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打牌天

下雨的时候，家里人常开母亲的玩笑：“你的牌友怎么还没有来？”母亲故作恼怒：“在你们手下真是难得做人，连打点小牌都要管。”

开这样的玩笑，一般话音未落多久，母亲固定的几位牌友——何伯妈，蔡婶，谭婶，年纪大一些的陈娭毑就来了。牌友是固定的，打的牌——碰符子是固定的，牌资——小钱也是固定的，唯一不固定的是今天牌桌子支在哪一家，不过，这样的事情实在好确定，农村里的屋子敞大，也不拘进门拖鞋换鞋的规矩，哪一家隔得近，哪一家新近做了好吃的，牌桌子自然就支在哪一家了。

牌桌上永远热闹，有喊“公贰，大叁”的出牌声；有喊“对子胡”的胡牌声；有时又聊及这家的媳妇，那家的女婿；吃到好吃的，又在牌桌上一边出牌，一边讨论点心的做法。

临近吃饭的时候，这桌牌必定散去，因为每个人还得赶回去做饭。如果雨仍没有停的迹象，散去时，必定相约午饭后再来凑一桌。白日长闲，无他物消遣，牌资小，输赢无大小，归去时，每人心情自然愉快。

母亲他们这一类人，四十岁以前由于家庭事物的拖累，绝少打牌，四十岁以后，儿女长大，皆能谋生，生活的担子渐渐变轻，于闲暇之时，打打小牌，成为她们经常的活动。

打牌对于她们来说，生活艰难时不打，农忙时不打，她们的分寸把握得极好。苏轼在《宝绘堂记》中说：“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寓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乐，虽尤物不足以为病。留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病，虽尤物不足以为乐。”村野之人，或许得知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