只是你自己要受苦了。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局长感到对不起老伴。干了十几年的局长,给老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买过。就在老伴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局长禁不住放声痛哭。

局长有个儿子,在南方打工,一年半载回不了一次家。局长过去不觉得,现在孤独起来,对孩子有了一种内疚感。十年前,县里要招一批公务员,他的孩子完全具备条件,但他怕人说闲话,硬是压住不让给办。孩子工作无着落,只好到处打工谋生。

局长孤苦伶仃的生活,使邻居们深感同情,都想方设法要给他找个老伴,像局长这样的人,不该受罪。

那天,一个五十来岁的胖女人经人介绍和局长见了面,听说当过局长,再一看人,相貌堂堂,胖女人当时就答应了。谁知到局长家里一看,心凉了半截。局长住着三间破平房,还是公房,墙壁早已剥落不堪。家里除了一台旧彩电,几乎没有值钱的东西。胖女人曾是一个乡长的太太,乡长因贪污受贿被判刑八年,后病死在狱中。胖女人过惯了阔绰的日子,局长的家境自然格格不入。

时间不长,有人又给局长介绍了一位,还是因为局长家境贫穷而没有成功。局长感慨不已,发誓不再找女人。

局长不会做饭,一日三餐不是泡方便面,就是煮粥。逢年过节县里慰问老干部时能送些好吃的,平时门庭冷落。

为给局长解闷,邻居们常邀他打麻将以度时光。

麻将场上,牌友说,看你,一局之长,落到这般田地,打牌也只能打个一两块的,再大就不敢上场。

局长淡淡一笑,说,我用自己的钱,活得自在。

连老婆都找不到,还活得自在!牌友反唇相讥。

局长不说话了,闷着头只打牌。

当官的不来,老百姓倒不少,有拿鸡蛋的,有送青菜的。距离近的,干脆把饭做好送过来。每每遇此,局长就感动得泪流满面地说,还是百姓好。

远在南方的儿子,虽然对父亲误了自己的前途深感不满,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每当看到眼下的官场,反倒觉得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和妻子一商量,把父亲接到南方。父亲看家,他们夫妻一心一意做生意。

晚上,局长横竖睡不着,就起了床,翻出多年来获得的一箱子荣誉证,感慨万分,想一把火烧了,但终于没动手,最后又一一放进箱子。

局长打开电视,看到又一批贪官污吏受到了制裁,顿时心里有了一份安慰。然后,他又上床睡下,这一觉睡到大天光,连梦也没做。

酸葡萄

文/卜凯

又到葡萄成熟时,我不禁又想起儿时庭院里那久萦梦乡的串串酸葡萄来。

我的老家,静卧在一个名为草鞋垭的山旮旯里,那里绿水环着青山,像脐带一样,连接着祖祖辈辈的遗憾和憧憬。

每到农历四、五月间,肥厚脆嫩的葡萄叶子再也掩盖不了满挂枝间的颗颗青果。满院子弥漫着回味无穷的果香。于是,我便开始寻思着,偷摘青葡萄解嘴馋的最佳时机。

某日一大早,鸟儿饱含生机的叽喳,唤醒父亲悠悠地扛起犁耙、吆喝着我家那头瘦公牛、哼唱着古老的歌谣,绕过弯曲的小径走向田埂时,我再也忍不住串串青葡萄的“诱惑”。

见父亲的背影渐渐远去,我猴子似的赶紧搬起一根板凳,飞奔到葡萄架下,顿时,一股淡淡的果香味儿直钻进鼻孔,口水便忍不住流了出来。

顾不得挑肥拣瘦,三下五去二,就摘下好几大串,用衣角儿稍微擦拭几下,赶紧放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品出个滋味儿,这些青葡萄已被我连皮带核全咽进了肚子里。

中午,牙齿酸酸的,压根不敢再碰饭桌上的泡咸菜,纸终究没能包住火:“凯娃,你一定是偷吃院子里的青葡萄了?”

“我……只是想尝尝……哪晓得……”我吞吞吐吐,连连掩饰。

“也好,从小多尝尝酸酸的、涩涩的味道,也未尝不可。”停了停,父亲说道。

以后,在我人生履历中,青葡萄的滋味儿融入了我的年轮,浸透着我青春的梦想——

上学时,我的成绩一直不错,初二那年,被选中参加镇文办举行的演讲比赛,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我,却被镇中的一位侯姓同学抢走了“王者宝座”。一回到家里,我便忍不住躲在葡萄架下哭了。父亲见了却哈哈大笑:“没出息,没争到全镇第一就哭了?小子,再去摘几串青葡萄尝尝吧。”

我把父亲的话语和着青葡萄的酸涩一起细细咀嚼,渐渐地,仿佛大彻大悟一般。我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滴,坚实有力的足音,又重新响彻在茁壮成长的路途……

岁月悠悠,花开花谢,这些年,父亲的话语连同故乡青葡萄的滋味儿一直伴我漫步风雨人生:酸,仅仅是人生的起点,从酸涩中走出,去创造甜美的幸福生活,这才是人生的最终向往和归宿。

父亲的老黄牛

文/毛宗胜

土地承包到户那年,我家从生产队里分得一头老黄牛,我父亲如获至宝,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记得那年他先后为这头牛砌了七个槽。

好健壮的一头黄牛!老粗的四条腿,还腆着个大肚子,那牛头亦大得出奇,尤其是那两只角,角根处足有罐头瓶那么粗。一冬天拉着满当当一车粪上山,四个蹄子一下一下紧趴着山路,走起路来一点也不费力,连喘气声都很少听得出——真是头好牛!

父亲的一生可谓坎坷,风风雨雨里他在家乡的黄土地上刨了一辈子,到如今,手脚完全皲裂了,到冬天流血不止,手掌里有层又黑又厚的茧。一头花白头发,标志着他在黄土地上含辛茹苦的追求历程。庄里的人叫他“苦尽忠”,受这封号他当之无愧。父亲断断续续当过二十年生产队饲养员,故而大小牲畜他都侍弄过来了,他尤其喜欢牛。

站在那头老牛前,他时常发愣:这东西挺怪的,吃的是草,挤出来的却是白生生的奶。面对一片黄土地,它没日没夜地耕耘,从不知道累和苦。想到这些,父亲的鼻子有些发酸,及至有泪花从他那饱经风霜的老眼里滚出来。多少次,在骄阳下,他悉心地为老牛梳理毛发;多少次他起鸡叫睡半夜给老牛添草饮水。一夏天,少不了要去山坡上放牛,到了山上,啥事也不想,只是愣盯着老牛狠劲儿嚼草的嘴巴。说到父亲吆喝着牛儿在田头耕耘,那可真是英姿飒爽。他挺精神地喊着一些只有牛才明白的语言,不时扬一扬手中的鞭子,其实那不过是唬一下罢了,有那个老农不心疼自己的老牛?老牛身上脱下一根老毛,他都要放在手心里瞧半天呢!父亲完全陶醉在一种独特的幸福之中,他满面红光,跟在牛后步履沉稳地走着。

有一次,父亲对我说:“你可得学着干点庄稼活,你妻儿吃的是庄稼饭,日后倘或我们都去了,谁给你种田啊?再不要一有闲暇就背着手儿满巷道转悠……”

于是我跟着他去犁地,我精心地学着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而他正坐在田边垄坎上,眯着双眼,边吧嗒旱烟边瞅着我的举手投足。犁了半块地,老牛忽然停下了步子,左手那头年轻点的牛也随着停下来,我有些气愤,便扬起鞭子狠抽了几下,而老牛依旧不往前挪步,只是象征性地晃了晃身子。我怒不可遏,手中的鞭子越甩越欢。这时父亲黑着脸走过来,指着我的鼻子说:‘牲口也是肉长的,也是凭力气做活,鞭子打在你身上你是啥滋味儿?”我有点下不来台,耐不住气了,便把犁一撂,索性去歇缓,父亲二话不说,扬起鞭子,扶正犁铧,接着犁了起来……

随着年龄的推移,父亲愈加老态龙钟,那头老黄牛也实在没多少力气了,面对诸多繁重庞杂的农活,它力不从心,干瞪着双眼没奈何。那骨架,那膘肉却还挺不错,有好食牛肉者找上门来,劝父亲卖了它,再换头年轻点的牲畜。起初父亲不肯,后来经我三番五次劝说,他才应允,他说:“也罢,老了,吃不了草了!新老交接可也是规律呀!”

老牛被牵走的那天,父亲老早就起了床,穿戴齐整,然后给老牛添了三倍于往日的好料草。待到日头从东山顶上爬出来,他便像起初往家里接牛时那样,在牛角上缠了一点红布。当牛被买主拉走的那当儿,我发现有泪花从父亲眼里涌出来,再滚下黑瘦的腮,这景致令我惊诧不已。

父亲,一辈子不曾闲过,为了他的土地,为了儿孙们,不停地忙碌着、跋涉着、耕耘着……父亲啊,您恰如一头负重的牛!

父亲的凉面

文/李晓霞

炎热的夏天,我喜欢吃凉面,尤其喜欢吃父亲做的凉面。

记得小时候,天热了,父亲就会为我们做凉面,凉面是凉吃的面条,父亲做的凉面是手工擀的。父亲说,擀面条做凉面是个力气活儿,力气活儿就要男人来做。

吃过早饭,父亲就在大瓷盆里舀两瓢白面,用一碗盐水,调和揉搓,揉搓很多遍,盖上湿过的笼布。中午做饭的时候,把醒好的面团拿出来,放在案板上用力揉,使面团又筋又软,再用擀面杖用力擀。父亲擀面条很老到,两只大手随着擀面杖的转动,由里到外,由外到里,一缩一放,一放一缩,不一会儿,面团都卷到擀面杖上来了。父亲的衣服却被汗水画出了圆圆的大圈儿。面条擀好了,便用大铁锅烧开水,撒点儿盐,把面条下到沸水锅里煮。

父亲边做边说:“煮面的水一定要加盐,这样面条有味道而且更筋道。”倒入半碗冷水续煮,点水数次,中小火煮到面条刚熟却不糊不烂的程度,迅速用笊篱把面条捞到刚打上来的冰凉井水里,沁得光滑而冰凉。再用笊篱捞出来,放进盆里,淋上小磨香油,浇点儿辣椒油,防止面条粘连,加上切好的黄瓜丝、胡萝卜丝、葱花和姜末,放点儿预先准备好的盐末大蒜泥,添上少许柿子醋和花生米,撒上少许芝麻和白糖,用筷子搅拌均匀,味美可口的凉面就做好了。

色香味俱全,清凉爽口,香味扑鼻,连空气都香了。闻到香味的我们姊妹急忙各自拿着白瓷碗夹捞面,挥舞着筷子,酸甜咸辣香五味俱全,清新爽口,不油不腻,又香又甜,好像在吃世界上最好的美味佳肴,大快朵颐,全是幸福的味道。可是,父母总是笑呵呵地等到最后才去拿着碗筷夹上小半碗,总是说自己胃寒怕凉不敢多吃,劝我们多吃点儿。其实,父母当时正值壮年,不至于胃寒,在那个经常吃不饱的年代,他们是舍不得吃,把粮食从嘴里一点儿一点儿省下来,让自己的孩子少受饥饿的滋味。

后来,我外出求学,大热的天也无法吃到父亲做的凉面了。于是,便盼望暑假快快来到,回家吃父亲做的凉面。吃着父亲做的凉面,也是在享受父爱。

如今,吃凉面成了家常便饭。但是,我依然很怀念当年父亲做的凉面,父亲做的凉面不仅好吃,还充满了亲情味,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已是八十岁的老人了,无力给我擀面条做凉面了。

今年暑假,天气很热,我要回家看望父亲,不是吃他做的凉面,而是给父亲做两顿营养丰富的五彩夏日凉面。我相信,父亲也会像当年的我一样,吃起来一定会觉得很香。

我和父亲

文/土悦

我和父亲

偶然间读到一些文章,不由的被一些文字感染,心湖中泛起无数情感的涟漪,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倾诉之感,而且愈来愈强烈。“ 我十七岁初恋,暑假里,在家写情书,他在一旁瞎出主意。我十几岁就学会了抽烟喝酒。他喝酒,给我也倒一杯。抽烟,一次抽出两根他一根我一根。他还总是先给我点上火。我们的这种关系,他人或以为怪。父亲说:‘我们是多年父子成兄弟。'”

这是汪曾祺和他的父亲的真实生活写照。读者看罢一定嘲笑父亲的不检点,不能给孩子一个好的成长教育,肆无忌惮的让孩子继承自己的陋习。但我却牵强附会的看到了这其中的不平凡。这位父亲和孩子从心理到身体,从感情到生活。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饱含亲情!

我是父亲的儿子,现在又做了儿子的父亲。我着实的感到自己和父亲之间缺少些什么!父亲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从我记事起,在我的印记中最深刻的是他的背影,褪色的中山装附着在他宽大,标准,结实的身体上。绷紧的脊背轮廓昭示着西北男人的粗旷豪放。看到他的高大的背影我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父亲是家,我倚着心中无忧;父亲是地,我踩着心底踏实。在幼小的时候,我常常和他躺在一个床上,在父亲睡着的时候,用手轻轻的抚摸着父亲的黑黝黝的铁脊梁,用鼻子闻着那来自强健肌肤特有的香味;我有些调皮,也有些贪婪,经常被父亲在睡梦中用厚大的手掌推开,这种感觉真好!父亲并不是很威严,但我很是怕他,到现在也是。只不过是那时怕挨揍,现在我怕------怕父亲因我而伤心!父亲的身心饱经生活风雨的洗礼,不能再受苦痛煎熬了!清晰的记得,我小时候把家里的两元钱偷偷的拿出去花了,被父亲发现后,一脚把我踹到院子里去了。我痛苦极了,好在他再没说什么,我只能怨自己做错了事惩罚也是活该;疼痛便也慢慢散去了,但更多的是我的内心里深深烙印的惧怕!我以前从没见过他发这样的怒气,我告诫自己以后千万别让父亲再这样惩处了!的的确确从那以后父亲从未打骂过我,我也从未因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再惹他生气。父亲高大的形象让我幸福的做人,父亲沉稳的性情使我踏实的处事。父亲是我生存,进取的航标。

岁月飞逝,时过境迁。在家的耕作,在外的谋事。我不经意的效仿着父亲,传承他那老牛般的吃苦和发自心底的诚信。我便也找到了生存的大道,并稳妥的走过了三十多年。我成家了,工作了,荣耀了。可父亲还是那么的老土,头发白了全部,腰也弯曲了许多。在家族里欠缺了声望,在家里也稀少了言语。家族和家里的许多事中,我便出尽了风头。经常回家看到父亲寒酸的样子,特别是近几年,父亲常常患病,他那伟岸的身躯也屡屡倒下;依靠那中西药的刺激慢慢振作。尽管父亲没有呻吟一下,但我看出了他一生辛劳后留下的创伤的痕迹,以及对我,妹妹,和整个家族的过去与未来的焦心和痛楚!我的良心终于有了发现,我开始关注父亲的生活,情感。我着实的觉得我和他的距离隔的太远,太远!只有喊父亲的时候,那声音才是那么真实。因为读书,我四处奔波,和同学朋友无话不谈,竟然一年又一年,没有和父亲倾心交谈,只是交纳学费时我和父亲说的最真诚,其余的话都是每年的固定形式。和四方的朋友能打电话几个小时,却和父亲相见只字片言。我也试图找出时间,让我们用心想见,但父亲微微几句便找了活干。结婚以后,爸妈用心盼望的礼拜天,最亲切的是那顿香喷喷的团圆饭。热情而简单的问候之后,我和妻子,儿子自然地在自己的安乐窝里旋转,仅有的时间还要打着哄孩子的旗号陪妻子游玩。我的荣耀或许只给他们留下了心灵上的虚无的温暖。

