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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观沧海日

作者: 吴重生2021/05/24现代散文

“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是我最喜爱的一副对联。及至到了北京,这种喜爱尤甚。诗人无意间创造的这种意境,与千年之后的我在情感上产生了共鸣。于是,便幻想有朝一日,自己能拥有一座可以“观沧海”的高楼,打开房门,就可以看到海上日出的盛景。

因为从小喜欢涂鸦,几十年来,凡遇买房装修,无一例外地要预留一间画室,而且要仿古贤为其命名。长安居大不易,拥有居室、客厅、餐厅已属不易,何谈画室?于是干脆在餐厅一侧钉上铁皮毛毡,谓之“画墙”。于是从金华到杭州,从杭州到北京,我便拥有了若干“阁”与“楼”:藏青阁、山水居、望燕园楼、储云楼等等。这些听起来恢宏的“楼阁”,多半是要加引号的,无非是附庸风雅而已。

“藏青阁”,其实是我在金华工作时的一处书房。每逢周末,藏青阁里常常高朋满座,有京城来的大画家,有家乡来的文友。更多的时候,是与画友切磋技艺。说是切磋,多半时间,是我看他们作品,偶尔补上几笔,就大言不惭地署上“合作”。那些落款为“作于金华藏青阁”的作品,是我青涩岁月的见证。

调杭州工作之前,我已在杭州买了房子,并且在第一时间装修了一间画室,取名曰“山水居”。记得女儿读二年级时,我曾陪她去小区内的溪流中捉蝌蚪,把捉起来的蝌蚪养在玻璃瓶里。玩够了,又去放生。不过放生之前,有一个固定的“节目”,那就是取宣纸一张,把小蝌蚪画下来,取名为“小蝌蚪找妈妈”。这个画室位于一层,与居室完全隔离,于是便兼作了茶室和会客厅。画室正墙上挂着一幅《岁寒迎春图》,是我与涧风和陈熙三人合作而成。一株老松,松鼠行其上,松树底部长有暗红色灵芝,松后有竹,竹旁有兰。题材虽是老套,但构图颇有新意。此图挂于南墙近二十年,墨色如新,见之怡然。好友送来一幅原藏于故宫的古画复制品,被挂在“山水居”的正墙上,使整个画室平添了一份雍容华贵的气度。

到北京工作以后,为了方便孩子上学,先后居住于海淀南路、中国人民大学校内静园等地。此处毗邻北京大学,于是便有了“望燕园楼”。说是画室,不过是在书桌上铺一块毛毡、置笔墨纸砚于书柜上而已。这“望燕园楼”一看就是“心向北大”的意思,野心暴露无异。

也许此生合该与“燕”和“山水”有缘。在北京买了房子,小区前面的道路名曰“弘燕路”,社区是山水文园社区,似乎与杭州时居住的“山水人家”小区遥相呼应。双休日,每见女儿背着书包从海淀区的燕园回到朝阳区弘燕路的家里,我的眼前总是出现春耕季节,故乡田野里紫燕翻飞的生动景象。小区里的山水虽是“人造山水”,但终究与“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的境界,越来越近了。于是,给自己的画室取名为“储云楼”。在储云楼的阳台上,我看的第一本书是作家张抗抗的《文学回忆录》。她的敬业和才情,如一束早晨的霞光,映在储云楼上,给了我无限想象的空间。我看的第二本书是谢冕先生的《博雅文章采薇辞》,书的扉页上有谢老的题签:“采薇博雅——重生先生留念”。

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储云楼所在地,正式地名为“四路通路”,初见此地名,即心生欢喜。四路通者,路路通也。小区西侧是北京最早的人工运河——萧太后河,因辽萧太后主持开挖而得名。明清笔记记载:河面船只穿行,河岸行人如织,如同江南水乡。果然是吉宅宝地!此地离北京出版创意产业基地仅五分钟车程。享地利之便,我曾多次应中国版权协会之邀,赴该基地参加“远集坊”雅集,有幸在那里认识了沈鹏、阎崇年、王文章、郑欣淼、王秦丰等名家。

山高则生云。城市里不可能随处有山,就拿这楼比作山吧!把云“储存”在自己的画室之中,是一种美好的想象。我那些不成熟的文字以及永远脱离不了生涩的书画,不就是我自己所制造的“云彩”吗?在京华储云楼,遥望南方的城市和乡村,在庸常的日子里抠出片刻时光,经营一个文学梦,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人生的幸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