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面

作者: 路焕京2017年04月22日来源: 邢台日报情感散文

生在北方,长在北方,几十年工作和生活在北方,按理说对于面食尤其是面条的种类已经相当熟悉,什么挂面拉面刀削面手擀面,什么炸酱面肉丝面西红柿鸡蛋面,等等。杀猪面,却是我第一次听到,更是第一次吃到。

今年暑期,我曾在临城县赵庄乡双石铺村小住。一次晨练回来的路上,我邻居陈军朝截住我说,村里的王爱朝刚才来过,请我们去他家吃杀猪面。“杀猪面?”我有点莫名其妙。军朝说这是蝎子沟的风俗,必须去,去了就知道了。蝎子沟是那一片地区的俗称,包括6个行政村,双石铺村是其中之一。我们赶到爱朝家时,一群人正围着一口刚刚褪完毛的白白胖胖的大肥猪七手八脚地忙碌着。爱朝的老父亲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旁,微笑着迎接陆续前来的乡邻。听说老人家年轻时杀了半辈子猪,是蝎子沟有名的“一把刀”,我便抽个空儿凑到他跟前,请教杀猪面的来历。

老人家今年88岁,身板硬朗,思维清楚:“说起杀猪面,时间可长了。蝎子沟这个地方比较封闭,出门买卖东西都要翻山越岭,想吃新鲜肉更不方便,就形成了腌肉的习惯。每到过年,凡能过得去的人家或大或小都要杀口猪,猪肉腌起来吃一年。”老人家开始说时如拉家常,说着说着话题有些沉重:“不过,过去杀猪是穷杀,多数人家杀了猪自己舍不得吃肉,全部或大部卖掉。作为报酬,主家会给请来的杀猪把式简单煮一碗面条,有时连一碗白面面条也混不上,只能吃些杂面。吃上真正的杀猪面,还是在土地和山场承包到户以后。”老人家说话的声音明显提高了许多:“现在条件好了,家家杀猪,户户吃肉。就有人觉得光自己吃不解气,就在杀猪时先从最好的部位割下几斤肉请上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一起吃顿面条。杀猪面杀猪面,杀猪时才吃的面,这个名字就叫起来了。后来,逐渐形成了风俗,算起来也有二三十年了。”这时,旁边的一位老乡急忙搭上话头:“可别小看这一碗杀猪面,!谁家来吃的人多,说明这家人威信高。来吃的少了,主家就会觉得没有面子。”我有些不解:“都到入腊月才杀猪,好几家碰在一天,到的人肯定少,怎么办呢?”老人家颇为自信:“为了多请些人,左邻右舍尽量不碰在一天,每年从10月起蝎子沟就有人家开始杀猪,差不多天天杀猪,顿顿吃面。”

不大一会儿,猪杀好了,老老少少的乡邻们也来得差不多了,一碗碗热腾腾的杀猪面端上来。刚刚出锅的手工面,猪肉是最鲜嫩的,那种香味闻着就叫人心醉。“吃吧!”“多吃点!”爱朝的媳妇和儿子殷勤地招呼着大家。我注意看了看,其实也只是普普通通的面条。没有仪式,没有酒席,没有账桌,没有份子钱,大家随随便便,自己看地方坐。沐浴着清爽的晨风,几十号人,有坐着的有站着的有蹲着的,边吃边喝,有说有笑,场面既简朴又热闹。按刚才那位老乡的说法,看得出这家人在村子里威信不低。

我在想,近几年有的地方请客之风盛行,结婚请客,订婚也请客,生了小孩过满月请客,过生日还要请客,甚至搬个家也要请客,范围越来越广,场面越来越大。饭不能白吃,要出份子钱,几十元已经拿不出手,动辄上百元甚至更多,人们把参加这样的宴会称之为吃高价饭,一次次的“被请客”,一沓沓的份子钱,使乡亲们不堪其扰。而像双石铺村这样的风俗,主家是真心,来者是实意,古风犹在,其乐融融,实在是难得一见了。

注视着那一碗碗杀猪面,更像一朵朵出水芙蓉,绽开在这太行深处的世外桃源。自家喂养的猪肉吃起来的香味更纯正更地道,承载着的是山里人的古朴和真诚。长长的面条一筷子挑不断,象征着的是他们一代又一代延续着的浓浓乡情。

蝎子沟一带能沿袭至今这简朴的民风,缘于山里人对中华民族优秀传统的信守,客观上还凭借她处于群山环抱之中的地理环境。只是,这屹立的高山能将山外雾霾般的世风抵御多久呢?

那一顿面条是我好久以来吃的最香最多的一次,平时吃一碗就饱了,那天吃了满满两碗。现在回想起来,那香味还在眼前,不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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