我是父亲的儿子,父亲用身体砌成稳妥的阶梯,让我不断攀登成就锦绣前程。但我属于父亲的太少太少。我忽然想起儿时抚摸父亲的感觉,那么的亲切,那么的叫人神往。现在的父亲身体怎么样?我真的不能了如指掌。可悲啊!这么多年,我几乎没有和父亲握过一次手,更别说抚摸他的皮肤,为他按摩!可怜的父亲很少洗澡,农村没那个条件,他也舍不得花那些钱。如果我能着实的为他搓一次背,我便能看到他沉淀汗迹的肌肤,和被生活扭曲的肩背。但我没有,至今没有,这其中的原因,不乏有我的身子骨尊贵了,放不下架子!间或间看到父亲的衣物,我不心安的洗过一两件,那满身汗物的肮脏真叫我心痛。父亲是个活生生的人,却大半生像牛马一样劳力,耕地,打工,扛木,驮煤摧残着身体;理家,谋业,育子,伤亲折磨着心理。他老了,但他一直没有因为生活之苦屈服过,我没有看见过他流一滴眼泪。但现在他着实的老了,他不会那些麻将,扑克的戏耍;也不会热衷于那逢场作戏的,华丽词藻满溢的自我炫耀。现在的父亲也还是那么的闲不住,就好像一生戎马倥偬的将军一样,突然的闲下来,他真的不心甘啊!我深深感到他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好在孙子孙女的调皮抚慰了他晚年精神的空洞。父亲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乡亲们都接受过他的一身蛮力气的好处。我小时候活泼好动,吃过百家饭,穿过百家衣。乡里人不仅是因为我的可爱,更多的是因为我的父亲的憨厚沉稳。我因为有这样的父亲,便努力的去奋斗,在学校,在单位,不和别人攀比衣食;用真诚,用实力,不奢求名利。我清贫的过着,但我内心充实,因为没有贪婪的欲望,我朋友多,我思维正常,我每一天心安理得的,清醒的想着,乐着,过着。

然而,这内心的多年沉淀的,满载愧疚的包袱,时时让我难以心安。我在尽力的去做些事儿,试图以一个不错的儿子形象虔诚的成为父亲编织人生成功的作品。改变不了它,使得我的人生再有价值也是盖棺定论的贫乏。忘记源头的根本,泯灭养育的亲情,人生中还有什么值得用意义和价值冠名?我羡慕汪曾祺的父子情深,我赞美他们那种另类的陋习传承。他们是真实的骨和肉的亲情。纵观天下,不知有多少儿女飞黄腾达,可到底有多少父母和汪曾祺父子一样真实的一生体味肌肤相依,朋友相交的人间真情?一曲《常回家看看》唱出了天下多少父母望眼欲穿的祈盼游子的寂寞心声!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知那遗弃,虐待父母的子女身体内是否真的还存留着一颗跳动而鲜活的心?难道感恩之语只仅仅是一代为一代美德传承的华丽的说辞?

父亲和大杨树

文/闫耀明

那年春天,父亲将一根光秃秃的杨木杆插在地上,大声说,将来,用它给我打一口棺材!

那是在我家院子门口,大门的右侧,父亲用铁锹挖出一个不大的坑,将杨木杆埋在里面,填上土,踩实。

父亲说话的声音十分响亮,让我家大门前的那棵杨树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那年,我7岁,我的父亲43岁。

后来,我就忘记了那根光秃秃的杨木杆,但杨木杆对我是否忘记它并不在意,它开始无声地生长。它的生长是寂静的,甚至是寂寞的,它悄悄长出小小的嫩叶,淡黄色的,接着,又长出细细的枝,也是淡黄色的。做这一切的时候,杨树始终是无声的,如一个闷着头走路的人。因为杨树的寂静与沉默,我差一点儿就忘记了它的存在。

我不知道自己小学毕业后到一个叫仇化屯的村子去读初中时,它长到多高了,我也不记得自己到锦西县城去读高中时它长到多高了。直到我在抚顺市清原满族自治县一家工厂工作后,携妻带子返回家乡看望父母时,才猛地发现,那根杨木杆已经变成了一棵又粗又壮的大杨树。

傍晚时分,村街上的乡邻喜欢坐在大杨树下乘凉、聊天。这棵大杨树成了一种标志,在不声不响中走进了村里人的心中。每次回乡下老家,我都会在树下待一阵儿。夏天的时候,我在树下坐着,摇着父亲用的那把大蒲扇,扇风、驱赶蚊虫。冬天,我会站在大杨树下,将肩膀倚在已经皲裂的树皮上,看阳光在树干上缓慢地流淌。乡下的阳光似乎更明亮一些,大杨树看上去更干净、更庄重,好像在无声地诉说着心事。

我了解大杨树的心事,因为多年过去了,父亲那响亮的声音依然在我的耳边响起。

多年过去了,很快。就如同一根杨木杆变成一棵粗壮的大杨树,很快。仿佛只是一个黄昏的时间,就过去了。

父亲已经到了黄昏。不久,夜便降临了。父亲走了。那年,父亲91岁,距离父亲埋下那根杨木杆已过去了整整48年。

父亲走了,却没用那棵大杨树打棺材。父亲与大杨树之间的默契皲裂了。这让我的心里隐隐生出些许遗憾。父亲与大杨树之间的默契没有达成,总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父亲母亲已先后去世,回到那个老院子的冲动在我的心中一点点淡了。对那棵大杨树的记忆也一点点淡了。但是,淡了,并不代表着消失。

前些天,我和姐姐、姐夫一起回老家,去坟上看看父亲母亲。

从山上下来,我来到老院子。哥嫂很是热情地为我们准备了东西,都是菜园里出产的。哥拔了一大捆花生,让我把花生角儿摘下来,带着。嫂子用弯镰割下一捆嫩韭菜,让我带着。哥拔了一捆大葱,嫂子到白菜地里拔了一捆小白菜,让我带着。

我把哥嫂为我装好的东西放进车子后备箱,突然发现我家院门右侧那棵大杨树不见了。我的心颤了一下,静静地站着,站了好一阵儿。

我不知道大杨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但是我没有问哥嫂。

我没有再询问,我知道,那棵大杨树一定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去完成了与父亲达成的默契。

启动车子,慢慢驶离老院子大门口的时候,我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就像那棵大杨树无声地向上生长。

四十年的村庄

文/曹茂海

四十年前,我当然还是个村娃。我的村庄柳林湾直躺在东山和大箕山之间的田畈上,像一条自南向北航行的船。村东是竖直的港堤,港堤上长满粗壮的柳树,这柳树就像家乡这条船高高扬起的帆。港堤东面是一条弯弯的、浅浅的、静静地流淌着的河。

有一天,我与十几名村娃在港坪上玩耍。突然间,港坪上出一道裂缝,孩子们即时向四周逃散。很快,裂缝越裂越大,接着有混浊的水从裂缝中汩汩而出。少许,水涌出来了,越喷越高,高到丈许。孩子们个个目瞪口呆。

孩子们纷纷往港堤上跑去,我呆呆地站立在原地。那时候,我亲眼看到,地塌陷了,高大的柳树被卷入好大好大的水洼。我还清楚地听到,村民从自家房屋中跑出来的尖叫声,还有从村巷中传出的疯狂的狗叫声。

不少房屋的墙壁出现了明显的裂缝,村民们以为发地震了,很拥挤地站在港堤上。

柳林湾的西北面有一座矿山是叶花香铜矿。听父亲讲,矿山挖矿挖到地下河去了,这地下河就在斜躺在柳林湾的地底下,港坪塌陷和村庄房屋裂缝跟这地下河有关。不多久,省市政府作出了柳林湾整体搬迁的决定。

我没有去翻阅家谱,却听爷爷讲,曹氏家族发源于山东,后迁往江西瑞昌,再之后迁到柳林湾这块风水宝地。我还从大冶文史资料中得知,民国时期的柳林小学是进步青年学习文化知识、追求进步思想的主要场所。革命烈士曹壮父在柳林小学创办过进步青年读书班,老一辈革命家恽代英、肖楚女也曾到这里播撒过革命种子……

不到两年时间,柳林湾全体村民全部搬迁到社会主义新农村。虽然迁建的地方叫陈家垴,我的家乡却仍然叫柳林。

新建的柳林湾有十栋两层楼建筑,每栋四个单元,每单元有三户人家。大户人家进门是客厅,客厅后面是楼梯间,楼梯间后面是厨房,厨房楼顶是晒场;与客厅和楼梯间并排着两间长房,两层楼的上下结构相同。小户人家比大户人家只少两间房子。

分房拿钥匙时,村民们比接亲或生孩子还要快活。即使有人一时没有分到房子,也是满脸欢笑。有个胖叔,每次分房他都去,自己分到了房子也去。吃饭的时候,胖叔端着个海碗,站在一旁,一边吃着,一边笑着,有时还要对拿到钥匙的兄弟叔伯说:“好嘞,可以到新房做饭啰,还可以到新房睡觉啰。”

全部搬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后,柳林村党支部书记袁修珍组织全体村民在村前土场上举行了非常隆重的说唱会。那时候,说唱会最受欢迎的是三句半和快板书。时隔四十年,我还记得说唱会中的一段快板书:“一排排柳,一排排杨,一排排楼房向东方。迎着太阳笑,日出映霞光。体育场上银球转,练兵场上杀敌忙……”这段快板是时任村小学校长曹衍钢组织人员集体创作的,柳林小学三四五年级的学生人人都能记诵。

那时,父亲是村干部,兼任红砖厂厂长,村民们都亲切地称父亲为“司令”。父亲虽然过世多年,每当我回到柳林,就会想到值得我永远骄傲的父亲。因为新农村的每一块砖都是父亲带领生产队员烧制的。

红砖厂建在村庄南边的红土场上,有专门的制砖机械。送上电闸,红土和水送入方型斗口,搅拌之后,被压制的泥土从方形的口中缓缓而出,接着被切成一段,再放置切割机,电闸一推,十二块砖坯就被切成。

不仅制砖,还得烧砖。砖窑是圆锥型,底层有无数个小方洞,小方洞是用来点火和观火用的。每当砖坯晒干,便围砖窑。待砖窑烧成,便有人放炮,有人喝歌,有人喝酒,还有人磕头作揖。

四十年过去了,柳林村人丁兴旺,周围的四个小村庄云吉垴、曹良朋、江家垅、袁家湾已连成一片。柳林村座落在瓜山、陈家垴和后背山上。山如眉黛,柳林村恰似山间闪亮闪亮的眼睛。村前有一眼清澈如镜的水塘,阳光下银光闪闪;塘前是碧波荡漾的稻田,塘后是红白粉黄的月季花。信步村中,绝对有“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的闲适与快慰。

前年,由冯声波、曹衍铜和村民捐资改建的村民活动中心落成。活动中心雄伟壮阔,宽敞明亮。落成那天,庆典简单而隆重,村支书曹衍泉组织村民看大戏、搞晚会,姑娘大姐们带着孩子从方圆数百里的村庄回家了,工作在外的子民们领着家眷从全国各地回来了……现时的村庄,不只有昔日的闲暇与宁静,还渐染着都市的欢快与繁荣。

四十年的村庄,并没有让柳林的子孙们忘记先祖的坚贞与艰辛,因为在他们身上仍然流淌着先祖温暖如春的血液。四十年的村庄,让村民的幸福味儿厚厚的,满满的,而且他们相信未来的日子会更加饱满丰盈。

端午节回家,驻立村前,思绪万千。突然想起,在活动中心悬挂着我杜撰的一副对联:“眉黛青山,长沐一轮旭日;陈王懿德,频添八斗奇才。”我乐呵着。一时,孙女纤云对着我喊:“爷爷,太婆请你回家吃饭”,我还是乐呵着。

腊梅花儿开

文/贾世民

乙未年严冬,对于我们这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来说格外寒冷。久病的母亲,没能熬过这个严酷的季节,丢下她的8个儿女和一大群孙儿重孙,走完了她85年的人生历程,带着无限的憧憬和父亲团聚去了。

母亲走的那天下午,我们心里既悲伤又慌乱,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有村里长辈的细心指导,才将母亲妥善地安放到堂屋正中“停”下。等烧过倒头纸,点起长明灯,我神智有些恍惚地走出家门,站在场院里父母亲手栽种的已长满花蕾的腊梅树下,仰望着黑沉沉的天空,长长出了一口气。直到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从此我就没有妈妈了……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失去了依托,再没有几十年来依门而望盼儿归,热汤热饭慈母心的妈妈了!

那一刻我心如刀绞般的难受,鼻腔一阵酸热,泪水一下涌满眼眶——手背湿了,脸颊湿了,头上身上都湿了?哦,下雨了,亡人不走尘土飞扬的黄泉路,天公在为母亲洒扫通向天堂的阶梯!天哭了,老天也不忍心从我们身边夺走一位为抚育儿孙,一生受尽苦难的母亲!黄昏时分,淅淅沥沥的雨水凝结成漫天飞舞的雪花,充斥了天上人间,远山白了,眼前的房屋白了,就连我头顶上繁茂的腊梅花蕾也被大雪裹了起来。这是巧合,还真的是天人感应?

母亲出生在一个很有些家庭背景的大家族,从小性格倔强,知礼要强。我小时候常听舅舅们讲,母亲是他们众多兄弟姐妹中最仗义、最要强、最懂事的一个。她14岁时,因大外爷在旧军队里任过要职,临时人民政权就将其定为反动分子关押起来,当时吓得家人谁都不敢去给外爷送饭,母亲把辫子一甩,大声说:“我去,总不能把我伯饿死吧!”就这样,她每天风雨无阻,给大外爷送饭一个多月,直到他自尽在临时监狱里,又是母亲请人帮忙,把外爷的尸体搬运回去安葬。母亲15岁时,家族因分家产内讧,关键时刻,她操起一把剪刀顶在自己的喉咙上,与几十号子大人搏命,保住了本应属于年幼的舅舅的那份家业。母亲18岁时嫁给了父亲,相继生育了我们8个儿女。父亲一直是山阳县陶瓷厂的工人,工资很低。为了让8个儿女都能上学读书,母亲坚持一个人在生产队挣工分,因此家里年年都是生产队里的“大缺粮户”。在那饥荒的年月,每天要填饱一家10口人的肚皮,是何等艰难的事情呀!可父母硬是凭借自己的双手,把我们一个个养大成人。如果说父亲是以他精湛的陶艺制作,传神的泥塑泥雕而赢得“泥人贾”的声名的话,那么母亲则是以仗义直言、慈善好施、宁折不弯的强势女子形象,而让村里人敬佩!母亲最见不得恃强凌弱,谁要是无故欺负人,母亲就会上前去非要跟他论个你短我长,直到欺人者赔礼道歉认错才肯罢休。随着我们姐弟一个个长大成人,离开父母后,母亲就把大部分时间用来帮助乡邻。只要谁家有事,不论是婚丧嫁娶,还是生儿育女建房,她都会“连身淌”,主动帮忙张罗,三天五天不在话下。当然,母亲的倔犟,也令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无可奈何,特别是逢年过节,为把二老接进城,常常是一家30多口人跟母亲一个人对抗,其结果是个个都得按时乖乖的回老家。而母亲已早早打扫好所有的屋子,晾晒好被褥,拿出平日里自己舍不得吃的好东西预备着。特别是掐算着我们快要回家的那几天,她天天起早来到公路边上等,直到把所有的孩子一一接回家,她才安稳的和我们坐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讲述乡间的新闻轶事。但每当提起村里公用设施建设,她眼神中就会流露着少有的祈求神色说,你们都是从村里走出去的,看能不能帮助解决一下村里的饮水、道路、照明等问题。这就是母亲,她从来没有向我们要求为她做一件事,而为了乡邻却不惜放弃倔强、放下尊严!

