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灵气到大气
“黎贵”这个名字，在我们化州乃至茂名都饶有名气。这不因其名带“贵”，乌纱绶带的炫目而被前呼后拥；也不因其命带“富”，腰缠万贯，富甲一方而为人所嘱目；也不因其容带“秀”，蛮腰、粉脸、歌喉而为人所追捧……他凭的是真功夫，那枝永远跳动而灵气的笔；凭的是真性情，为人厚道，追求崇高，从而博得诗友及读者的厚爱与垂青。
黎贵并非“身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纯文人，他有七情六欲，也要“食人间烟火”，对文学创作来说，属于搞“自发”的那种。大学毕业后，他先后做过教师、记者编辑、以及行政的文秘工作。加之他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工作之忙负担之重不言而喻。但他出道仅十多年，集子出了一部又一部。先在丽山“拾一枚美丽的金叶”①，接而在花园里“倾听花开的声音”②，继而在“阳光下大声倾诉”③，偶尔“自言自语”④，尽管劳心劳力，他还是因了“美丽而无怨”⑤。他差不多两三年就有一部作品问世，可见其动笔之勤奋，才思之敏捷，速度之惊人！
黎贵，化州丽岗人，出生于化州之镇山——尖岗岭（亦称丽山）下。斯地自古人杰地灵，文人雅士辈出，诸如当今之湍流、曾创、刘文锋等都出于这里。黎贵因得到家乡灵山秀水的熏陶及前辈文人墨客的影响，而自幼刻苦攻读而终于成为青年作家、校园诗人。我之与黎贵，虽不是同龄人，但起步都是诗歌，钟爱的也是散文随笔，因而十分投缘。他的诗文一直为前辈作家所首肯，也深得年轻读者所喜爱。因职业所使然，他的创作也兼及消息、通讯、报告文学、演讲词、解说词等等。出于文人的爱好，其散文随笔、诗歌都是他的至爱。我市著名作家湍流称其为“丽山金叶”，赞其为“灵气的载体”，王垂基教授称之为“朴素之大美”，陈红胜美之曰“在真情中徜徉”，王伦奇誉之为“灿开的蔷薇”…… 黎贵前期的诗文确为“灵气”，他的诗能让我记住的倒不少，如《父亲》、《送给母亲的诗》、《雨巷》、《反差》等。请看《父亲》：
“高高的额/让岁月之刀/镂刻成道道沟壑/上面填写着生活的艰辛∥直直的腰/让年轮之绳/强弯成一张弓/弦上系着一支射穿贫穷的响箭∥啊，父亲/一生就是几亩地/几亩地便谱写了你平凡而伟大的一生∥站着/定格成一幅朴实的风景/倒下/化作为一方肥沃的泥土”
再看《反差》：
“小时候/屋很少/地很多/长大后/屋很多/地很少/人最多”
他的这些诗，“增一分则嫌其长，减一分则嫌其短”、“诵之如行云流水，听之如金声玉应”，而又十分耐读，韵味悠长。语言却浅显俚俗。
黎贵的诗不错，其散文随笔更不赖。我爱读他的诗，更爱读他的散文随笔。因为其散文随笔如同其人那样“高挑”，帅气秀气，水灵灵活脱脱，人见（读）人爱。俗话说：“文如其人。”此话当真。他前期的散文随笔，可一词而状之曰：“灵气”。其“灵气”于我看来特点有三：
一是主题单纯，中心突出。这“单纯”，不是简单，而是单一清纯，每一篇都鲜明地表现一个主题。散文随笔这种文体不同于长篇巨制的小说，也不同于那些所谓的大散文，而是从一个角度，一个侧面对生活、对人生进行诗意的解读，从而表达作者要表达的主题。
二是篇幅短小，精悍，往往一千几百字，多则千余两千字。但却结构精巧匠心独运，行文如行运流水，水复山重，层层推进而又环环相扣。她不像杨朔等人的散文那样结构虽精巧却有公式化、雷同化之嫌，她不像余秋雨、余光中的散文那样天南地北、娓娓道来而满嘴书卷气，更不像刘亮程、冯至等人的散文那样散漫而重于深沉的思考……黎贵的散文随笔更像万花筒，更像魔术师的招色变化无穷，万象纷呈，不拘一格。
三是语言清新，优美凝练，通顺流畅，俗中有雅，雅而不俗。他的行文富于激情，但又注意滤去过分情绪化的成分，他的语言还有一种内在诗歌的旋律，读来朗朗上口，具有富于灵性和清新的美。散文随笔这种文体，不像小说尤其不像章回小说和文学剧本，往往以情节吸引人，读者常常被一波三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情节所吸引，如古典章回体小说或说书艺人说的那样“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令读者或听众爱不释卷，欲罢不能。当然好的散文随笔，情节结构的精巧也是十分重要的。但我以为，散文作者最重要的是驾驭语言的能力，出彩的语言。孔子说“言之无文，行而不远”，说的应是谈写作散文的经验吧。
