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五泉

作者: 丁皎年2016年09月07日原创散文

七月的这几天,金城很热。南面雾蒙蒙、绿苍苍的,是五泉山,搭车进去,几道绿墙,几排高,已有清凉之气。上山,梯级曲折盘旋,越上越高,树木渐密,凉爽愈多。树荫下茶摊很多,游客“休闲娱乐”,头枕帆布椅,挥动扇子,翘起的腿踢着野草,亦有情趣。听得高处浓荫的一处人声喧哗,登转弯的三级台阶,绕过两块大岩石,便是五泉处。

这里杨树参差披拂,阴凉宜人,野花幽静而鲜艳。为多得一份清凉,一些人摇摇摆摆踩上水潭的岩石,蹲一会,手“拨清波”,再退回来。踩过石头,走到近前看泉,崖壁底下的两个石眼里泉水咕咕外溢。退回高的岩石,避开人群,稍远一些有三个洞。五个泉眼间隔三四米、七八米,积成三个水潭。哦,这就是五泉。一个导游话筒里大声给他的游客们说,霍去病率领将士征战河西,路过此地口渴,挥剑砍石,泉水冒出,将士们喝了个够。游客们或金鸡独立,或摇摇摆摆,或惊叫连连,大家踩石互相让路。水潭边儿有几道开口,积成的泉水淌下,有的渗入土石,花草茂密,有的去山腰里形成浓绿的荷池,几只白鹅游弋。我踩着石头过去,触摸泉眼。胳膊粗细的洞,满洞的清澈之水溢出,汩汩声响,手伸入水里,清凉簌簌,挠痒。弹指,溅起水珠,溅到脸上,擦了,很兴奋。仰头,百丈崖壁,真不明白,这么高大的山体,气候比较干燥,山头植被稀少,土石也在风化,石洞里的清泉却永远不绝,哪里来的水?暂说“君不见五泉之水天上来”吧。水里的石头,生满绿苔。用手做个坝,积聚了好多的水,回旋激荡,瞬间爬上我的袖口衬衣,溢湿了。松手,哗地一下溅开,煞是有趣。咕咕声响。

我听过一些泉声,喧腾之声的泉声,太大,冲击耳鼓;如蚊细微的泉声,太小,听得费力;像古筝一般不大不小的泉声,刚悦耳。这泉声听来刚好,泉眼里清淡的咕咕之声,银鼓轻敲,秦筝低按,延绵不绝;溢出的泉声则细嫩脆亮,似虫声鸟鸣的合奏。若选一个黄昏、月夜、雨天,游人少,正为听泉时。

一个孩子湿鞋走在水里,他绕过我的身后,把饮料瓶按进泉眼里接满,捏住喷几下,再喝几口。他敢喝泉水!我想起了童年的石羊河,站在河里,水淹没脚片,脚底是沙子,芦苇野鸭,小鱼翕忽,远山轻淡。那时,常常弯腰,双手捧起来喝,温软清凉的河水……后来,日子好起来,不喝生水了。好像喝过一次,肚子疼,再不敢喝了。此刻,我捧起泉水,嘴贴于水,吸了一口。咽下,凉丝丝,清泠泠的,一笑。又吸了一口,舌头滋味,这泉,不像传说中的那样绵甜爽口,但也没有泥、藻、重浊之味。这是石缝里涌出来的水,总觉得还有什么味,说不清。我又喝了好几口,解渴过瘾,头目胸腔凉下来了,身体也凉下来了。我把一个矿泉水瓶子里剩余的水倒掉,摁上泉洞,装满了水,拧住盖子,踩着石头走到平地。提起瓶儿,迎着峭壁下的光线看,清澈之极,未有一丝微粒。陆羽把泡茶的水分为二十等,诗意的“煮烹茶”的雪水其实才二十等,只有山水里的泉水为一等。这么说,我的怀里抱着一等的好水?喜悦

回家的路上,装了一瓶五泉水的事忘了。到家收拾包裹,发现了!清洗了水壶,倒水,咕咕之声,仿若瓶子又接山泉。把带盖瓷杯清洗干净,暖瓶里的热水里外浇过杯子。家有龙井,听说中上等,捏一撮到杯里。水开了。冲了茶,不到片刻,一股清香之气袅袅飘散。明张大复在《梅花草堂笔谈》道:“十分茶七分水,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亦十分矣,十分之茶遇八分水亦八分耶。”平日的自来水,有氯气,本减低茶香,喝习惯倒觉不出了,饮一口山泉泡的茶,味道非比寻常,却笑笑的形容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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