母亲晚年有三件事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一是10年前她病重,我们接她来商州住院看病,就在她被治愈出院的第二天早上,坚决要求回老家,任谁也劝不住,母亲说,昨晚她做了个梦,梦见父亲要她赶快回去。我们拗不过她,只得当天把她送回家,谁知第二天傍晚父亲就因突发冠心病去世;二是这一次,连医生都说母亲没啥大的毛病,可她坚持要回老家,说她还想在久别的老屋里住几天,见见乡邻们。然而,母亲回去不到半个月就走了;三是母亲临终前近半个月无法进食,廋得皮包骨头,浑身疼痛的每隔三五分钟就得给她翻一次身,咽气时整个脸都变形了,可五天后盖棺告别时,我们意外地看到母亲却是一副雍容华贵、慈祥端庄、贤淑静雅的遗容!这让在场的人惊讶万分!我在惊奇之余似乎明白了,这无疑是爱的力量使然,母亲爱子女,要给她的孩子们留下一个贤淑的印象,同时她也深爱她生命的另一半——我们的父亲,她要以一个传统女性最完美的形象去与父亲相会。

送走母亲的那天中午,我回到场院,第一眼看到腊梅树上盛开了两朵腊梅花,在这数九寒天,显得是那么的娇艳!此时已是泪眼模糊的我,潸潸地望着那两朵梅花,他们已幻化成父亲与母亲相依相偎的笑脸,他们悠然驾云西去,喜迎人世轮回中又一个春天的到来……

冬日里的阳光

文/公付龙-蔚蓝幽灵神兽

今年入冬以来,阴天多,雾霾天多,难得有几个晴朗天气,恰逢周末,又是刚值完夜班,劳碌一周,再连上一个夜班,还真有点累。终于有难得的晴天,午饭倦食,来上半两舒筋活血,饭后慵懒的躺在客厅,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沉沉进入梦乡。

那年那月那个冬天的周末中午,也是一个晴朗的天。风有点冷,很容易刺透老棉布老棉花做成的薄薄的棉衣裤。我缩着冻得发面馒头似的小手,缠着父亲讲有关英雄、侠客的故事,讲有关马齿苋、灵芝草的民间传说,讲述有关沂蒙这片热土的英烈故事。

在家东避风向阳的那个草坡,听着父亲声情并茂的故事,寒冷似乎悄悄隐匿,不忍心打破这冬日难得的宁静。

风从头上过,冷与我何干?冬阳照亮我,温暖心与心。

听着父亲讲的故事,慢慢合上朦胧的双眼,进入静美的梦乡。等到父亲故事讲完,醒来似乎有了南柯一梦的感觉,不过那时对我对南柯一梦的意境还是似懂非懂。

那是一个温馨的午后,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那样的日子是十分奢侈的,大多的日子,父亲都在为生活而奔波,为生活而劳碌。父亲用不休止的劳碌,为我们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

每当我工作繁忙劳碌之时,每当心情不好心绪不佳之时,每当遇到困难和挫折之时,那片温暖的阳光,便会帮我驱散心头的阴霾。

从温暖阳光里清醒,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我想起了托体同山阿的父亲。

与父亲的三次战争

文/晓凯

深夜的时候,我没有去睡觉。想写一些关于父亲给我点点滴滴。可有些东西沉淀久了似乎逐渐遗忘了。对父亲唯一的愧疚就是与他的三次争斗。尽管每次都“胜利”,可心里却是那样的难过。像是铭记在心底里的伤痕。永远都会疼痛!

——前记

小的时候,父亲在我的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每次出门,无论去哪里,他都会喝,而且经常喝醉。母亲常说你嗜酒如命,如果哪天日子不好过了,你非得把我们都卖了换酒喝。我知道母亲那时玩笑话,父亲每次都一笑置之,仿佛此刻说的不是他而是别人。嘴上应付着答应了,不出几天就又喝醉了。那时候的我对父亲很又厌恶又憎恨。我不知道那些又苦又辣的白色液体能带来什么好处,除了能使整个人不清醒再就是伤胃(长大了喝酒才知道的)。其实,父亲就是抑制力太差了,每次看到有酒不喝醉是决不罢休的。(这是以前,现在戒了)之所以憎恨父亲,是因为每次喝醉酒他都会跟母亲大声争吵,有时候还动手打母亲。为这我不止一次和父亲争吵。我希望他能觉醒,可每次都让我失望。

那次去姥姥家,父亲又喝多了。那时是开拖拉机去的。回来的时候我对父亲说我开回家去吧,你和老妈做车厢里。父亲没有反对。我当时还挺高兴的,心想,也许父亲真的改过了。可我刚把车开到半路的时候,车熄火了。(当时刚学会,可能是乱了挡了)父亲酿呛着下了车,便开始冲我大声嚷嚷。其实父亲那天喝的比平时少很多,可他总是有借酒发点疯的毛病。母亲下来阻止,父亲便冲她大发脾气。我说“别吵吵了,赶紧修好咱回家吧”。当时也许是因为父亲喝了酒的缘故,本来就很烦,说话大声了点。父亲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对母亲吵的更凶了。说什么,你看你教育的这孩子都会顶嘴了,在过几年是不是得打我啊。我真是又气又觉得可笑啊。母亲也不理父亲,拉起我的手要领我走回家。父亲看母亲不理他,便去推母亲。我是真看不过去了,脑海里一片空白。我大喊着“有完没完啦”然后狠狠的将手拍在了车身的铁板上,其实我很想上前把父亲推开,可我做不到,只能找一个地方发泄。我的手肿了起来,可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父亲没有在说话,独自一个人修理他的车。母亲带着我一路走回了家。那一刻,心里很乱。忍了父亲很久了,第一次跟父亲发火,而且还是“胜利”的战争。可我感觉不到快乐。尽管是胜利了,可心里比惨败还要难受。我跟父亲的第一次战争就这样在我的“胜利”下宣告结束。

母亲常说,如果你父亲喝醉了,咱们就都出去串门去,等他酒醒了在回来,免得他跟我们争吵。我笑笑,没有说话。其实,每次看父亲喝醉酒,我有时候很心疼。我总在想,也许是父亲的压力太大,有些问题无法解决,所以难以入睡,喝醉了就能好好睡一觉了。可父亲每次喝醉了都没有睡觉的习惯,不是都翻翻就是西找找,把家里大大小小得抽屉弄个底朝天,而且说话不怎么利索,时常还说粗话。 家里换第二所房子的时候父亲又喝醉了。母亲早早去了邻居家躲着,我一个人在家面对父亲。也许是早有预料或者是父亲本身就爱争吵。我跟他没说半句话就开始争吵。其实,那天还是父亲的生日。晚饭的时候,母亲还说“别让你爸喝多了啊,不然好事便坏事了。”我答应着,心想父亲在怎么发酒疯,过生日总不会吧!可世事难料,那晚他喝了比平时多的酒对我大吵大嚷,我没有说话,强压着心底里的火焰不让它喷发,我知道此刻如果我多说一句话就很可能引来战争。可父亲似乎并没有看出我的压抑,还是喋喋不休的嚷嚷。他让我把母亲找来,说是不是嫌他烦故意多出去了啊。我说“您赶紧去睡觉去吧,别在说了。”父亲说“现在就嫌我烦了,这要是以后你还打算上天不成……”我极力控制着此刻的心情,想扶他回屋休息。可他把我推出了门外。我在也忍受不住此刻的父亲。我是一个性格暴躁的孩子,我狠狠一拳将门上的玻璃打碎。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生气的时候总爱找些东西发泄。父亲看我这样说“行啊,张能耐了啊,我管不了你了,我也不管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进屋了。我的手在流血,心里却在暗暗的流泪,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和睦的家庭一定要付出什么才能平静,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度过自己的少年时代,真的有这么难吗?从那一次和父亲的战争我才明白如果我流一些血可以挽留住平静的时光,我愿意用我身体里的血液来交换一辈子的平静。

趁父亲不在家,我把他的酒瓶扔出了很远很远。我希望这些液体能够永远不和他有半点联系。那一年18岁,和父亲的争吵有过N次。有时候他不喝酒,有时候是他酒醒后。父亲其实挺爱笑的,每次他酒醒后说他喝醉了这样那样的。他总是微笑着说“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也许是父亲真不记得了或者也许他只是寻找借口。我和父亲之间应该是和谐的。

扔掉酒瓶的那晚,父亲不知从谁家又喝多了。对父亲,我始终是抱着希望便失望。母亲说“别让你爸进家门,他愿意喝就让他在外面过夜吧!”父亲一直在敲门,见没有动静就用身体去撞门,口里不断的谩骂着让开门。我实在忍受不住父亲的吵嚷,把门打开,父亲想往屋里进,浑身的酒气使我窒息。他在那里大喊为啥不给开门,进屋一把拉住母亲就想动手打她。我的火气又在心底里萌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父亲喝醉酒,我就生气。我赶紧把父亲拖出去,只是随手一推,父亲倒在了门外。母亲赶紧跑过去扶他做起来,我跑过去的时候,父亲在那里串了半天粗气。也许是我用力过大,或者父亲喝醉了本身就脚下发软,我一推把父亲摔倒了。母亲哭着对我说“你是怎么了啊?他是你父亲,你这么大力推他摔出病来可咋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只是哭喊着一个劲得对父亲说“对不起,对不起。”父亲看着我,眼睛半睁的样子,这一次他没有在说话。在对父亲的战争中,这一次是最严重的一次。那一刻才知道父亲对于我的重要。无论他以后怎样喝醉,只要还能陪伴在我身边就足矣!

——后记

一年一年过去了,自己终于长大了。父亲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喝酒了。仿佛那些过去都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被遗忘了。可我总觉得欠父亲的太多太多。其实,我一直在弥补以前留下的那些过错。现在每次回家,母亲总叮嘱不要给你爸买烟酒啥的。可每次回家路过商店都会买一些,父亲这一生没有什么喜好,就是喜欢抽几支烟、喝点酒,(上次回家,老妈说父亲酒也戒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满足他所喜欢的这一切。亲爱的父亲,有许多话要对您说的,可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小的时候您每次喝醉了回家我很害怕,我真的很担心您的身体。可又不知道该怎样说您。其实每一次和您争吵后我都会流泪,我只是希望您不要在让我失望。跟您无数次大大小小得争吵,在我的记忆里唯独这三次是最厉害的。其实,我只是想对您说一声“对不起,原谅我以前的所有过错吧!”这么些年过去了,您都在默默支持着我,您总说我还没有长大,在您眼里我永远都只是个孩子。22岁了,我唯一能说的就是“老爸,我爱您”。谢谢您,谢谢您为我撑起一片天空。谢谢您,谢谢您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谢谢您一直如此的陪伴着我、爱着我……

赊学费

文/王兴全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孩子们开始了新学期的旅程,我想起自己少时读书的情景,不禁唏嘘。

那年九月,年仅五岁的我,跟在村里大哥哥大姐姐的屁股后面,来到那个乱石砌成的乡村小学。我赤着脚,光着上身,穿着一条打满补丁的短裤,趴在教室外面的窗户看老师上课。那位漂亮的年轻女教师走了出来,牵着我脏兮兮的小手走进教室,让我在一个空板凳上坐下听课。

我读书刻苦,成绩优异,经常受到老师表扬。那时家里太穷,交不起学费,每次开学,父亲就带着我到学校求情,说学费能不能先赊着。学期结束时,父亲还凑不齐学费,期末的那段时光我就常被老师撵回家。

我哭着跳着找父亲要钱,父亲总是一次次地“骗”我和老师,说明天一定交齐学费。直到现在,还有年长的叔叔阿姨笑话我,说村子里的那座小桥是被我跳垮的。

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转到了乡中心校。父亲带着我,亲自向班主任刘老师求情,恳求学费宽限数日。班主任老师见我成绩优异,便同意了父亲的请求,约定半期之前交齐书学费。可半期过了好久,临近放假,父亲依然拿不出5元钱来。刘老师一狠心,将我撵回了家。我边走边哭,回到家,无论父亲怎么哄骗,没有拿到钱,我就不肯回学校。

第二天,父亲将家里唯一的用来打鸣的公鸡递给了我,让我到集市上出售,并再三叮嘱我,低于5元一定不能卖。

我背着书包,趿拉着一双烂解放鞋,蹲在集镇冰凉的石板上等待买主。尽管寒风凛冽,吹得我瑟瑟发抖,可没有任何人愿意出5元钱买走我手中的公鸡。直到集镇上的人群散尽,我依然没有等来买主。

我又冷又饿,抱着那只公鸡来到学校,怯生生地走到教室门口,引来同学们的一阵哄堂大笑。我手足无措,恨不得能钻进地缝。

刘老师看见了我怀中的公鸡,又看了看衣着单薄冻得脸色青紫的我,他叹了口气,爱怜地将我拉进教室。我刚刚在座位上坐下,还没有来得及拿出课本,就听到一声清亮的鸡鸣。鸡鸣声引来了校长,校长问清了事情的原因,掏出5元钱递给了刘老师。

多年以后,我向在街头不期而遇的老校长深深地鞠了一躬,白发苍苍的老校长怔了怔,疑惑地看着我。我仰起头来,喔喔地学起了鸡鸣。在嘹亮的鸡鸣声中,老校长似乎回忆起了往事,一把抓住我的双手,哈哈大笑。

握住老校长布满青筋的双手,温暖袭上心头。

往事

文/收获的季节

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家长去给上高中的孩子开家长会,老师讲了这样一件事。以前教过的学生中有一个学习很好的同学,大学毕业后年薪十来万。而另一个学习一般的同学,则在酒店里打工,一个月一千元多一点。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现实版的对比。这位家长触动很大,感受颇深,似乎那个优秀的同学给了他很多鼓励,很多希望。我相信他对自己的孩子也一定有了更多的期望,更多的信心,回到家一定会苦口婆心的教导一番。

知识改变命运,这是世人共识的。每个家长都期望自己的孩子成才,但是期望值却不一样,有的家长望子成龙,期望自己的孩子高人一等;而大多数家长则盼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过一生。正如现今的万人抢考公务员一样,我想其中的大多数人无非也就是要一个平稳的生活而已。

我读书的时候,父母也曾教诲我们要好好学习。那时国家对中专生分配工作,只要考上中专就可以脱离农村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一生也就衣食无忧了,因而父亲对我们的期望就是让我们上中专。但那时的环境不一样,人们生存的压力远没有今天这样大,教育的方式也不一样。长辈们往往在田里一边干农活一边这样絮叨:“应该好好学习,否则将来就一辈子在农村里没有出息。”

也许是出于生活的压力,父亲是个很严历的人。甚至有一次,看到我很卖力的干农活,就说:“学习不好,干活再卖力气我也不喜欢!”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对我很少有会心的微笑。