黎贵算得上写作散文随笔的里手，他遣词造句，写景状物，叙事抒情很见功力，非一般人所能企及。
不过，黎贵近期的散文随笔与前期的相比却有质的变化、质的飞跃，即从灵气到大气的转变。这真教人称羡！
一是主题深刻，立意高远。俗话说：“千古文章意为高。”一篇文章质量的高低、价值的大小，其决定因素就在于它立意是否正确，是否深刻，是否高远。古人有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如果用这话喻于文章写作的话，那么山中的“仙”和水中的“龙”，就是文章深刻高远的立意了。尤其是散文随笔这种体裁，内容可以天马行空、纵横捭阖，信笔写来。这就是所谓的“形散”，但没有主题这个“神”统领，那必然为“无帅之兵”，必为之“乌合”矣！深刻高远的立意，往往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甚而至于由小肠鸡肚到经国济世，促人警醒。当今一些人的文章实在不敢恭维，他们往往囿于自我的狭小天地，只停留在记录自己的见闻感受、喜怒哀乐、荣辱得失上，因而使文章流于平淡，流于“小气”而难登大雅之堂。要知道，那种小肠鸡肚的“小我”与“大气”是永远无缘的。黎贵深谙此道，他近期为文，往往十分注意追求主题的深刻，而又顺理成章，没留下任何“硬伤”，没留下任何斧凿雕痕。他的“心窗流韵”这一章中的篇什充分体现这一点。如他的《教师的春天在哪里？》一文，就表现了一个作为教师的铮友——文人黎贵对教育体制的拷问和忧患意识，说人所不敢说，道人所不肯道，令我辈心存感激与万分钦佩！
二是内容丰赡，形象丰满。黎贵近期的散文随笔，一改早期为文的一枝一叶一世界（一事一议，或直抒胸臆，或托物言志，咏物抒情），而变为内容丰赡翔实而又不繁杂臃肿，形象丰满而又不托大而令人存疑。如他近期写的《无言的感激》就是这样的佳作。文章洋洋洒洒四五千字，但不外乎写自己的人生际遇，写自己由原来的“吃粉笔灰”而被调入政府机关的不平凡经历以及前因后果。但是在叙述中心事件的同时又枝枝蔓蔓地写了与之相关的几件事，又写了与之相关的许多人，尤其写了那个“亦师亦友的领导”，那个使他的生命变得“更加有价值的贵人” ——叶培进。叶培进身为一个堂堂的副市长，却像昔日的刘豫州三顾茅庐请卧龙先生那样，唯才是举，求贤若渴，而又不出格，能做到照章办事。尤其是写他不拘小节，偕妻与几位文友一起到作者家睇年例，一起举杯把盏与民同乐，由此区区小事更见出叶副市长深入群众，平易近人的可敬可亲的形象。
三是情感真挚，动人于情。古人云：“感人心者，莫先乎情。”优美的文章往往情感真挚，动人于情。它在行文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真情实感，而不矫饰、不做作，不无病呻吟。刘勰在《文心雕龙·情采》中说：“夫桃李不言而成蹊，有实存也；男子树兰而不芳，无其情也。夫以草木之微，�狼榇担豢龊跷恼拢鲋疚尽Ｑ杂胫痉矗钠褡阏鳎�”其大意是说：桃树李树不事张扬，而树下却被人踏成一条小路，那是由于树上结满了果实的缘故；男子栽种了兰花，却并不芳香，那是因为他没有女性的感情。像花草这样微不足道的事物，尚且有赖于情实，何况文章的写作是以抒写情志为根本的，如果言辞与情志不一致，这样的文章难道经得起检验吗？黎贵对刘勰的“为情而造文”、“要约而写真”的创作主张赞赏有加并努力践行，因而他近期的散文随笔字里行间常常不经意地洋溢出深情。如《湍流不息》、《悼王垂基校长：一个晚辈的追忆与怀念》、《师兄李晓》、《为孩子喝彩》等。请看下面一段：
“都说文人相轻，但从王校长身上，我体会更多的是文人相重，大家风范。他虽位至副教授，并且桃李满天下，其中不乏达官贵人；但在待人接物上，却没有丝毫架子。对我的工作，尤其是对我的‘身份’问题，他颇为关心。在为拙集《无怨的美丽》作评时，他还有所刻意地推介了我一番呢。当得知我实在无法过渡为“公务员”时，他又安慰说，官路不通，或许是上天希望你能在文学上有所成就呢。只要你坚持创作，是会开拓出另一番天地的。虽然我知道这是安慰话，但他的这份关怀我是会永记在心的……”（《悼王垂基校长：一个晚辈的追忆与怀念》）
