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跨年

“过年你去哪儿玩啊？”“哪儿也不去，在家宅着。”

“过年的新衣服买了吗？”“没呢，也不一定要穿新衣服吧。”

……

女友们之间的对话，总是像开在棉布上的小花，琐碎而温暖。

那临近新年的时光，就和每一个平凡的冬日一样，有阳光煦暖地照耀着，有零星的花，一朵两朵三朵地开着，间或有雨，淋湿了屋檐和常青的叶子。而心心念念的雪，终于在小年夜的傍晚时分，姗姗而来。

也终究，郑重其事地选了一件过年的新衣。那是件粉红色的大衣，月亮般的圆纽扣，洁白莹润，每一粒还打上了黑色的、细小的蝴蝶结。可我最喜爱的，是它的名字，“水晶鞋与玫瑰花”，明晃晃地，散发着童话般晶莹而甜美的气息。仿佛默念着这名字，就会有芳菲的意象纷至沓来，城堡、天空、发夹、白纱裙……就会有公主和王子的马车，踏着薄薄的春风，哒哒地从门前路过。

不仅有新衣，还有银锁。我是在网上店铺里见到它的，图片背景上，一朵灼灼开放的桃花，反倒衬出了它的朴素和安详。双面镂空，袅娜而简洁的花枝。而我，却又似乎在这一些简洁里，看到了整个繁盛的春天。要是让想象一直蔓延下去，还可以听见拂过花枝的风声、若隐若现的鸟鸣声、踏青的人们轻轻的笑语声……掌柜却取名为“天心月圆”，起初我颇为疑惑，哪里来的月亮呢？但转念一想，这“花好”，可不就是“月圆”么？于是，果断地收进。

而且，我也终于没有宅在家中。“天心月圆”和“水晶鞋与玫瑰花”一起，陪伴着我走在辞旧迎新的路上，它很妥帖地悬挂在大衣里面，那么，行走的时候，我也就好像怀揣着许许多多的明月光了。我走在麦苗泛青的乡间小路上，朵朵的烟花，开放在梦里梦外；我穿行在苏州观前街熙攘的人群中，和无数灿烂的笑容迎面相遇；我在金鸡湖畔聆听早春的风声，在灵岩山清香的梅树下仰望天空，小鸟、蝴蝶和风筝，就要从那洁净的蓝色里，张开各自的翅膀……我走过“采芝斋”，路过“稻香村”，这一路上，热腾腾的梅花糕，金灿灿的糖人，还有麦芽糖、棉花糖、芝麻糖，正甜甜地，散发着年的味道和童年的气息。

那么多，那么多美好的事物，汇聚在这温暖的时刻，而我，也以一颗依然如故的心，静候着与它们的欣喜相逢。是呵，无论跨越了多少时光的山水，对美好、纯粹、明亮、清新以及诗意的追寻，总是执拗地停驻在心间，像是春天必经的路口，总会有繁花盛放。

犹记得元旦前夕，漫天迎新的烟火下，偶遇一位亲切的长者，他见到我时，满脸惊奇：“你怎么还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啊。”我寻思，他惊奇的，必定不只是我的模样，更多的是一如既往的言行举止吧。十年前，我扎单调的马尾辫；我最喜欢的衣裳元素是格子、碎花、蝴蝶结；最喜欢读的书，是和童年息息相关的；最喜欢的口味，是草莓和香草。那时候，在陌生的人群中，我永远是笨拙而木讷的。而如今，连自己都十分诧异的是，这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我由是大胆揣测，等到白发苍苍的年岁，我的心是否将依旧停留在人生最初的站台呢？面对这样的一成不变，有人善意地提醒说不好，也有人宽容地赞赏说很好，而我信奉的，是那句电影里的台词：“永远都不要放弃做自己，因为人生很短，根本没时间模仿别人。”

又想起那盏渐行渐远的许愿灯来。彼时，我和同伴们手忙脚乱地点亮了它，絮絮地念叨着“快飞呀，快飞呀”，全然忘了还有一个愿望要许。但即便是从容的现在，关于自己，我也似乎没有特别的心愿。感谢，是我唯一的心情。感谢波澜不惊的时光，感谢时光里所有的相遇，让我可以坚定地做真实的自己，可以纵使春天远离、白云飘去，也依然伫立如初。

人的一生，年轻时要浓烈，因为有所求；中年时要淡定，因为有所思；老年时要厚重，因为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