也许我是个天生愚顽的人,而这对我刺激却不大,依旧认识不到学习的重要性。反而有时候觉得干农活是一件快乐的事,记得有一年麦收之后,我和父亲在麦场里种萝卜,我们首先拉好笔直的线,然后用钁头一钁一钁的刨出菜畦。十多斤的钁头在我的手里上下飞舞,轻松自如,一会儿就刨出一畦畦漂亮整齐的沟子(菜畦)。让附近干农活的人称赞不已,接连对父亲说:“你看他好像不用力气似的。”而父亲并没有接那人的话。

田园生活自有其间的乐趣。在麦场里,脱粒出的娇嫩的麦粒越积越多,随着机器轰鸣声的戛然而止,潮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麦香。人们顾不得一夜的辛劳,在昏暗的灯光下,几张被尘土熏黑的脸凑到麦堆前,贪婪地把麦粒捧在手里,放在嘴里嚼一嚼,互相议论着今年的收成,脸上流露出内心那份掩饰不住的满足与喜悦。

这是上天赐予劳动人的一种满足,让他们好独享。

更别说仲春时节收获的麦田里套种的菠菜,秋天在公路沟的边边角角种的地瓜,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记忆。

要说有成就感的事,还得说种菜。菜地在村北首,一到夏天,菜园里就热闹起来,各种蔬菜都有,黄瓜、豆夹、西红柿、茄子、辣椒、韮菜比较普遍。由于分菜地的时候是按人口分的,每户的面积并不很大。因此,每家或多或少,也就种三五样蔬菜。

浇菜是个麻烦事。于是,每四五户人家合伙,在菜地的中间挖一口井,大约有七八米深的样子就可以挖到清澈的泉水了。从井边到自家的菜地,再挖一条浅浅的窄窄的沟,算是水渠,这样就可以浇菜了。各户人家都有辘辘,我们家也有一套,每到星期天,我们就扛着辘辘去浇菜。拧辘辘也是个技术活,装水的罐比我们的水桶要大两倍多,盛得水也多。因此,在绑架杆时,一定要绑牢靠。拧辘辘的时候,也要小心翼翼的,千万别着急。一圈一圈慢慢地往上拧,等到罐到了井边,一只手抓着辘辘杆,另一只手抓住罐柄,把罐底靠在井沿上,借着罐的重力,把水倒入水渠。这时就有一股涓涓细流向不远处的菜畦流去,然后再把罐送回井里去,就算一个循环了。

这样,我们夏天吃菜地里种的菜,冬天吃麦场里种的萝卜、白菜,一年到头几乎不用买菜。

当然大多时候,不是那样惬意的。割麦子时累得腰酸背疼;脱粒小麦时不知道要吃多少尘土,还要连干一天一夜;玉米地里拔草时闷热难耐的滋味。这些都给了我很深的印象,要不古人怎么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呢?

记得有一年麦收,已经干到中午了。此时人已累得汗流浃背,饥肠辘辘。可是装满了一车的麦子总得运到麦场里去吧,再累也得咬着牙关把活干完。

初中毕业的那年暑假,父母给我安排了很多事做。那时候种田有一种说法,叫秸杆还田,就是把脱粒后的麦穰再用小车推到田里,把它们铺在两行玉米的中间,风吹日晒,腐烂以后就变成了肥料。

这是一个苦差使,一般人家很少去那样做。正值酷署,骄阳似火,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一人来高的玉米,在这样的环境里,空气似乎静止似的,没有一丝风。我在小推车的车盘上面用铁丝绑上木棍,以便增大车盘的面积,好推更多的麦穰。麦场离我们家的责任田大约不到一千米,我把麦穰用木杈一杈一杈地装上车,装得很高,直到装不下为止,再用绳子扎紧了,前面的路就看不见了。

路并不宽,两边密实的玉米就象两堵墙一样,高高的麦穰擦着“墙上”伸出来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而我不需要知道前面的路是什么样子的,只需凭着感觉走就是了。在这闷热的天气里,也不用担心路上会有过往的行人。

就这样我把五亩多地的麦壤,又都撒到了地里。最难受的是要抱着麦穰一步一步地在田里走,要忍受着玉米那“柳叶刀”一般的叶子,它不是给你一个痛快的,而是给你轻轻地连续的锯,让你露在外面的脖子、胳膊痛苦不堪,时间久了,就会出现一道道划痕,加上带着盐的汗水,让你好受。

其实,最让我难忘的是和父亲一同拉着地排车(一种人力拉的可以装货的车)去送公粮的情景。我驾着车辕,父亲在旁边帮我拉,走了大约三公里的路程,才来到粮站。我们排在长龙般的队伍后面,随着人流慢慢前移。条件好一点的人家,就开着拖拉机,一般的都象我们一样用地排车拉着来送。

不远处乡长正带着人在视察工作,父亲认识他,就上前说话,乡长很热情地同父亲握手。

终于到我们了,看着化验员那高高在上的铁面无私的脸,毫不犹豫地用一根空心的铁锥子插进盛着粮食的尼龙袋里,不觉心痛起自家的袋子来,这时才感到自己的身份的卑微。

在上学的事上,我终未能如父亲所期望的那样。而我那时只知贪玩,却不能理解他的一番苦心。

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那些亲历的往事,也随着人世间沧海桑田的变迁,在记忆中逐渐淡化了。

可是我始终不能理解生命规迹中的一些现象,只好把它们归结于命运。纵使内心满怀着希望,却被牢牢地套在了现实这支让人无奈的“股票”里面,难以自拔……

幸福的味道!

文/清风

1

秋深了,天凉了,人的心事也多了。

重阳节那天,本想给老家拨个电话问候一下父母,恰遇家中暖气改造,噪杂与忙碌,倒把打电话的事给忘记了。待晚上清净了准备写一点东西的时候,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当然,父亲不知道“重阳节”是怎么一回事,本应打给父母的电话,父亲却不知情地打给了我,这让我着实难过了好一阵。

但就是父亲这样一个很平常的电话,以及“你啥时候回的家”、“吃了吗”、“娃娃乖着吗”类似家长里短的嘘寒问暖,却把我的思绪拉长了、放大了,让我嗅到了幸福的味道。

2

父亲是一本书,值得儿女用一生的时间去读。这是长大后我才明白的道理。

父亲是个普通的农民。其实,父亲是一个原本可以离开土地的人。1977年,父亲接到县里的通知,说是去北京参加一个培训班,回来后就有一份工作。由于受“文革”的影响,祖母害怕父亲一去不再回来,担心失去儿子,硬是阻挠了父亲去北京学习的计划,让父亲丢掉了成为公家人的机会,最终成了庄稼人。

我想,这也许是父亲平生最痛心的事。尽管他只字不提。

之后,父亲也曾经试图作一些努力,但都失败了。父亲曾说,这就是命。也许唯有土地,让父亲的生活有了些许亮丽的色彩。

成为农民的父亲,对土地和庄稼有着特殊的感情。比如犁地,父亲是庄子里犁地犁得最细、最透的人。他常说,三分地七分养,只要把地犁熟了,土地就能得到充足的阳光,庄稼才能旺盛地生长。小时候,我常常会给犁地的父亲送干粮,只见父亲犁过的垄沟直直的,踩在犁过的土地上,软软的……比如扬场,父亲常常会脱去外套,光着膀子,紧紧抓住木锨,将麦子顺风一抛,饱满的麦粒在空中划着完美的弧线落下……在看看父亲的表情,丰收的喜悦挂在脸上。

土地要丰腴,庄稼要丰收——这是农民的幸福。我每次回老家,总会要去嗅一嗅土地的清香,去摸一摸庄稼的长势,这是父亲传递给我的基因。因为我是农民的后代,自己也是一个农民。

父亲是一个处事不惊的人。记得6岁那年的盛夏,正值午饭期间,母亲患的结核性脑膜炎又一次发作,不省人事,口吐白沫,抽搐不止……我们姊妹几个已经吓坏了,围着母亲哇哇大哭,大哥抱着母亲,擦拭着母亲嘴角的白沫,企图用哭声唤醒母亲,并不停地把目光投向父亲。而父亲却好像若无其事,硬是把碗里的饭吃完,跳下炕在母亲的针线篮里找了一根针,扎向母亲的人中……随着殷红的血滴溢出,母亲奇迹般的平静了,而父亲却离开了家……不多的时间,伴着门口一阵拖拉机的噪杂,父亲跨进上房,让大哥和大姐收拾一下送母亲去县医院……

母亲的病在反反复复中得以痊愈。多年之后,我才明白父亲那处事不惊里的哲学——他咽的不是饭,而是痛苦,仅仅半碗饭的功夫,他思考了钱的来源和车的去向,毕竟那时家里是很穷的,而且交通也是不畅通的。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一个坚强的人,即便是祖父和祖母的辞世,我也没见父亲掉过眼泪。在他看来,祖父、祖母都是高寿之人,“睡床”时间短,也很少遭罪,入土为安就是喜。

唯独三哥,却让这个刚强耿直的汉子落了泪。

1999年腊月,家里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三哥遭了车祸。当我赶到医院时,三哥已送进手术室抢救了,手术室外的走廊里挤满了家里的男女老少以及亲戚朋友,却不见父亲。我是在楼道的一个拐角处发现父亲的,只见他蹲在墙角,双手捂着脸,不停地唉声叹气。

“大,你咋在这里?”我冲着父亲喊去。见我过去,父亲很吃力地站起来,擦着眼泪,摸着鼻涕,对我说“娃娃,天塌了,这咋办?”我也不知道咋办,只是一个劲的安慰父亲,没事,没事……

经过五个小时的抢救,三哥脱离了生命危险。从手术室出来,父亲第一个扑上去,喊着三哥的小名,眼泪顺着他苍老的面颊落在三哥满是血迹的脸上。我清楚,父亲企图用父爱唤醒三哥,但恰恰相反,三哥在无声的世界里昏迷了5天。

在接下来的日子,父亲和母亲日夜守在三哥的床边,直到出院。父亲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下午一到家就呼呼大睡,晚饭也没吃一直睡到第二天。在灯光的照耀下,父亲眼窝里的泪滴晶莹剔透,这是一个父亲拯救儿子的泪水。父亲认为,他平生为人和善,自己的眼泪定能感动上苍,会给儿子新的生命。当然这是唯心的话。父亲不仅用自己的眼泪呼唤着三哥的命,也在为三哥的“小家”挣扎着……

这就是父亲。

父亲常常念叨,为人要实诚,做事要认真。就在父亲的念道声里,我们个个成大,并先后离开了他。我曾固执地认为,父亲不会老去,一直会陪伴着我们。但事实表明,父亲的确老了,比如电话里颤微的声音,比如端茶杯抖动的手,比如饭量的减半,等等。父亲尽管走向衰老的轨迹,但他的身体依然硬朗,享受着天伦之乐。逢年过节,我们姊妹从不同的方向朝家的方向归去,父亲总是乐呵呵的,会不时念叨着一句话——人团家圆就是幸福!

如果说父亲是一本书,那么我们就是一个读者,只能用一生的时间细心去读,才能读出其中的酸甜苦辣,才能感悟其中所蕴含的人生真谛!这对于读者而言,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3

想起了母亲。

于是,我在灯下蘸着真情书写母亲。

小时候的庄子,没有什么文化活动。一到过年的时候,村民就自发组织一台社火,把年的味道搅得更浓一些。没有专用的戏台,村民靠着一个堡墙下打了简易戏台。每当开锣唱戏,我们一群小伙伴总会爬上堡墙上去凑热闹。一次,不慎从堡墙上摔了下来,昏迷不醒。这可吓坏了母亲。母亲抱着我,让四哥赶紧尿一泡尿给我灌。我醒来时,母亲就指责我,“祖宗,你能不能省一省心,吓死了人……”说罢,就背给我哭了起来。

就在村民为年里的社火忙碌时,母亲却开始了她的针线活。大雪封山,母亲借着昏暗的灯光,把乡村的长夜一层一层纳入我们的鞋底。纳鞋底的时候,母亲有个习惯动作,用锥子在头皮上划两下。然后再去锥鞋底。如果母亲开好头,我很乐意帮她纳一些。学着她的样子,用锥子在头发上划两下,然后扎下去,再用针带过麻绳,麻绳很长,拽麻绳的动作很快,“吱吱”有声。每年冬天,母亲都要做很多的布鞋,纳好的鞋底摞起来一尺多高。终于,在多年之后,她可以不必再做很多鞋了。原因不是她不想做了,而是儿女们不需要她做的鞋了。买的鞋既漂亮又轻便,孩子们都喜欢。

母亲的茶饭是庄子上一流的。不管庄子里是李家娶媳妇,还是梁家嫁女子,或者是唐家给老人“过三年”,母亲总是热情应承,用她的勤劳与智慧着为东家烹调着美味佳肴。旧时农村过事,一般都是“十三花”,鸡鸭鱼肉,荤素搭配,十三碗。但凡母亲做的“十三花”,香味总会溢满整个庄子,大部分都是底朝天,随情的客人咋吧着嘴,一个劲地夸母亲的手艺好。于是,母亲就有了“刘一勺”的美称。除了亲戚,对于外庄人的邀请,母亲从不会答应为他们做饭的。我曾问母亲,这为什么。母亲却闭口不言。我想,这也许就是母亲的谦逊吧。

在我五六岁的记忆里,大爷(祖父的哥哥)是个极不讲理的人,所以,庄子里的人都不敢惹他。对我们家也不例外,要么就是拿个?头就刨墙根,要么就是横在巷道口不让走。每每这个时候,我们就躲得远远的,任凭他撒野。

那时,农村的粮食种的杂,像麦子、豌豆、胡麻、荞麦之类都得种,所谓的广种薄收就是这个理。据母亲回忆,1982年是个丰收年,时任乡农机站站长的父亲随县二轻局组织的党员考察团去了河北、北京等地学习,而祖父却成天你溺于他的伢客营生,对庄农不屑一顾。拾掇庄稼的重担自然压在母亲的肩头,祖母在家照看着牲口,母亲领着大哥、二哥和大姐早出晚归地收割、拉运。

好歹有了收成,却没地方放。本来我们家的场院就小,加之也要考虑打碾的问题。于是,母亲就给二叔(大爷的儿子)招呼说暂时在他家的场里借个地,待我家场里的麦子年了就搬过去。谁知,刚运到场里的麦捆被大爷全部撇在了巷道里,黄灿灿的麦粒铺满了整个巷道。大爷还嚷嚷着,“为啥给老子不打招呼,老子还没死呢……”任凭二叔怎样拦劝,大爷还是叫嚣着。母亲气不过,就去和大爷去论理。此时,大爷气急败坏,顺手拿起立在牛圈门口的一把斧子向母亲砍去。尽管母亲躲闪及时,但大爷的斧子滑过母亲的脊背。当然,母亲没有生命危险,但她的脊背上留下了一道深深地伤痕,至今清晰可见。母亲现在提及此事时,对当时的勇气感到后怕。当然,母亲也没有嫉恨大爷,一旦家里有一口好吃的,总要叫大爷来吃……我不知道,母亲这样做算不算懦弱,但反过来想,嫉恨又能怎么样呢?在自顾不暇的日子里,母亲仍把爱分给更需关爱的人,把善良和坚毅,注入我们的心窝。

母亲对我们的学习从来没放弃过,尽管她只字不识。现在回想并总结起来,母亲对我们的教育,总不出诚实、善良、友爱、仁义那一套传统礼教的框架。但有一点却是执着而明确的,就是要求我们好好学习,至于好好学习做什么,她也没有说过,那是属于理想范畴里的事情。但从言辞、意向看,她就是不想让她的子女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因为我们考试的一次低分,她会不厌其烦地对我们教训三个小时,看她那决心和态度,只要我们中有一人能够离开农村,让她去当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在母亲看来,苦是一种明目、清心之味。于是,苦涩的血在她的血管里流淌,苦涩的清香在她的生活和生命里漫溢,并倾注给她的子女后代,使这一棵大树根系所触、伞盖所覆的所有疆域都获得了警醒的睿智和承受的力量。

