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海的故事

作者: 吴建德2016年06月30日情感散文

我和展海是很要好的朋友,他中等身材,清瘦的脸上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长得虽然没有出众之处,但显得很有精神。他喜欢唱歌,且嗓音很好,尤其是那首《小白杨》,简直让他唱的像小孩吃糖块一样绝(嚼)了:“一棵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根儿深,叶儿茂……”,歌声响起,悦耳动人。每当看到他那么投入、那么动情地唱歌时,我想,展海的生活一定也像一首充满欢笑的歌吧!

然而,我预测错了。那是个雨夜,我和展海聚在街头一家小餐馆,几杯酒下肚,我们话都多起来,当我问到他家庭状况时,他已双目含泪,握住我的手,下了很大的决心对我说:“老兄,我是被父母抱养的,你别笑我啊!”我的心随之一沉,看着展海痛苦不堪的面容,我不知道对他说什么才好。我很想安慰安慰他,可是不一会儿,展海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依然有说有笑,吞云吐雾地吸着烟。

展海上班没多久,就从家里搬到了集体宿舍住。尽管从家里出来时有种流浪街头的感觉,但心里毕竟轻松了许多。说心里话,展海很留恋这个家,更感激父母的养育之恩。只是他总觉得寄人篱下,总觉得浮萍一样漂泊不定。展海当过兵,长这么大,他最怀念在部队生活的那几年,军营生活锻炼了他,他光荣的入了党。只要有人到他宿舍,他就会打开抽屉,小心翼翼地把那本心爱的战友纪念册拿出来给你看,畅说欲言地谈起他的战友和部队生活……

人活一辈子哪有事事如意的,生活总是以微笑向人招手,同时又以坎坷向人挑战,展海有时像哲人一样,很是感叹地宽慰自己。那年夏天的一天下午,派出所去单位调查展海,说他与不三不四的女人有染,展海听后如雷轰顶,他捶着墙壁大哭:“苍天在上,我展海再混蛋,也没有混蛋到这地步!”那段日子,展海生活的很消沉,他走到哪里,总觉得背后有很多鄙视的眼光盯着自己。展海不明白,人活着咋就这么难,隐形的疼痛陷入矛盾的漩涡中,没有归宿地挣扎着,沉浮着。心里实在憋得慌,便一个人跑到山坡上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擦干眼泪,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又恨自己这么没出息:哭,哭顶个屁用,一点小打小闹想让我展海趴下,门都没有。

不知从什么时候,有人说展海神经不正常,细察之,果然有反常行为,比如他口袋里有烟时,见人就递,没有烟,烟瘾上来时,逢人便要;比如死盯着人辩论,说得唾沫星子横飞也不肯罢休;比如喝了酒,拿啤酒瓶当麦克风,边唱边舞……可我总不相信他是真的患了神经病,因为我们平日里聊天,他都显得思维敏捷,措辞无有不当,并没有臆造的迹象。我恍然顿悟他用心良苦的活法:他是故意的。他不过抛弃了一些世俗的章法,把所有无法冷却的爱和痛苦深埋在心底,自由潇洒地活着,自由中有痛苦,潇洒中有压抑。不知他经历了多少艰辛才悟出了这一活着的方法,不知他花了多大气力才扮演到这个程度,不知他坚强的外壳下深藏着多少脆弱的疼痛和泪水。每当我耳闻目睹他的荒诞行径,心里总像阴雨天荒无人迹的园子,苍苔野草上满是冰冷的水珠!

春节一放假,他就归心似箭回了老家---德平,我理解他,那里毕竟有他的亲人有他的童年。我不知道他这次能否了却找到亲生父母的心愿?我悬着的心一直没有放下,不知为啥,我总想起展海寄给他女友的那张贺年卡,贺年卡上只写了一句话:生活的压力和生命的尊严哪一个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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