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这样的你

作者: 傅志栋2016年04月29日情感散文

在莫言没有获得诺奖之前,圈内对其代表作品的非议之声曾不绝于耳。

路文彬,北京语言大学中文系博士生导师。虽然其人其文鲜有在时尚媒体及流行刊物上露面,却并无损其道德文章的润人光泽。对乐于享受思想的读者来说,当是如我一样,不读则罢,一旦读了就一定放不下。作为国内有影响的批评家,在此之前,他对同行们一度热议的有关莫言的话题未曾有过只言片语的公布。

与雷达、谢友顺、李建军等眼下文学批评界的大腕们相比,路文彬是一个罕见的例外——在他的笔端涌现的不仅止于文学,也有哲学、社会学、政治经济学、教育学等的诸多见地;他不拘一域广发锐论,试图透过眼前乱象丛生的各色世景找到天国以外的那片新的净土,让众生的灵魂有所归附。其思想的深度与广度以及平易精到的随笔风格在上述大腕们的作品里是难得一见的。其着述也涉猎广泛,小说、随笔、论着、译作,成果累累。他甚至还写过《致北语校长的公开信》,对自己的老板提出了尖锐的批评,以致有人担心说:“难道你不想在这里待了吗?”他其实就是习近平总书记不久前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提到的文艺工作者要学、涵、修三养深厚,有底蕴有定力要求的最忠实的践行者。

可惜没有读到他写的三部小说,不知道他的现实人生经验跟艺术想象力、创造力、表现力如何?只是偶尔一厢情愿:莫言要是能够拥有他那样的思想跟情怀,高远而又深厚,就真是珠联璧合了。那样,我们就不愁中国当代文学没有高峰,如中国古典文学的大师们和上世纪上半叶中国文学黄金时代的巨匠们没有争辩地雄踞于世界文学之林,以自己不说话的作品向诺奖说不。

尽管如此,他的生活随笔已经让我爱不释手了。

在《被背叛的生活》中,他说:“发达的科技手段在不断突越着命运对于我们的限制之时,也不得不同时补偿着由此导致的种种遗憾。电话、电报乃至今天更为先进的网络技术常常承担的正是这样的补偿,但是,我们不能不承认,电话依然补偿不了我们所渴盼的一个眼神;即便是视频通话,也照样补偿不了我们期待已久的一次拥抱。这里的声音和眼神皆没有热度,它们永远取代不了我们在拥抱之际所感受到的彼此的呼吸、心跳以及气息。”

寥寥数语,直逼现代人在对物质文明的迷恋中不知不觉对于精神生活的疏远。物质的距离消弭了,精神的距离由此诞生。

出于同一种忧虑,他还将他犀利的笔触伸入到了《居住之道》,指出我们的居住现状对于我们内心的无情背叛:“居住的实质是自由地栖息于自然之中。一处真正的住宅毫无疑问是属于大自然的一部分,四处要有花草木,要有虫鸣鸟啼,甚至还要有溪流河湖……或者,如诗人海子所憧憬的那样:‘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但是,这样的房子似乎只能到乡村那里去找寻了;而放眼望去,我们的乡村却又正在迅速地消失……”

也许有人会说,这一切不都是钱的问题吗?只要有钱,就可以又回到“乡村别墅”去住了。针对这一点,他又写到:“即使已经开始富裕的人们终于讲究起了居室的装饰,却一不小心便轻易将它打造成了酒吧、舞厅或者是宾馆的模样,唯独没有居家的感觉。居住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好像还是一如既往的茫然。”

显然,问题的症结已经不是什么钱不钱了。因为还有更加意味深长的现象为我们熟视无睹:“不知从何时起,努力留住年轻竟成了女人们的风尚。她们把白发焗上颜色,把脸上的皱纹拉平;为了不让这皱纹产生,她们甚至求助于医疗手段在皮肉之下注入硅胶或者植入丝状金属。于是,整张脸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表情。年轻似乎是暂时留住了,可那张脸却变得虚假了。人们总是抱怨这个时代的假货太多,殊不知,这个时代的人都已经有许多假的了。那么,这样的年轻又有何意义呢?仅仅是为了给别人的眼睛看看吗?”这是路文彬在他的另一篇生活随笔《越来越年轻》中向我们发出的追问。而他自己对此的结论却是掷地有声:“一向信奉眼见为实的人们,在这个极度崇尚视觉文化的时代,经受的却是空前逼真的欺骗和愚弄。显然,对于视觉的迷恋好像已经让人习惯将虚假当成了幻觉,久而久之,这幻觉又转化成了某种有意的自我麻醉。”

就这样,路文彬几乎有意无意将他的笔触伸入到了我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苦苦寻找我们漂泊的灵魂,探求生活的真义。

路教授不仅文做得好,人也做得不错。最显在的业相,莫过于他对不知名青年作家曹多勇的持续不断的关注。在较早的《大河湾里的诗意人生归属——曹多勇小说论》一文中,他热情地鼓励“作为少数话语而在”的作者说:“既然选择了大河湾,那便是选择了一条注定没有惊奇没有壮观可炫耀的创作之路,相信曹多勇会继续沿着这条道路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伴随着曹多勇始终不温不火的叙事节奏,我的耳畔总是回想着农夫那一起一落年复一年结结实实砸在土地上的锄头所发出的声响——有点儿单调,也有点儿寂寥。但我明白,这单调绝不意味着贫乏,而是表征着高贵的单纯;这寂寥也和那无聊没有丝毫的关系,它只不过是在固执地讲述着生命的坚韧和永恒罢了。”

四年之后,我们再次见到了他的《“文革”史的一种良性讲述——读曹多勇的两篇新作有感》跟《人性之恶的别样诠释——曹多勇中篇小说简评》。

在当今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写作生态里,一个名噪业界的着名教授,连篇累牍地去指点一个无名小卒的文路迷津,得要何等的胸怀跟勇气呀!

一直以来,我总觉得,虽然“培养作家”的说法听起来好像有点滑稽,但大师的长成似乎离不开大师的提携。像当年的鲁迅扶持萧红、郁达夫扶持沈从文、茅盾扶持林斤澜,莫非文坛佳话。可是至此之后,类似的佳话我们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了。

因缘于教授的文品人品,在一个大白天的午后,我竟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教授被许多喜欢他的人拥戴当上了中国作家协会主席,我得信后立即驱车千里迢迢进京祝贺。他设家宴款待我。席间,我对他说,你现在有权了,你们作协的许多章程得改改了,比如说评奖。《当代》有个“文学拉力赛”,中央台的《星光大道》也设了观众、嘉宾、媒体三重评委,你们的评奖为什么不可以学学人家,也弄个三权分离什么的?“此话怎讲?”教授顿时来了兴致。“以茅盾文学奖为例,由你们提出候选作品十部,拿到省市和区县两级作协多筛一遍。在省市作协得票满七成算一票,在区县作协得票满五成算一票,分别选出前五部拿到你们这里来汇总,依得票数筛选出省市区县作协评选的冠军作品直接进入全国大奖,你们再从省市区县作协评选的第二至六名共十部作品中选出二至三部进入全国大奖。这样就有了广泛性、代表性,对众所诟病的暗箱操作也有一些牵制,有啥不好呢?”教授听了连说,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一连数声,赞不绝口。赞罢,举起酒杯跟我猛地一碰,把梦碰断了。

醒来以后我想,我的这个梦做得太荒唐了。都是因为喜欢教授喜欢得不行了,就像艾青唱的那样:“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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