4

1993年,我考入高中。这将意味着我在西吉这座县城生活三年,也意味着我要见识很多事和认识很多人。

报名那天,我是坐着家门堂哥的拖拉机上县的。那时,家里的经济条件不是很好,加之四哥正在外省读大学,为了节省花销,家里就提前几天替我联系上学的车辆。坐在颠簸的拖拉机上,心里畅想着自己的美好未来……其实,这是我二次进入县城。记得9岁那年,奶奶的眼睛音白内障动了手术在县医院住院。手术后的第三天,我随爷爷进入县城看望奶奶。那时,对县城的感觉既新鲜又陌生,高楼大厦、平坦的柏油路街道以及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次次吸引着我的眼睛,但我只不过是这个先出城一个匆匆的过客,早上来晚上回。一段时间过后,我对县城几乎就没有什么印象了。没想到是,多年后我却以一位学生的身份再次进入了县城,并且在那里生活了三年。

那时,学校生活是十分清苦的尽管学生食堂的大门是敞开的,但我不经常在食堂吃饭。一周的伙食全靠家里带来的干粮或温面。除外干粮或温面吃净光,就在食堂凑合几顿。每到星期六早上,母亲总在班车上捎带一挎包干粮或温面。没到班车到来,我就早早地侯在车站。一旦拿到干粮,就迫不及待地吃起,香喷喷的……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因我狼吞虎咽般的龌龊,常常引来路人或候车人的暗笑。

当然,我们这些来自农村学生的生活也引起代课老师的同情与关心,朱伟刚老师就是其中的一位。他是教英语的,因我课堂发言积极,也随时向他请教问题,慢慢地我们的关系也就是熟了。以至于后来,我成了他家里的常客。一到周末,他总会来宿舍或教室找我,让我去他家吃饭。面对老师殷切的目光,让我的极力谢绝却显得无比苍白,于是就厚着脸皮去了。三年来,我也记不清我在他家吃了多少回饭,留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夫妇俩很厚道,没架子。记得高二那年隆冬时节,我不慎患了感冒,脸烧得通红,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晚自习的时候,朱老师发现了我的情况,让我下了晚自习去他家一趟。当我到他家的时候,他为我递上已经熬好的一碗姜汤和准备好的药物,瞬间,鼻子一酸,眼泪掉了……

时至今日,不论是母亲烙的大饼,还是老师熬的姜汤,都在我心里温暖了17年,也注定温暖我一辈子……这些,都是苦难后沉淀的一种幸福,让我懂得了什么叫情,什么叫爱。

5

按照农村的习俗,子女念不成书,就得老早结婚过日子。子女结了婚,父母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我却是个例外。我是28岁结的婚,属于大龄青年。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像我这个年龄结婚的人,是很少很少的,起码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或母亲。

高中毕业,我依然离开了村庄,离开了土地,去寻求新的生活。当然,我是属于“一根筋”的主儿,在固原供电局打工竟长达11年,直到2008年,我以社会统招方式成为一名农电工,有了一份稳定工作,打工生涯就此结束。

现在想来,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这11年是怎样走过来的。有人嘲笑我傻,我理解;也有人翘指夸我,我也承认。不管别人笑我也好,还是夸我也罢,但我懂得,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正如我和妻子,在相互理解、相互扶持中一路走来,过着平常人的生活,享受着平常人的快乐。

2003年正月初六,我与妻子结婚了。

我们老家一个习俗叫认亲,就是在结婚当年的新年里,新人要对男女双方的亲戚逐一拜访。其实认亲是个苦差,不说大包小裹的礼品,仅就亲戚的虔诚与谦让足以让人感到疲惫。我和妻子当时的想法,就是以最快速度结束认亲。因为,天气稍微一暖和,我就要去挣“大钱”了。

婚后45天,我离开妻子参加了二期农网改造工程。按照事先约定,我不会主动打电话给她,而是她打给我。有时候从电话里听得出她的寂寞,她的惆怅,每每这个时候,我就邀她来我身边小住几日。其实,女人的心事是需要男人揣摩的,让自己的神秘与妩媚给男人些许的尴尬与无奈。正如妻子一样,尽管她委婉拒绝我的邀请,但我明白她的心意,在我的执意坚持下,她还是来了……

我始终认为,我与妻子的生活少却了花前月下,少却了卿卿我我,而是用责任践行着相互的承诺。妻子始终以忍耐与宽厚操持着家务、带着孩子,我则以勤奋与节俭维系着家庭的经济来源。

后来,为了孩子的上学问题,我们在城里安了家。起初,妻子是不同意进城的,她认为城里花销大,仅靠我的收入是难以支撑的。进了城,她也寻了一份工作,用于垫付家里的花销,既要带孩子,又要挣钱,其中的酸楚与艰难只有她自己知道。不幸的是,2007年我因骑摩托车使得右腿膝盖粉碎性骨折。这无疑加重了生活的负担,也考验着妻子的韧性。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的起居全靠了妻子,她为我送屎送尿,洗脚擦推,还为买来牛骨熬汤给我喝。有时候,仅仅的一个小憩,她倚在我的肩头却沉沉睡去,突然惊醒,她就不停的抱怨我,为什么不叫醒她……每每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如同刀剜一般,我多么想让妻子睡一个通觉,她承受得太多太多。妻子的坚韧时时感动着我。于是,我就背着妻子偷偷下床锻炼,早让自己能走动。不料被妻子发现,“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万一把腿弄坏了,我和儿子怎么过……”妻子咆哮着,“只要你的腿好了,那比啥都强。困难是暂时的,咋们还年轻,以后干啥都行……”随即,两行泪水滑过妻子疲惫的脸颊。面对妻子的咆哮,我木讷了……在妻子的悉心照顾下,我的腿恢复如初。

现在想起,女人的力量有时候是无穷的,叫人产生一种仰之弥高的敬畏。

但凡“爬格子”的人都喜欢清静,这点妻子是清楚的。周末回家,一旦我说出晚上要写东西的话,妻子就早早地督促两个孩子睡觉,替我泡上一杯热茶,然后守在我的身旁干着自己的活。虽然不是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感觉,但随着那升起的缕缕清香中,脑海里冒出几行苦涩而又清新的字句,让我收割起新的庄稼。有时候,也诧异与妻子的才华,她的一句不经意的话,却能让我平淡的文章激荡起新的涟漪。

从结婚到现在,我和妻子就一直过着两地生活,从没有做家务的习惯,正如妻子常常批评我说的,“你好像没有干家务的意识,家对你就是一个客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也知道,妻子就是说说而已,她也不指望我干什么家务活,只要我尽职尽责地干好工作就行了。而当我在外面碰到不顺心的事回到家中,她又细声细语地说,在外面做事同人家有什么样过不去,大家在一起也不容易,要好好地对待人家才是。几句话,像一束阳光,刹时让我心头上的阴天云消雾散。妻子也是很节俭的,用她的话说,那该用的就用,不该用的就不用,攒点小钱没有坏处。

我爱妻子,妻子也爱我。“你来了,家里就有了安全感,我们娘儿们就踏实了,这张床也就感觉小了许多,暖和了许多……”这是妻子偎依在我胸膛常说的一句话。妻子就是这么一个实在的人,她不仅顶起了我的天,让我在清贫中获得几分甜美的自慰,几分幸福。

这种幸福就是彼此心中的挂牵,是一份无言的祝福,是一辈子白发到老的陪伴,生活的确很平淡,但就这平淡的滋味却是一辈子幸福的分享。

带着爱,带着感激,我行走在路上,永远不会孤单!

6

如今,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2004年和2009年,两个孩子相继出生,我给他们起名为伯儒和伯勋。

先说老大伯儒,喜欢看书,上学。

一直认为,儿子的学习还可以。他在一年级的时候,就捧回了四个奖状。每次得了奖状,我就会带他去书店,帮他买一些书籍作为奖励。我也发现,儿子看课外书是有规律的,比如周末,比如上厕所,比如睡觉前的10分钟,等等。正常上课时间,他从不看课外书。问起原因,他的回答是老师要求的。看来,孩子还是最听老师的话。

今年暑假的一天,我在阳台上拾掇花。突然,他嚷嚷着要考我一个问题。“爸爸,你知道‘孟母三迁’的故事吗?”我惊奇地看着儿子,本想说知道,为了考验他,却摇了摇头,让他说说看。他胸有成竹地说了起来,“古代有个叫孟子的人……”他诧异于孩子的记性,便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很得意,说是从《成语故事》上看到的。我倒把这这档子事给忘记了。为了满意儿子看书要求,不惜代价为他买了许多课外书,像儿童版的四大名着,像《十万个为什么》,像《唐诗三百首》,像《阳光男孩》,像《小学奥数》等书籍以及《弟子规》、《百家姓》、《三字经》等光盘,不希望他一定要掌握多少,就是开阔他的视野,培养他学习的兴趣。我让他拿了这本书,让他再说说“岳母刺字”的故事。他说着,我核对着,他说的和书上是一字不差。我真的佩服现在孩子的记性。

欣喜之余,却有了担心,这种担心来自于孩子的照本宣科的复制。于是,一再叮咛他不仅要知道故事说了什么,也要知道故事要告诉我们什么;也希望他不要照本宣科,只有把所学的东西理解成自己的知识,才能灵活运用。面对我的叮嘱,儿子懂事地点点头。

过了几天,我有意问了“守株待兔”的故事,他的这次回答让我非常满意,毕竟有了自己的成分。

一个星期天,我正在看书,他从后面走来趴到我背上,很认真的对我说:“爸爸,你知道春天为什么刮大风吗?”看他认真的样子,我知道他有了新的发现,我就随口就他问为什么。

他的问答是——

是冬婆婆和春姑娘在吵架!春姑娘来了,她要把冬婆婆赶走;冬婆婆不肯走,她想把春姑娘赶走。谁也不让就吵了,她们俩一吵,所以现在就刮大风啊。

看着他的一本正经,心中惊于儿子的思考和发现。

今年10月3日一大早,妻子叫他下楼买两个油饼回来。好长时间不见人影,妻子让我去看看。我刚准备要出门,他气喘吁吁地进了门。一进门,妻子就叱喝着,“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孩子吱唔着,说帮小区的一个叔叔拿菜。只见,眼泪在他的眼圈打转。我意识到,妻子已经错怪了孩子,替他擦了眼泪,便询问了事情的原委。

由于暖气管道改造,小区门口被挖得一深一浅,很不好走。在他返回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推自行车的叔叔,车把上挂满了刚买的蔬菜,不料装胡萝卜的塑料袋子左摇右晃被弄破了,胡萝卜掉了一地。他连忙赶上去,帮这位叔叔捡胡萝卜……听了他的话,我心里暗喜,孩子在慢慢地长大——

再说老二伯勋,匪气十足,在家。

“爸爸,你回来吗?”电话那头传来小儿子稚嫩的声音。顿时,他那憨态可掬的样子浮现在我的眼前,幸福的滋味悠然而生。一旦他得知我要回家的信息,他总会在等我,会不停地问妻子,“妈妈,爸爸咋还不回来?”当我跨进家门的时候,他会很亲地扑进我的怀抱,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小嘴一边喊着“爸爸”,一边迎上来让我亲他。一阵亲热过后,就看是翻包,看看包里什么好吃的。我每次回家,总会或多或少给他买了什么好吃的。拿了好吃的,你就会发现,他要么平座在阳台上,要么睡在茶几上,一边享用美食,一边唔哝着……唔哝的内容谁也不知道。还没等我坐稳喝口水的功夫,他却拽着我的手指,嚷嚷着又要打电脑。无奈,开机,满足他的要求。其实,他什么也不会,就是拿着鼠标,胡乱捣腾几下键盘而已。

在他哥哥写作业的时候,他哭喊着也要写字。找了笔和纸,他却不写,硬是要在人家的作业本上画,人家不让,要么就是抓人家的脸,要么就是撕人家的作业本,纯属于捣乱。觉得没意思了,他就跑到客厅爬上电视平台,侍弄我的字画。每每这个时候,千万不敢喝斥,人家一旦不愿意,定会有物品要损坏。记得去年春节的时候,人家在动我的紫砂杯,我责备了一句,人家嘴一憋,手一撩,朋友送我的上乘的紫砂杯就碎了,然后就不痛不痒地离开……这,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

不管怎样,老二还是很恋我的。五一前夕,为单位办事路过二小门口。无意中碰见了妻子,领着老二去学校接老大回家。给妻子打了招呼,就匆匆离开了。妻子突然发现,老二的脸涨得通红,抽搐不停,妻子不解忙问,他的手指着我离开的方向,伤心地喊了一句“爸爸”,随后的就是难以平抑的嚎啕大哭。原来,我冷落了儿子,没有哄哄人家。我承认我的粗心,在一个不到三岁孩子的眼里,父爱是如此地重要。以至于后来,每次回单位,就必须跟人家说清楚“爸爸要上班去了,跟爸爸再见”一类的话,即便是人家在熟睡当中。如果贸然离开,一旦发现我不在,不仅向妻子追问“爸爸呢?爸爸呢?”,而且定会哭闹不停。

也许,我和妻子就是孩子灵魂圣境的庄稼,一茬一茬,新连着新。也许,我和妻子就是孩子灵魂圣境的大树,绿满天涯,有根有须。也许,我和妻子就是一对黄牛,尿了一路,让孩子嗅着一股股尿臊味儿踏上征途。

7

这就是我的幸福。

其实,幸福就是生活点点滴滴的积累,在平凡的日子中,做着平凡的事,享受着平凡的酸甜苦辣咸。

海是藏不住的

文/蔡崇达

我6岁的时候,才第一次看到海,虽然我是在海边长大的孩子,而且我的父亲就是一名海员。

那次看到海,是在去外祖母家的路上。沿着乡间的小路,跟在母亲的身后走,我总感觉路边的甘蔗林里传来明晃晃的亮光。我趁母亲不备便往那里跑,这才看到了海。

追过来的母亲生气地说:“你父亲不让你看海,就怕你觉得好玩自己就跑来了,担心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其实父亲担心的不仅是这个。回到家里,我父亲郑重地对我说:“我小时候就是老觉得在海边好玩、在船上生活好玩,这才过上现在的生活。但在海上工作太辛苦了,我希望你好好读书,将来不要再从事海上的工作。”

东石,我生活的这个小镇,或许有太多像我父亲那样的人。十几年来,小镇发展的趋势一直往反方向滋长,整个小镇在集体逃离那片曾带给他们乐趣和磨难的海洋。然而这片试图被父母藏住的海,却因父母的禁止越发吸引我。

再次去外祖母家的路上,我突然放开步子往甘蔗林那里冲。母亲气恼地追我,把我追急了,我竟“扑通”往海里一跳,海水迅速把我淹没了,那咸咸的海水包裹着我,把我往怀里搂。这海水之上那碎银一样的阳光铺满我的瞳孔,让我陶醉。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海是藏不住的。父母因为自己曾经受过的伤痛和对我的爱护,硬是要掩饰。我听到海浪声,以为是风声;闻到海腥味,以为是远处化工厂的味道。然而,那庞大的东西一直在起伏着,而且永远以光亮、声响在召唤着我。我总会发现,而且反倒因为曾经的掩饰,我会更加在意它,更加狂热地喜欢它。