行文中的寥寥数语，只是一般平实的叙写，可对王垂基校长的敬佩、感激、怀念之情却不动声色地流淌出来，比那些一味地抱头顿足，呼天喊地的抒写要强得多……
黎贵声名在外往往因了其诗歌及散文随笔，殊不知，其文学评论更显其“神”。前段时间，我听一文友说黎贵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玩起文学评论来了。当时，我暗暗发笑说：“放低强行而玩文学评论，无异于关云长弃刀而弄棒，而张翼德弃矛而舞枪？黎贵这小子，等着瞧吧！”文学批评是一门“科学”，它需要从形象思维回到抽象思维……
当代批评家张炯说：“批评家必须有广阔的学术视野与文学的眼光，所谓‘操千曲而后晓音’就是这个意思。批评家是作家的诤友，也是沟通作家读者的桥梁。他既要向读者正确阐释作家作品的价值与意义，还要把读者的意见反馈给作家。可以说批评家是高层次的鉴赏家，他应有丰富的历史知识和文学知识，包括很丰富的文学史知识和文学理论修养，而且还应有正直的人格，有好说好，有不足说不足。”黎贵是诗人作家，虽有文学创作的天分，但未必能搞文学批评。殊不知黎贵这小子周身刀，且几近把把刀都锋利。当他把一篇篇文学评论发来让我欣赏时，我不得不为之佩服得五体投地，说真的。
黎贵的文学评论林林总总，既有四平八稳、似模似样之作，但更多的是拉杂写来，由人品写到文品，层层深入，环环相扣，步步推进，如一篇篇曲折迂回，有致精彩的美文。他往往侃侃而谈，娓娓道来，入乎其内而又出乎其外。他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由形象到抽象，文辞灵动，读来有滋有味。也许有些人认为，这些评论学理不够，论证不力，但不可否认，这是好文章，读了让人舒服，让人迷醉。这或许正是今后文学批评的方向。反观当下一些文学评论，从理论到理论，一大堆半生不熟的理论术语，一大堆溢美之词，让人不能卒读，甚至恶心，如听电视上的那些有关治疗“尖锐湿疣”的喋喋不休的“呼喊”，如闻大街小巷中小贩声嘶力竭的叫卖……
黎贵改弦更张写文学评论，个中原委显而易见，那是因为我市文人中干这行的实在太少太少了，他深深地意识到文学批评是文学发展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翼，他要担当这一历史的重任，以促进我市的文学创作得以健康地蓬勃地发展。因而他操笔大张旗鼓地推介我市重要的作家作品，如“湍流不息”、著作等身的梁瑞，“橘州文学擎旗人”的陈红胜，“凌云健笔意纵横”的王垂基，“雅致质朴、深情哲思”的黎良文，“散文诗的精灵”的刘文锋，“文贵朴实率真”的刘等信，“激浊扬清，察微知著”的曾创等等，他都作了大力的推介，此外他还大力扶掖推介文学新人，为丽岗学子摇旗呐喊，击鼓助威。
面对前辈或文友的一篇篇文章，一部部集子，黎贵挑灯苦读，反复琢磨，就像当年的司马迁那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终于“淘尽黄沙始到金”。他知道，这些文章，这些集子，就像一座座埋在地下的矿藏，里面或有金，或有银，或有铜，或有铁等，需要读者更需要评论家勘探开采。经过黎贵一番劳心劳力的勘探、开采，如今他已大功告成并奉献给读者馈赠给作者了。
他运用辩证唯物主义文艺批评理论，以一分为二的的观点看问题，对我市作家作品进行了实事求是的解读评说，有好说好，有不足说不足，不托大，不溢美，不误导读者，不恭维作者。如对刘文锋《青春的印记》，先充分肯定其“清丽忧怨，颇有李清照的遗风”的文风，最后而又一针见血地指出其“题材单一，格调不高”的不足之处。
“丽山，古罗州的风景名山，亦今橘州玄妙的镇山”（化用湍流语）。黎贵是丽山的骄子，自然得到她的熏陶与庇荫，加之他自幼酷爱缪斯，一直学海遨游，笔耕不辍。年纪轻轻的黎贵，如今文学创作就已花繁果硕，而且由“灵气”走向了“大气”。我敢断言，日后的黎贵一定会像莎士比亚诗中的云雀，准会一翅冲天，为丽山、为橘州，为泱泱大国唱出更多、更美的诗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