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溪头野菜香

作者: 任静2016年09月12日优秀散文

城里的季节变换并不明显,当文人墨客还沉浸在唐诗宋词中的春韵时,北国春天已经迈着姗姗的步态来到了田野上。

春雨,仿佛一把种子撒进泥土里,不几天,便会有鹅黄嫩绿的草芽儿,破土而出。我似乎已经闻到野菜的清香飘荡在河岸边,山坡上。瞧,这儿一簇,那儿一丛,活泼泼,鲜嫩嫩,水灵灵。艾蒿、苦菜、荠菜和一些叫不上名的野草,在春天的阳光下蓬勃地生长起来,绿油油的春意,伸展着,蔓延着,一夜之间便占领了整个山村,连老屋墙头的石头缝里,也摇曳着绿色的希望。

又是一年春风绿,岁月悠悠野菜香。沉睡在时光深处那些挖野菜的情景,恍然循着这习习春风苏醒了,鲜活地舒展着枝叶,悠远的野菜香味,被春风轻轻一挑,瞬间勾起了一缕缕隐含在舌尖上的乡愁。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到溪头荠菜花”。在野菜家族中,荠菜一直备受青睐。有民谚曰:“吃了荠菜,百蔬不鲜。”我们家乡将荠菜叫荠荠菜。清明前后,正是青黄不接时,我们这些半大孩子不再吃闲饭了,放学后,自觉挽着篮子拿个小铲,踩着松软的泥土去挖野菜。在一片碧绿得耀人眼的野菜中,荠荠菜极好辨认,其枝头顶着一朵朵小白花,花色清幽素雅,仿佛楚楚动人的女子在风中舞蹈。杨柳风拂过,田头地畔一丛丛绿油油的荠荠菜摇曳多姿,似乎在伸手召唤着我们,我和小伙伴高兴得如获至宝,不一会儿就能挖满一篮子。我们将野菜篮子放在地头,扯开嗓子唱信天游,快乐的歌声,感染得牧归的牛羊也不时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声。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可是由于大自然无私的馈赠,让我们滋润饱满地品味了生活的无限乐趣。

母亲通常会把荠荠菜拿到井边淘洗干净,再投进开水锅里焯熟,沥干水分,加上盐、醋、姜粉,撒少许味精,最后还不忘滴几滴小磨香油。一股清香迅速溢满了房间,那样无与伦比的清香,让人垂涎欲滴。凉拌荠荠菜,清香爽口,真是百吃不厌。

春天吃野菜,可不能缺了野小蒜这道美味。每年春天,母亲都要亲自上山挖回一筐野小蒜,洗净,切碎,与鲜红辣椒一道在热油里爆炒炝锅,加盐,淋几滴香油,即成。只见小蒜叶青翠欲滴,小蒜瓣洁白如雪,点缀以红艳艳的辣椒丝,只那明艳的色彩,就能把人馋死。晚饭吃的就是野小蒜,辛、辣、鲜的味道,一齐沁入五脏六腑,一股子田野的芬芳,让人数日齿颊余香。

小蒜不仅可口美味,还有治疗肿痈的功效。有一次午睡,不小心被屋檐上跌落的蝎子蜇了手背,钻心的疼,手背肿胀如发面团。母亲见状,迅速将几瓣小蒜捣成糊状,为我贴在手背上,果真一会儿就不肿不疼了。野生小蒜别名茆蒜、夏蒜,又称薤。李时珍在写《本草纲目》薤条目时,为了说明薤的药用,引用了杜甫的一首诗歌:“隐者柴门内,畦蔬绕舍秋。盈筐承露薤,不待致书求。束比青刍色,圆齐玉箸头。衰年关鬲冷,味暖并无忧。”大意是友人送来了带着秋天露水的野小蒜,吃了这种蔬菜就能有病无忧。母亲没有读过《本草纲目》,不懂得药理药性,这方子是一辈辈传下来的。

那些充饥果腹的野菜,曾经默默滋养过我的童年,甚至我的生命中似乎也融入了野菜的气息。而那生计艰难的岁月,皆因有心灵手巧的母亲勤劳肯干,精心打理,方才过得滋味深长。细细回味,岁月深处每一道野菜的清香味中,无不包含了母亲的辛劳和汗滴。

如今,吟读“春到溪头芥菜花”,尤其怀念与野菜相伴的童年岁月,怀念母亲做的荠菜饺子馅的味道。真想回到儿时和母亲一起在向阳山坡上挖小蒜的时光,温暖的阳光,照在脊背上,岁月那般安静、温馨、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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