那次溺水之后,父亲突然带我去航行。那真是可怕的记忆,我在船上吐得想哭,却没力气哭出声,我求父亲让我赶紧靠岸。从那之后,我不再疯狂地往海边跑,但也没惧怕海,我知道自己和它相处的最好方式是什么。那就是坐在海边,享受着海风亲昵地抚摸,享受着包裹住我的庞大的湛蓝和那种即便一个人也不觉得孤独的安宁。年龄更大一点后,我还喜欢骑着摩托车,沿着海岸线一直兜风。

海藏不住,也圈不住。对待海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每个人找到自己和它相处的方式。每片海,都沉浮着不同的景致,也翻滚着各自的危险。生活也是,人的欲望也是。

以前以为节制或者用自我的逻辑框住,甚至掩耳盗铃地藏起来是最好的方法,然而,无论如何,它终究永远在那里躁动地起伏着。我期许自己活得更真实也更诚实,要接受甚至喜欢自己身上起伏的每一部分,这样才能更喜欢这个世界。我希望自己懂得处理、欣赏各种欲求以及人性的各种丑陋与美好,找到和它们相处的最好方式。我也希望自己最终能把这一路看到的风景,全部用审美的笔触表达出来。

我一定要找到和每片海相处的距离,找到欣赏它们的最好方式。

父亲的冬至

文/张华梅

记得小时候的冬天,父亲经常面对挂在墙上的日历,用手撕下一两张,然后自言自语地说,又快过冬了。过冬,即是冬至,从父亲的语气和神情来看,父亲似乎并不喜欢冬至。

但我喜欢,因为冬至家里要包饺子。还不认字的时候,我也喜欢看日历,看几张黑色的日期夹杂着红色的日期,其实不管黑色红色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啥都不懂的小孩。

长大后我知道,很多人盼望过年,却极少有人像我一样盼望过冬至。我在日历上看不出冬至何时到来,只好暗暗观察,见到父亲买回祭祀用的火纸,就知道冬至即将来到。

父亲总在冬至那天烤火,不管是晴天还是雪天,不管是暖天还是冷天。父亲把家里的火盆拾掇出来,小心翼翼地掸去灰尘,然后放在堂屋中间,快吃午饭的时候,父亲把火纸放在火盆里点燃,口中还念念有词,我试着听了很多次,一回也没听懂。

烧完纸后,父亲又点燃树枝树根,正式开始烤火,红红的火盆总能伴随我们一整个漫长的冬天,带来温暖和希望。

我本来以为,别人家也和我们家一样,是在火盆里烧纸祭祖的,后来发觉不是,别人家都是上坟的。渐渐长大,我才知道,爷爷当年为了家里生计,出远门后音讯全无、生死不知,而爷爷走的那天,就是冬至,是吃完奶奶包的饺子出发的。

冬至如果下雪,父亲是欣喜的,不管是大雪还是小雪,父亲都会双眼放光,仿佛见到分别多时的老友。父亲把空酒瓶子刷干净,然后里面装满了雪,压得紧紧的,再把瓶口用火漆封好,埋在院子里的梅树旁。到了来年夏天,父亲会挖出酒瓶,把雪水倒出来,加上其它的草药,配制出一种褐色的药膏。

可别小瞧这药膏,夏天长痱子,或者被太阳晒伤,用这药膏药到病除,父亲用它曾经帮助了很多人,并且分文不收。这是一个秘方,可父亲最后却将其公之于众,以期造福更多的人。

其中的几味草药好寻,只有雪水不易得,特别是需要冬至这天的雪水效果更好,也就愈发不易。父亲说,知道我们兄妹几个的脾性搞不了这个,与其最终让秘方失传,倒不如传给有心人、有缘人。

父亲认为真正的冬天是从冬至开始的,交冬数九,从冬至开始一天天数着过,说明了冬天漫长难捱。父亲到了六十岁后,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家里新买的房子、崭新的装修,有了空调取暖器,再也不用点燃那破旧的火盆了。

也就从那一年开始,父亲改掉旧习惯,不再烧纸和烤火,而是开始写字,借助书法来表达自己对亲人的哀思。父亲每年冬至都写一个大字,有“思”“念”“想”等等,每个字都笔力遒劲,情感充沛。

前几天跟父亲通电话,他说今年冬至准备写“归”。

我知道,这是他一直想写又不敢触碰的字,于是决定,到时一定回家,好好地陪陪父亲。

怀念父亲

文/程普辉

光阴荏苒,到今年父亲去世整整三周年了。马上就要到祭奠父亲的日子了,思念父亲的心绪也就更加浓重。

三年来,许多次在梦里见到父亲,他还是原来的样子,面带微笑,和谒可亲。父亲活着的时候,我答应过父亲,如果能在天国里见到他,我一定不哭,可是每当在梦里我们相见时,我却总从梦中哭醒。我常常想,假如眼泪能够构造通天的梯子,假如思念能够铺成上行的天路,我会不顾一切把您带回我的身边。

父亲出生于旧店镇罗头村,这里是平度市第一个农村党支部成立的地方,所以父亲在抗战时期就入党参加了革命,他忠诚为党、诚信为人一辈子,把毕生精力都献给了党的事业。

记得他在乡镇当领导的时候,有一次我从城里回家休班,到他办公室里要一本信纸,没想到他非常严肃地说:“这里的信纸也是你用的,这是公家的,是用来工作的,你怎么能用呢,自己买去。”多少年后我渐渐懂得了父亲的良苦用心,他是在利用信纸的事,教我做人的道理。

父亲个头不高,聪明精干,性格开朗,爱说爱笑,走到哪里,哪里的气氛就会活跃起来,所有的心事和不悦就会一下子抛到九宵云外,他那乐于助人的品德终生未改。离休后的父亲,在自家院子里养花、养鸟,种满了黄瓜、韭菜、油菜、小白菜,子女们、邻居们也都跟着吃新鲜的绿色菜。

父亲病重期间也是那么坚强,病痛无情地折磨着父亲,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说一声痛,把平静、安详永远留给了我们。

父亲,三年了,知道吗?现在平度变样了,楼层更高了,马路更宽了,环境更美了,我们都很幸福,老母亲的身体也还硬朗,您就放心吧!在这里,儿子为您赋诗一首,带去我们无尽的思念:

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融入儿女身。

殚竭全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父爱如山

文/褚威

父亲是交通局里的一名员工,平平凡凡,普普通通,但他教会了我如何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父亲寡言而慎行,是一个从基层做起来的知青。他喜欢读书,在他的影响之下我也拜读过马克思的《资本论》、《费尔巴哈的提纲》、《哲学史》这种比较晦涩的着作,也因如此,我才能坦然面对各种挫折。是他,教给了我怎样才能运用智慧。

父亲一直都严格要求自己,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和饮食习惯,即使工作再晚,早上也从来不睡懒觉;吃饭如有剩菜也一定要留到第二餐吃,而且必须吃完。他一共只有2件正装,其中一件已经穿了4年了,有一次在公路奠基电视台采访的时候他就穿的那件衣服,虽然外人看起来父亲西装笔挺非常帅气,但是谁知道其实那件衣服已经有了好几年的历史。他常说:“为贫者,当勤俭持家,此为清贫之贵也;若骄奢淫逸,则为豪富之贱也。”是他,教给了我什么叫朴素。

父亲是个非常喜欢走基层的人,我觉得这就是他最大的工作特点。虽然他没什么创新点子,对现代高新知识也处于学习阶段,但是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踏实。记得有一次路况出现问题,腊月的冷天,下着大雨,晚饭还没吃完他接了电话就直接去单位指挥抢修,直到凌晨2点多才回来。当时气温还不到10摄氏度,父亲到家的时候脸都冻得发青,身上没一处干的地方,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让他可以坚持下来,但是我当时真的深深地佩服他。是他,教给了我什么是责任。

父亲好像很少关心我的生活和学习,准确地说是确实没什么时间了解我的情况,他也不曾对我说你该怎么做、要怎么做,却用行动和人格诠释了如何做人,如何当一个男人,如何当一个顶天立地的交通人!因为他,是一个父亲。

我知道,在交通系统还有许许多多像我父亲这样的人,他们都没有赞歌,没有褒奖,都在基层努力地工作着,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品尝着辛酸苦辣,他们清楚,老百姓的夸奖就是最美的赞歌,一方的畅通就是最大的褒奖。

谢谢您,父亲。

父母尤爱种秋菜

文/何龙飞

在秋天,父母尤爱种秋菜,种出欢声笑语,种出希望,种出质朴而感人的爱。

先是种葱蒜。秋天的葱蒜种子接受着秋风的洗礼,但积攒着力量,蠢蠢欲动。父母懂得葱蒜们的心思,就叨念起“七葱八蒜”的农谚来,随即,将种葱蒜纳入议事日程。

“走,种葱蒜去!”父亲吆喝着,母亲应和着,扛锄,拿种,向自留地走去。

挖土必须先行。父母谙得此理,抡起锄头,挖土,提土,欠土,把地块打理得较为平整、干净。然后,打窝,淋水后待用。“何老幺,快回去提灰哟!”母亲见时机成熟,便吩咐父亲。父亲一点不迟疑,返回家里去灰屋,提来一箢箢灰。虽然箢篼系绳勒疼了手,还有印痕,但父亲没有吭一声。

母亲盯事得很,待父亲放稳箢篼后,立即抓起一把把灰丢进窝里。父亲没闲着,拿起已拨出来的一瓣瓣蒜种并进窝里。按照要求,一般每窝呈对称状并4瓣。父亲不会弄错,并得认真,不时得到母亲的夸赞。“哈哈!”父亲笑起来,很爽朗,很坦然。母亲觉得父亲是个男子汉、伟丈夫,不仅做木活是行家、能挣钱来养家糊口、为一家人撑起一片晴空,还是种蒜的一把好手,不能不叫人赞叹,所以,她便跟着乐呵起来。

母亲显身手的时候到了。只见她手握锄头,在父亲并好的蒜瓣上壅土。就这样,父母配合默契,把蒜种完。回望那些土窝,猜想着蒜瓣们吮吸土壤养分的欣喜,畅想着蒜芽们的破土而出、长势喜人乃至成为一家人的一盘好菜,父母不约而同地“哎呀”起来,那种期盼与愉悦相互交织的心境就不言而喻了。

葱种也在风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还等什么呢,父母参照种蒜的方法,把那些葱种并进了土窝里,壅好土后,就开始憧憬了。那时,葱种们就是父母的希冀,就像我和弟弟一样,茁壮成长后会给家里带来希望。

其实,我和弟弟是个“跟屁虫”,眼见父母在地里劳作,会觉得有趣,便不顾父母同不同意,就径直跟去。本来认为种葱蒜神秘兮兮的,想去试一下,可父母阻止了我们,理由是以后我们要好好读书,摆脱黄泥巴脚杆的束缚才是真。

见父母严肃的模样,我们无奈,只好作罢,只得在一旁边玩泥巴边看他们种葱蒜。当然,我们会盯准时机,为父母递上毛巾擦汗,赢得父母的称赞。几句简单的赞语,竟令我们乐颠起来,觉得我们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了。

就连从外婆家赶来的嬢嬢目睹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后,也羡慕不已。同时,不忘叮嘱我们:龙飞,龙权,葱子吃了聪明,蒜苗吃了会算,现在种好葱蒜,只要努力,就会变成现实。

聆听嬢嬢鼓励的话语,想想父母刚才的期望,我们打住了贪玩,仔细领悟起来,禁不住点头示意,在心里滋生了一个个梦想。

接下来的时节里,父母还会种青菜头。种子是精选的,是一年年收、储的结晶。地里需打整,父母绝不含糊,发挥锄头的功用,挖欠土,淋粪,撒种,盖细土,忙得不亦乐乎。不久,青菜头苗子长出来了,喜煞了父母,眼里满是惊喜,心里更是激动。适合移栽苗子了,父母又赶着时间,把苗子们栽到了地块里。那些天,常常是早出晚归,弓着腰居多,自然会腰酸腿疼,倦怠不已。可父母咬咬牙,硬是挺过来了,只因为在他们心里,青菜头是春节前后的好蔬菜,其卖后的收入是儿子们书学费的来源之一,也是缸坛里块块咸菜、酸咸菜不可或缺的原料。

随着种青菜头的结束,我们才渐渐明白了父母不辍劳作的辛酸与用意,还有那些饱含在话语中的爱。

萝卜、白菜得在秋天播种。父母花了不少精力和心思,把那些种子安放在了地里,静待发芽。待到芽儿嫩绿、渐渐长高时,父母心潮澎湃,挽袖,排苗,吃萝卜秧,或整理土,移栽白菜,奏响了一曲曲劳动之歌。

秋洋芋照样是父母种下的秋菜。瞧,他们切洋芋种,挖窝,淋粪,丢灰,撒种,壅土,井然有序,通力协作,种出一片片希望、对土地的一往情深、对洋芋和我们的翘首期盼。

直到种秋菜告一段落的时候,父母才会长长地叹口气,心里倍感踏实与快乐。而我们在钦佩、感激父母及秋菜后,倍添了奋进的动力,在学习上更为用功,取得了一次次进步。

以后,父母的秋菜年年种,为我们的学习提供保障、加油助威。我们不负父母,考上了理想学校,走出了大山,过上了如意的生活。不过,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无论身在何处,我们总会牵挂着故乡,直接或间接地接受秋菜的滋养,激发着力量,犹如父母之爱一直浸润着我们的心田、激励着我们前行一样,叫我们怎能不感动父母尤爱种秋菜的情景呢!

