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

作者: 远村19662016年02月18日生活散文

海城地震那年,大院里家家户户先是搭起一个简易地震棚,没过几天,又由部队统一翻盖了新的地震棚,把前院的地面占了差不多三分之一。住了没过一个月,胆大的先搬回房子了,我们家也跟着搬回去了。

地震棚空了,白瞎这地方了!八岁的风一样的男孩,想到的就是这么点儿事儿。

我一刹那的瞎操心很快就被妈解决了。爸爸说,让小鸡小鸭提高一下生活待遇,从鸡舍搬到地震棚。于是,那些下不下蛋的鸡鸭生活质量全都一步登天:白天在前院享受日光浴,晚上回防风防雨又防震的热乎乎的炕头享受夜生活……

天有不测风云,鸡也有旦夕祸福。连续连天,一天有两只鸡暴毙炕头,而且看不到血迹。第一天大人说,别是鸡瘟;第二天大人肯定地说,是黄鼠干的好事儿!地震棚有个烟筒,黄鼠狼就是从那儿进来的。原来的鸡舍里有一个鸡窝,每天晚上最后一只鸭子进去以后,会有人把门给它们关上。对于那四只无辜的小鸡来说,要是接着过原来“清贫朴素“的生活,该有多好!

什么鸡见了黄鼠狼都得麻爪,鸭子这个没责任心的家伙更是这个熊样。

第三天,爸爸拎回家一只半大不小的白鹅,说鹅能看家,黄皮子再来,鹅一叫就能给它吓跑了,等长大了还能下鹅蛋,一个顶四个鸡蛋。那鹅怯生生地看着我们家的人,也不叫,也不跑,似乎很担心自己命运的神情。我也有点儿担心,这么不厉害的鹅这么看家?对门张杰家养的那只鹅,把一个四岁小孩钳的满屁股是血,还赔了人家10块钱——那鹅真厉害,脖子瞪直了跟铁锹把儿似的!

还真灵,一个夏天过去,小鸡小鸭小鹅啥事儿没有。区别于其他的家禽,我给它一个爱称,叫“大白”。每次去喂食儿喊“大白”,它都会十分绅士地抻抻弯曲的脖子,表示友好,表示温驯。

大白早就成了地震棚的绝对领袖:凡有外来进入我们家区域的鸡鸭猫狗一律驱逐出境,没得含糊,没得商量;公鸡和鸭子掐架,它一定会高昂着脖颈“鸣笛示警”,保证和谐环境;遇到哪顿饭没够吃,“唔唔”两声没人理它,就去墙角钳钳沙子钳钳土。“家庭”内部,没“人”跟“他”计较,“他”也从不没事找事儿,绝对一个忠诚卫士!

但是小鹅长成了大鹅,饭量倍增!问题来了,它不下蛋,养它太费食儿了。大人们觉得不划算了。一天晚上,听爸爸和妈妈说,这鹅太能吃了,可能是只公鹅,明天把它杀了吧。大人的账小孩是扳不过来的,连我哥我姐都没扳过他们。我喜欢大白,因为大白太懂事儿了,但我救不了它,唉!这个晚上,我有点儿不开心……

第二天一早,没吃饭,偷偷溜去地震棚。按惯例,每次杀鸡杀鸭都是全家早饭后爸爸上班前。我做了个秘密决定,把大白放远远的,让它自己逃命。反正以前养过的小猫小狗也都丢过,没啥了不起的!

“大白!”打开门我就轻轻喊一声。大白不在炕上,而是趴在一进门的母鸡下蛋窝里。“我的天,你下蛋了吗!?”我又惊又喜走到大白旁边。大白这才又怯生生地叫了两声,展起来,弯着上脖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屁股底下——哇,果然是一颗大白鹅蛋,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鹅蛋,真的有四个鸡蛋大!第一次,大白要么是有点儿害怕要么就是有点儿害羞。

“大白你是通灵了吗?!太神了!!”

我弯腰抱起大白,又轻轻放到炕上,在它的注目礼下,端起了那枚“处女蛋”——赶紧报告爸爸去:大白不是公鹅……

十二岁那年,离开家去锦县上学,大白还在下蛋。家里的鸡鸭鹅狗什么的,离我远去了。后来知道家里再一次搬到很远的地方,也不想问、不想知道它们到底这么样了。大白并不是我第一个有感情的小动物,但却是让我震撼地懂得,所有动物不仅有感情、而且都有灵性。如果你不能对一个小动物负责到底,千万不要跟它产生感情,千万不要贸然领养它!

不然,只要想起来,可能就会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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