墨香里的年味儿

文/魏益君

在我们家,真正感到年味的就是那满屋子浓浓的墨香。

每年过了腊月二十,能写一手毛笔字的父亲就支起桌子,拿出笔墨纸砚开始写春联了,这一写就要持续到大年三十。

从我记事起,年前的那几天里,我们家屋子里到处晾晒的都是大红春联。那时,村里本来识字的人就不多,会写毛笔字的就更少了,几乎满村子的人家都来请父亲写春联。

父亲的春联写得龙飞凤舞,许多人看了都说好。其实,父亲的春联也就写那么几幅,什么“大门外青山绿水,家庭内孝子贤孙”、“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六畜兴旺年年旺,生猪满圈季季肥”、“烹煮三鲜美,调和无味羹”等,以至于全村家家户户张贴的春联成了一个模式。

那些天里,父亲从早晨开始写,一直要写到晚上,家里的床上、凳子上、桌子上到处是晾晒的大红春联,闹腾得整个屋子红彤彤一片。有些不识字的人家来取春联,父亲就在上下联上用铅笔标注上记号,嘱咐人家别贴倒了。看人家取了春联喜滋滋走了,父亲就像是完成了一次作业,笑得很得意。

直到除夕那天,父亲才开始写我们家的春联。这天,贴完了我们家的春联,我还要去给村里的五保户张奶奶家贴,并送去一些糖块和年菜,张奶奶就乐得对我夸了又夸,夸得我心里美滋滋。

大年初一,父亲总喜欢到街上打逛,见了人一边热情地打招呼拜年,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家家门楣上的春联,他的神情,特有成就感。

现在,尽管集市上有了风格不同、花样繁多的印刷春联,到了腊月二十,父亲依然铺开摊子写春联。村里人除了少部分人去买印刷春联,大多数的人家还是来请父亲写。父亲总说,不写春联好像就不是过年。乡亲们也说,不贴父亲写的春联好像就没有了年味儿。

夏日回乡手记

文/赣风楚韵

(一)楼房

每次回乡,村里都会增加几栋楼房,如今已是楼房林立。听说今年又增加了三栋——小军家的是两层,大牛家的是三层,六毛家居然盖了五层……

六毛是我初中同学,单亲家庭。他家距我家只有一里地,听说他家新盖了楼房,有幸前往赏光。

来到楼房前,只见气魄雄伟、富丽堂皇,乳白色的瓷砖折射出令人生畏的光芒,足以刺破人的视网膜。但似乎家中人气不高,只有六毛父亲一人在院子里甩花生,远处有一只黑色土狗正悠闲地吐着长长的舌头散发热量。六毛父亲已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仍然光着膀子在烈日的炙烤下吃力地甩着花生,黝黑的皮肤和花白的头发形成鲜明对比,眼神透露出几分空洞与凝滞。见我走来,脸上才挤出些许笑容,但岁月的刀痕已将他的笑容分割成碎片。

我们寒暄了一阵。得知六毛夫妇过完年就远赴温州打工,从事着很有技术含量的车工,只是脏点累点,但一年也有个七八万的收入,在村里打工族中也算有名望。楼房是用这几年打工积攒下来的钱盖的,为了与 “高富帅”的身份相匹配,一口气盖了五层,一举打破了村里最高楼记录。

可不幸的是,自从楼房建成以后,六毛父亲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平日里不仅要打理八亩地的农活,还要喂养几头猪仔,长期过度劳累使他患上了腰椎间盘突出症、肩周炎等多种疾病,现在干活的力度大不如以前。晚上一个人独守着偌大的楼房,电话机成为最好的伴侣,每天都会盼着电话铃声的响起,因为这是楼房里唯一带有温暖色彩的音符。

楼房逐渐占据了村前的稻田,覆盖了村后的树林,代替了曾经的祠堂,驱走了往日的炊烟,却始终掩盖不了楼房内一双双空洞、孤独而又无助的眼神……

(二)老水渠

村前有一条老水渠。

我不清楚水渠的年龄,可能连父亲也不清楚;也不了解它的长度,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水渠的尽头。只是从父亲口中得知,水渠是先辈们用泥土一担担挑筑起来的,主要是服务于家乡的农田水利。

水渠上有一座老桥,虽然已被岁月的风霜剥蚀得伤痕累累,但仍不遗余力地载着一个个过往的行人,载着一辆辆笨重的牛车,载着乡亲们丰收的喜悦与希望。

记得往往在夏秋之交,家乡天旱少雨,田地干涸,关系着乡亲们收成的庄稼生长在田床的裂痕上,渴得软塌塌的。特别是水稻正要灌溉成熟的时候,水渠怀中汩汩的流水就会变成庄稼的血液。这时,上游一来水,乡亲们便扛起锄头拿着铁耙争先恐后地赶往水渠开沟放水,田野便会沸腾起来:有疏沟引水锄耙撞得叮当响的,有喊着“一——二——三”抬沙袋堵截水龙头的,有为分水不均而争得面红耳赤的……把原本静寂的田野炸开了花。即便是夜晚,也有通宵达旦坐在田埂地头等水护水的。这个时季,乡亲们的汗水随着渠水一道输入了干渴的庄稼……

而今,随着新农村建设和农业现代化进程的推进,鄱阳湖边的很多村子都用机械化灌溉取代水渠灌溉方式,老水渠已然光荣退役,当年围绕水渠争相放水的场景也不复呈现。然而,退役了未必等于价值全无,在父老乡亲的心中,老水渠永远是丰收的代名词。就像长城,虽然失去了原始的军事防御效用,但始终象征着中华民族精神的脊梁。

(三)老年痴呆的奶奶

这次回乡主要是探望奶奶。

奶奶出生于民国12年,今年91岁高龄了,是我们村第二高寿的老人。

奶奶几经沧桑,历经磨难,不幸又在晚年患上高血压和心脏病,还伴有老年痴呆,痛苦一直挥之不去。听父亲说,奶奶现在对很多人和事都记不清了,连父亲的名字也时常喊错。

看着孙儿的到来,老人家表现得异常兴奋和激动,从床榻上艰难起身,不停招呼着我。虽然语言模糊,但能看出眼睛和心灵都是清澈的。像以前一样,奶奶依然会对我嘘寒问暖,依然会和我讲述诸多生活琐屑之事,依然会在我面前发些不大不小的牢骚。我完全知道她要表达什么,能感知到她的爱与怜。

我搀扶着奶奶在院子里走动,走在梧桐的树荫下,走在盛夏的蝉歌里,走在亲情的最深处……

走着走着,我笑了,从奶奶慈祥的眉目间,能嗅到幸福的味道。

笑着笑着,我哭了,这种幸福短暂而又零碎,和病痛乃至生死无可比拟。

(四)从百草园到翠竹林

老家的百草园以前是一个菜园子,现在还能找到些许蔬菜生长的踪迹,但因久未锄整而几近荒芜,杂草丛生,疯狂蔓延,变成名副其实的“百草园”。节节草和小白菜抢夺着土壤的养分,马尾草的光合作用效益明显强于老态龙钟的茄子树,爬山虎也高昂地越过南瓜藤蔓一路前行……看着满园的野生杂草,内心潸然之余,亦悟出一个道理:人生如果不注意自我修复和调整,心灵便会布满邪恶的杂草。

百草园前面有一口老井,村里人都称它东边井,和村西的西边井遥相呼应。东边井是全村最好的也是最老的一口水井,井底有一眼好泉水,从不枯竭。自知事起,全村的父老乡亲都纷纷来东边井担水吃,这里有担不尽的井水,担不尽的甘甜,担不尽的清凉,担不尽的故事。村子很贫穷,是老井使他们富有。

老井旁边是一片翠竹林。也许是因为有了老井的滋润,季夏时节的竹子看起来依然郁郁葱葱、青翠欲滴,也给我送来一隅阴凉,生怕故人来了不懂礼。这里曾经是儿时伙伴的乐园:我们在竹林里捉迷藏,打手仗;我们用竹枝编织花篮、灯笼;我们用竹叶当口哨,为林中欢唱的鸟儿伴奏……岁月流转,竹林依旧,鸟语依旧,消失的是儿时的玩伴和曾经的童真。

(五)别了,村庄

别了,村前的那一汪冷水泉,我本想只要一捧泉水,而你却在夏日给了我所有的清凉。

别了,老槐树上痴鸣的知了,我会把你的歌声录制成苹果手机的铃声,带到城里的水泥森林,继续为我浅吟深唱。

别了,邻居院子里的那株桃树,我不会再用捕蝉的网兜偷摘枝上的毛桃,我要彻底洗去“毛桃小子”的绰号。

别了,隔壁村那个我曾经的初恋,你含情脉脉的眼光我一直记得,即使你现在已远嫁他乡,但是月亮依旧会守在你窗前。

别了,在罗家岭沉睡的老祖先,我会每年回来给你们烧纸钱,几亿、几十亿、几百亿,使你们整天为购物找零而幸福地发愁。

别了,红敏、明明、小东、燕子……所有我叫得出和叫不出名字的儿时伙伴,家乡的星空会为我们点上希望的灯火,一起寻找遗失的美好,一起踏上幸福的路途。

别了,村庄!

下一站,家

文/马亚伟

那年,我的工作一直不顺,总想着去外面的世界打拼。母亲劝我留在家乡,我却执意要离开,并且对母亲说,一定要做出个样子再回家。

可是,孤身一人在异地他乡生活工作,比我想象的艰难百倍。一年快过去了,我在工作上还是没有什么起色,总觉得自己处在边缘地带。男友的家人也因为我家在异地,不同意我们交往。很快,我发现男友在疏远我,我们渐渐不再联系。

那时,人生真的是跌到了最低谷。事与愿违,心想事不成,苦恼、沮丧、失落折磨着我。我觉得自己像一叶浮萍,漂泊无依,找不到自己的根。一个人的夜晚,我开始想家,可是我不敢回去。我算什么?一个十足的失败者,无颜见江东父老。

春节前夕,母亲一遍遍打电话来。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要早回家。我用工作忙搪塞着,迟迟不愿回去。快到年底了,母亲急了,打电话冲我发火:“丫头,你以为离得远,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我告诉你,这次回来,你哪儿也甭想去了!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我已经让你舅舅给你找好了工作……”我带着哭腔说:“妈,我回家!”猜得出来,母亲一定得知我在外面不顺,所以让舅舅给我找了工作。我明白,家是最温暖的归宿,即使你在外面遭人冷眼,屡次失败,无足轻重,但是在家人眼里,你都是最重要的,无可替代的。家人不会在意你失败还是成功,只要回家,就是他们最大的安慰。

坐上回家的列车,我感慨万千。车上都是回家过年的旅客,有些人看上去那么兴奋,衣锦还乡的样子。车上还有一些学生,他们笑着唱着,无忧无虑。有几个学生在唱:“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票根。撕开后,展开旅程,投入另外一个陌生。这样飘荡多少天,这样孤独多少年,终点又回到起点……”学生们唱得并不伤感,我却盯着车窗外的风景,泪水飞扬。

离家乡越来越近了,熟悉的家乡风光出现在眼前。我想起母亲温暖的怀抱,想起父亲宽厚的笑容。在家的时候,一切都是好的。有了委屈,找母亲诉诉苦。有时任性,冲父亲发发小脾气。那次父亲说了我几句,我开始冲他大喊大叫。可他一点儿没放在心上,赶集卖菜回来的时候,还给我买了我爱吃的麻花。回家,家才是最贴心的地方。

忽然,我听到一个熟悉的站名。那是家乡的名字啊,我的心里一暖。车上的几个学生,异口同声地喊起来:“下一站,家!”我也在心里大声喊:下一站,家。

回到家,父亲早已为我把火炕烧得暖暖的。母亲已经把我的房间收拾好,还贴上了我喜欢的年画。终于回来了,我又回到了家温暖的怀抱!

贫穷的富翁

文/许扣锁

一个富翁带着他的儿子到乡间旅行,目的是炫耀自己的高贵。几天后,在他们回来的途中,富翁问儿子:“旅行如何?”

“好极了,父亲。”

“那么,我们与那些穷人相比较,怎么样?”

“我们有一条狗,他们有四五条;我们花园中有一个游泳池,他们有一条没有尽头的小河;我们花园里有进口的灯饰,他们有星星和月亮;我们的天井通到前院,他们几乎拥有整个地平线;我们生活在一小块土地上,他们有无垠的田野,超越我们的视线;我们有仆人伺候我们,他们在为别人尽心服务;我们有高高的围墙来保护我们,他们有无数的朋友来保护他们。”

最后,他的儿子认真说:“谢谢父亲!您让我知道了我们是如此的‘贫穷’。”富翁眼巴巴地望着儿子,哑口无言。

无花果

文/王玉凝

说起无花果,就会想起故乡;说起故乡,就会想起故居屋后河坎边的那株无花果树——张着巴掌形的绿叶,结着扁圆形的果,安稳地对着夏日的天空,静静地听河水流过,孤独而自足。

故乡土地贫瘠,乡民安稳守旧。他们世代传承,在庭前屋后种有泡桐、刺槐、榆树、桑树、桃树、杏树、苦楝树,偶尔还会有一两株葡萄或枣树。他们不栽无花果树,因为他们的父辈不栽。整个村庄,只有我家有这株无花果树,独一无二。

在村人眼里,我家也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是因为我家在村的最西头,独门独户,离村里人家远,和村里人打交道少。上世纪60年代初,父亲只身一人回到老家,虽然自己无处安身,却把祖屋留给了自己的弟弟。他独自找块空地拓荒、砍树、挖土、垒墙、筑屋。无人帮助,材料有限,搭起的屋子自然粗陋不堪。寒冬,窗户和墙壁四处透风,屋内极冷。蓬乱的草屋顶如果不用重物压阵,或者浇上几盆水,就会被风刮走。日子虽然极为艰苦寡淡,但父亲对生活依然充满着热爱,往往一边吟诵着“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一边担心着自己的茅屋为冬风所破。回头看,所谓“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想也不过如此。

独一无二,是因为父亲读过大学。上世纪50年代,父亲先在上海某区政府工作,后在上海某大学读书,调干生身份,毕业后被分配到贵州松桃某中学教语文。在贵州期间,机缘巧合,父亲结识了一位精通中医的老和尚,他便利用一切余暇,向老中医学习求教,遍读中医中药典籍,平时采药尝药制药,学习诊脉、针灸和推拿。1961年因爷爷病重,父亲抛弃公职回到老家。初回乡时,因乡下缺医少药,父亲便常在周围村庄悬壶行医。曾有人好奇地问:王医生,你是高小毕业吗?答:是的。又吃惊地问:你中学毕业了吗?答:是的。再大笑着问:王医生,念过大学吗?答:念过。自此,“王大吹”之美名四处传扬。

中医用无花果果干入药,开胃止泻,也治咽喉痛。父亲知道无花果的好,就在屋后栽了这株树。无花果树在温暖的地方,不落叶,但家乡秋冬冷,冬天叶子落尽,它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等到来年春天再抽新叶,满树浓绿,姿态颇为优雅。撕开叶子,里面会有黏黏的白色乳汁渗出。

在我拥有的最早的记忆里,父亲已在离家几里外的大队医务室里做赤脚医生,他每天晨出晚归,夜里有时也出诊。冬天,父亲踏雪夜归,与我,那就是“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场景。

父亲是一个坚强的人,不管生活有多艰难,不管别人怎样的歧视和冷眼,也不管受到怎样不公正的待遇,他总是心怀善意,正直,乐观,向上。父亲在生活上替我们遮风挡雨,他的精神也感染了我们,鼓舞着我们向上、向善。在子女心中,他有着坦荡的胸怀、正直的社会良心、心忧天下的知识分子人格,是个普通又了不起的人。

我记忆中的这株无花果树,主干长得粗壮结实,足以承受我小小的体重。那时,我常闲坐在枝丫间,盯着远方的小路。看父亲的背影在晨光中渐行渐远,等父亲的身影在夕阳中缓缓出现。

无花果树上常有天牛,黑色的背上有白色的点,头上支棱着两只细长的触角。每次抓到天牛时,它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我的乐趣是,在它腿上系上一条细线,拖它在空中飞,这时就会听到“嘤嘤”的声音。树上偶尔也会有黄褐色的天牛,它们看起来比星天牛雄壮。树干上也常有黄色的木屑状东西,爬树时一不小心就会弄到手上。天牛的幼虫在树干里蛀食,这些黄色的细屑,是它们的排泄物和木屑的混合。

夏季,无花果开始慢慢成熟。成熟的果子,呈黄白色,顶端开裂。我和弟弟站在树干上,伸手拼命去勾那些熟了的果子,但人小胳膊短,捉不到的果子是多数。于是,我们就借用竹竿去打。时常来光顾这些果子的还有鸟雀,它们成群结对地来,果子常被它们啄破。好在,村里的孩子不来。他们虽会趁人不在时偷桃摘杏打枣,但他们不吃无花果,因为没吃过。其实,无花果吃起来很简单,撕开果皮,里面就是甜甜软软的果肉,再往里,就是小小的籽。

无花果名为无花,其实有花。想必古人只见其果,不见其花,故名之。现代植物学认为,无花果的花朵在其囊状花托里,花托顶端凹陷进去,把雌雄花包在其内。我们食用的“果实”,实际上是其花托以及雌蕊、雄蕊等花器官,植物学上称之为隐头花序。

无花果因其花器构造和开花过程特殊,被古人误解,所幸,古人之误,今人已知。

1978年,父亲的问题得到解决,恢复了公职。出于现实考虑,他选择留在了家乡中学任教,为家乡教育奉献自己的热忱。

1983年夏,巢湖决堤,故乡被洪水吞没,老屋被毁,树木淹死殆尽。洪水退去时,这株无花果树早已殒命。

现在,故乡已不存,良田成湿地,已然种上了外来品种的浩荡芦苇。

自此,无花果,恬然入梦。

怀念儿时的年味儿

文/青岩

过了这腊月二十三,年便近在眼前了。但是如今的过年似乎不再那么红火热闹了,年味儿也越来越淡。这让我不由得想起儿时在陕北老家过年的热闹场景来。那时侯虽然家里穷,但是那浓浓的年味儿令我终身难忘。

老家人过年,从腊月开始。一进腊月,先是推碾子拉磨,宰年猪,然后是做米酒,炒茶米,生豆芽,磨豆腐……几乎从腊月初一开始做年茶饭一直做到年三十。忙,累,且快乐着,期待着……

在我家,每当这个时候,勤快利索的母亲便成了我们这个八口之家的大指挥家和得力干将,今天做啥,明天做啥,怎么做,由谁去做,合格不合格,全听母亲吩咐。但父亲几乎是不参与的,因为他正带领一帮爱热闹的后生男女排练呢。今天排小戏,明天练秧歌,后天搬水船……整座村子成天锣鼓大镲一哇声,听着都让人热血沸腾。偏偏我那会儿去不了,因为年纪小,也参加不了啥节目,只能呆在家里帮母亲干活,或者跟瘫痪在床的奶奶学着剪窗花。奶奶是村里出了名的“巧手手”,别看她不识字,但是她在绘画方面绝对有天赋。奶奶画画不用笔,只用指甲在对折好的红纸上随便那么划拉几下,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或者猴子就诞生了,奶奶拿起大剪刀咔嚓咔嚓剪下去,只需几分钟一副窗花就剪好了。这样的本领我直到现在也没学到手。我只能把奶奶头一年贴在窗户纸上的窗花连同麻纸一起撕下来,用搓好的纸捻子订在几层裁成小方块的红绿纸上,拿着剪窗花专用的小剪刀,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剪,剁,掏……尽管没有奶奶剪的好,也算是名师手下出高徒吧。在奶奶过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家的窗花总是早早地被人撕光了。这对于当年那个七八岁就学会剪窗花的“假小子”来说简直就是一种鼓励么!我怎么说也得立个异标个新吧。于是,我在父亲的指导下,自己画窗花样子,鸡年剪只鸡,蛇年剪条蛇,或者把以前的改一下,加一点,减一点……剪好的窗花被我一层层分开,夹到旧书本里,等窗户上糊上雪白的新麻纸才能往上贴。而糊窗户那可真是一项大工程。尤其像我家住的这种前后窑,糊起来还真是费劲。特别是前窑,窗户高,窗台窄,没处扶,没处站,弄不好还有危险呢。好在这项工程每年都由来找父亲写对联的半大小子帮父亲完成了。

儿时父亲为村里人免费写对联的情景让我记忆深刻。印象中,父亲盘腿坐在小炕桌前,把一张大红的纸儿左一折,右一折,如此反复几遍,再用小刀一裁,拿起一条往桌上一放,让我最小的弟弟帮忙拽住红纸的一角,父亲拿起毛笔在一只倒扣着的碗底上蘸上墨汁,再轻轻地弹一下,沉吟片刻,噌噌噌,笔落,字出,纸动,或行书,或楷书,或吏书,一副副饱含着激情与祝福,寄托着希望与梦想的对联便摆在炕头了。看着来取对联的人一个个满心欢喜走出家门,父亲总不忘叮嘱他们:哪个是上联,哪个是下联,哪个是羊圈上贴的,哪个是家门上贴的。因为村里好多人不识字,之前有位大叔硬是把六畜兴旺贴在了家门上,惹了个大笑话。

写了对联,糊了窗户,剪好窗花,年茶饭也基本上做好了。只等大年三十早上,吃一顿母亲擀的又细又长的杂面,俗称“拴魂面”过后,父亲和两个弟弟负责贴对联,贴年画。我和两个妹妹贴窗花,糊炕围子。而母亲则负责操办一家人三十晚上的美食,往往是炖一大锅肉,还有几盘全都不离肉的炒菜。似乎在那个免强能顿顿吃个饱饭的年代,过年不吃肉,那就不叫过年,过年的菜里没有肉,那也不叫菜。直到三十晚上一家人个个吃得满嘴流油时,当年那个年少的我依然馋着那口肉。有时候我会想,儿时的肉,咋就那么香呢?如今差不多天天吃肉,却再也找不到记忆中那股浓浓的肉香味了,年味儿自然也就变淡了。但是年还得过,也许对于我们这些身在异乡的游子而言,年味儿就是一缕不断的牵挂,就是一股浓浓的亲情,就是一团凝聚在一起的温暖。当然与儿时相比么,我还是怀念儿时的年味儿!

有母亲,就有家

文/庞秋波

一段时间的工作忙碌,好久没能去看望母亲了。今天,女儿发来一张和母亲的合影,姐姐发来一张母亲煮好的一桌饭菜照片。隔着屏幕,我仿佛,数清了妈妈的白发,闻到了饭桌上妈妈的味道,倍感思念。

母亲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2000年和父亲进城,随几个子女在黔江城生活。 17载岁月荏苒,除了让母亲容颜日渐衰老,却没能让她老人家多添一丝儿城市人的“气息”。

每逢周末节气去看望她,母亲的穿着总让几姊妹多少有些尴尬。里面衣服的衣领不识相的翻在外面,浅蓝色的花花外衣土气实足,一条皱巴巴的浅色条纹裤子,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劣质,我们几姊妹无言以对。唠上一阵子嗑后,就试着提醒母亲说:“妈,你这身衣服不好看,换一件嘛。”母亲不以为然:“你爸说好看,便宜着呢,河堤上那些老妈妈都这样穿。”几姊妹平时买下的较好的衣服,就这样让母亲给闲置了,有的还被她热情地送了亲戚。我们只好在一片解嘲的笑声中作罢,毕竟女为悦己者容,父亲满意,自己喜欢,也罢。不过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妈妈在城里受几个女儿打磨了呢。

其实,静下来,想一想,母亲的“土”,“土”得有情调,以父亲的满意为标准,她,是尊重父亲的;“土”得有感情,把好衣服送给亲戚,自己穿便宜的、质量差点儿的,对于亲情的理解和付出,如此厚重和温暖;“土”得有味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活得洒脱、自在,在这繁华的都市,莫管他人如何看、如何评,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善良、朴实,实属难得。

最难忘的,还是母亲煮的饭菜了。煮的饭永远都是水掺多那种,而菜品几乎没什么变化,且每一样菜数量多得惊人。萝卜顿排骨、肥肉炒豆腐、酸海椒炒洋芋丝、胡辣壳炒酸菜,这几样菜似乎是必不可少的;有时还炒茄子、炒豇豆、凉拌黄瓜,偶尔再加上一碟香肠……老公不喜欢吃耙耙饭,总有些勉为其难。而我们四姊妹就不一样了,多年来,早已习惯了母亲的味道。菜才端上桌时,会埋怨数量太多,而吃到最后,碗啊钵的,几乎都是底朝天。

每一次,我们吃得打饱嗝儿,嚷嚷着“太撑了”,母亲就很满足。妈妈,永远都会担心我们吃不好、吃不饱,总是将她自以为最拿手、最好的菜做给我们吃,一心想让我们吃得好、身体也更好。妈妈的味道,全是爱。

父母家去了客人,母亲的热情劲儿就甭提了。客人到来,我们也会被忽略,她的热情着实让人嫉妒,父亲也为这个总会觉得受了冷落,我们的劝阻也无济于事。

花生瓜子、水果饼干,摆满了桌子,一会儿,从储藏间里拿出一盒酸奶,一会儿,又摸出来一瓶王老吉……这些待客之道,不可挑剔,最心焦的,还是饭桌上的套头了。

吃饭时,母亲把她认为最好的菜,全部端到客人面前。记得有一次,几乎所有的菜都搁到了一位客人的下巴下面,逼得这位客人没地方搁饭碗,只能一直端在手里。

饭桌上,不给人夹菜是不可能的。总是趁人不备,一坨排骨、一片肥肉,客人总会避之而不及;吃饱后再强行添上半碗,那更是常事;明明已放下碗筷,却还是抢着把碗拖过去,盛上一碗汤。

我们对于母亲的举动都很反感,提醒说如今生活质量好了,大家又提倡减肥,吃不了太多。可母亲却从来没改变过,还总说“吃得是福”,“还是胖点好”。其实对于我们,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母亲也就有了炫耀的资本:“我有四个女儿,都长得牛高马大的。”哎,牛高马大也值得炫耀。不过这样的喂法,想不牛高马大都难。

正如对我们一样,母亲对爱的诠释——“吃得就是福”。来者是客,她将自己满满的热情、满满的情谊都放在了饭桌上,每夹一次菜、每盛一碗汤,都是她最真挚的感情。这与那些饭桌上推杯置酒、满嘴“姐妹儿”“哥们儿”的“情谊”相比,却是最实在、最真诚地表达。母亲的为人,实诚。

最让我们不能接受的,那便是母亲的唠叨了。每次去看母亲,不知道她老人家哪来那么多的马路消息。谁今天换钱被骗了,换成了一百块假钱;谁在河堤拔火罐,治好了多年的顽疾,还劝我们也去治一下颈椎、腰椎;在体育馆又碰到老家谁了,说是前不久的狂风暴雨,把我家老屋的瓦片给揭了,得回去看看……说一说,这倒没什么,可是母亲会重三遍四地讲啊讲啊,讲得我们都能倒背了,相隔一小会儿,又会提及。

最让我们揪心的,还是母亲对我们几姊妹的无谓的担忧。大女儿工作太忙了,母亲心疼不已:“别太累了,回来歇歇吧。要不,你就想法偷一下懒嘛。”二女儿有一套房子租不出去,母亲又紧张得不行:“天,这可如何是好哦,房子空起没有收入。”三女儿穿得时尚,母亲担心会花太多的钱;小女儿天天下乡,又担心会被晒中暑……真是应了一位老母亲对两个孩子担忧的典故:“天晴担心卖雨伞的大儿子没生意;下雨忧虑二女儿的染布晒不干。”

这就是母亲,心里从没装着自己,而是永远担心着自己的孩子。不管孩子过得如何,也不管孩子年龄多大,在她的心目中,子女,永远都会是那个没长大的、离开父母的庇护就会哭鼻子的“幺儿”。

有母亲,就有家;母亲在,家就在。突然好想去到母亲身边,看一看母亲苍老的容颜和不搭调的穿着;喝一碗母亲熬制的萝卜排骨汤;听听母亲不厌其烦的唠叨;好想母亲搂我入怀,在我不惑之年,仍享受母亲的庇护,叫我一声“幺儿”。

霜重雨纷纷

文/宁雨

夜来无眠,耳边似有模糊的沙沙声,是窗外在落霜。天气预报说,省内马上有雨雪。果然,午后天就渐渐地暗了,雨粒子哒哒哒哒地扫过树的梢头,不肯休停,终而转世为新夜的雪帐。

记忆中,每年霜降之后立冬之前,都会有这样激烈的天气,与寒衣节来呼应。家乡习俗,农历十月一日为寒衣节,为逝去的亲人烧五色纸,表示送去御寒的袄裤鞋袜和被褥。寒衣节之外,还有迎冬、拜冬之说,尽管古例失落殆尽,包饺子、炖羊汤的口腹之享还是一直保留着。天上人间共一节,先安抚逝者,再慰劳自己,如此方心安。心安然后理得。

其实不独寒衣节,一年当中三个“鬼节”,清明、上元、寒衣,我们都会很在意。若是这个时候,忽然梦到了某个亲人,则更加地急着要买纸钱、供果和其他拜祭之物,去完成某个既定的仪式。仪式一完,亲人便不再“托梦”,阴阳两界,互不相扰,各过各的日子。我不以为人死后会变“鬼”,“鬼”只在人心里,或者说,世界上只有闹鬼的人,并没有真的鬼。但我相信灵魂是不朽的,只是当他们摆脱了肉体的依附,而获得了更自由的空间和时间。一年三节,天地之门洞开,我们这些被肉体束缚的灵魂也获得须臾的自由,与那些飞翔的灵魂尽情对话。

经常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到底怎样才是对逝去的亲人和朋友最好的怀念?除了一座坟丘,或者一盒骨灰,一堆焚化的纸钱,我们还拥有什么?

父亲刚去世的时候,我才到挑家过日子的年龄,妹妹和弟弟都未成年,家几乎塌了。似乎这个时候,我们才恍然发现,世界上平凡如草芥的父亲,在我们的生活里其实是那个负责顶天立地的角色。但这个重要的人走了,日子还得继续。后来,我们陆续成家立业,母亲也得到很好的赡养,父亲的重要性便退居到了精神层面。这个时期,我才有能力重新梳理以往的生活,重新认识父亲。我终于明白,父亲对我们最最重要的,并不只是他用自己的劳动换来物质财富养育我们,他敦厚的性格,善良的人性,优秀的智商,甚至对人情世故的木讷、迟钝,才最重要,最珍贵。失去父亲之后,我们能够坚强地活下来,而且活得越来越好,那是因为作为父亲的儿女,我们身上流淌着他的血液,流淌着他的精神。

其他亲朋也是一样。如果不能够珍视他们留下的精神财富,天长日久,思念淡薄如烟,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老家有句话,叫做“烧纸风刮了,念经和尚饱”,大概就是讽刺拜祭中的形式主义了。形式本无辜,有时候形式和内容不能分离,但形式这个东西到了“主义”的高度,就有些可怕。

曾经与先生讨论过为婆婆姥姥和婆婆姥爷建立家庭式纪念馆的问题。他们都是耄耊年纪寿终正寝的,家族庞大,枝繁叶茂,小家庭们日子都很过得。姥爷早年参加过抗日游击队,会武术,也会庄稼人的十八般功夫,什么淋粉条、钉马掌、盖房上梁、木匠活、瓦匠活等等,甚至懂些阴阳。据表弟说,他老人家的坟地就是自己看下的。八十多岁,依然开场子收徒教拳脚;过了九十岁,还骑自行车赶集、下地劳动。姥姥更不用说,人长得俊,到老依然神采翩然,雪白的头发,会说话的眼睛,一手很好的女红之外,还是个民间剪纸艺术家。那是两个多么让人喜欢、让人尊敬的老人。

家里房子是现成的,又没人等着搬去住,如果拾掇好了,把姥爷使用过的刀枪,姥姥剪纸用的剪刀、质朴美丽的剪纸遗作,旧时的“良民证”、泛黄的老照片,还有姥姥当年陪嫁过来的家具碗碟什么的凑起来,归类陈列,儿孙辈轮流去擦扫维护,该多好呢。亲近一个家庭的文化遗产,不仅是凭吊先人的更好方式,也会是凝聚亲情、培育家族荣誉感的好方式。

几年过去,不可说的因由下,家庭博物馆只在我的脑海中、在我的文字里趔趄地存在着。

雪后清晨,呼啦啦的风吹动街边摊头的五色纸,吹动购买者们或黑或白、或长或短的头发,也吹皱我满心的思念。那些脱离了肉身自由穿行的灵魂,是不惧寒冷的吧。我愿意在这样一个霜寒雪吹的日子,与他们欢乐相逢,共叙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