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泡桐

作者: 李俊辉2016年11月24日情感散文

周末的午后,沏一杯茶,捧一本书,读余秋雨先生的散文《闲读梧桐》。文中写道,“于是,我读懂了梧桐的寂寞……”余先生看似读、实为读人的大师手法,我是学不来的。触动我神经的,是与大师笔下不同的一种桐树——泡桐。那是一种清明时节、紫花怒放的乡村树,是记忆深处“乍暖还寒时候”的淡淡忧愁。只不过,我那乡村泡桐,没有易安居士笔下“梧桐更兼细雨”的伤感,留在记忆当中的是泡桐喇叭花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

在关中农村,人们口中的“桐树”其实就是泡桐。小时候,总以为泡桐就是梧桐。十八年前到西安工作,看到友谊路上绿树成荫,树枝交织在一起,整条路犹如一个“绿色隧道”。同事告诉我,这种树叫梧桐,法国梧桐。当时我就想,老家院子里的泡桐,应该就是中国梧桐吧。其实我错了,这种错误的认知伴随了我十多年。到杨凌工作后,西农大林学院一位老师纠正了我的错误。他介绍说,中国梧桐属落叶大乔木,高达15米;树干挺直,树皮绿色,平滑。原产我国,南北各省都有栽培,为庭园绿化观赏树。中国人历来把梧桐树视为吉祥的象征,并传说凤凰喜欢栖息在梧桐树上,因此有了“种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的美丽说法。

《花镜》(清代杭州人陈淏子着,是一部讲述园圃花木的书,又名《秘传花镜》)记载:“梧桐,又叫青桐。皮青如翠,叶缺如花,妍雅华净。四月开花嫩黄,小如枣花。五、六月结子,蒂长三寸许,五棱合成,子缀其上,多者五、六,少者二、三,大如黄豆。”

“四月开花嫩黄,小如枣花”,这显然不是我小时候常见的那种桐树花呀!后来查阅资料得知,陪伴我们成长的桐树,其实叫“泡桐”,也产于中国,又名白花泡桐、大果泡桐,目前已经被引种到世界各地。泡桐花大,形如喇叭,或紫或白,清明盛开。

父亲喜欢栽树,泡桐是他栽得最多的一种。记得我刚上小学的那年春天,父亲买回来几棵泡桐幼苗,没有撅头把粗,直溜溜的,用指甲能掐出水来。父亲和我们一起将泡桐栽在院子里,我和两个妹妹每人“认领”一棵,张口闭口“我的树”。当然,井边长得最大的那棵是我的。泡桐木质不够坚硬,但是长得快,才三五年时间,我的树我都搂不住了。外祖父来家里,拍拍这棵泡桐,对父亲说,我老百年(关中话,意为去世)以后,就把这棵桐树扯成板,给我做棺材。父亲说,桐木板做棺材不好,再说让人笑话儿女,还以为不给老的买好棺板。外祖父摆摆手,微微一笑,说,不要在乎别人的说法,我觉得桐木板好,至少下葬的时候,抬棺材轻松。后来,家里盖房子,挖掉了院子里所有的泡桐,那棵最粗的,真的锯成了棺材板,留给了外祖父。

和父亲一样,村里人都喜欢栽泡桐,房前屋后,还有道路两侧,都是泡桐。记忆深处,最喜欢春天的泡桐。三月末,泡桐露出了嫩芽儿,叶片没长多少,一簇一簇的花蕾一天天变大。没几天工夫,紫色的花儿笑成了喇叭,蜜蜂来了,整个村子都在“嗡嗡”,淡淡花香弥漫村庄。调皮的孩子用竹竿打下泡桐花,拔掉一端的“帽儿”,将花的“嘴巴”塞到自己的嘴里咂吧。一丝儿甜味足以让孩子笑歪了嘴,仿佛这是世间最美的甜味。

如今工作繁忙,生活节奏变快,人在城市,心在乡村,时常想起儿时雨打泡桐的声音。最喜欢四月回到老屋,睡在宽大的土炕上,听细雨沙沙,听“咕咕等”(斑鸠)在泡桐枝头苦苦哀求:咕咕——等,咕咕——等……一觉睡到自然醒,不知泡桐花几重?

母亲在院子里喊道:“快起来吧,韭菜盒子烙熟喽!”伴随着母亲的叫喊,韭菜盒子的香味飘进屋里,我的肚子也跟着“咕咕”起来,只好伸个懒腰,离开温暖的炕头。

四月是乡村最美的季节。泡桐花未败,油菜花又开。外地口音的养蜂人在泡桐树下摆好蜂箱,开始了一年当中一个新地方的甜蜜事业……

周末读余秋雨先生的文章,将我的思绪拉回春天的故乡。常年总是忙碌,忙碌何时是头?什么时候能放慢生活的节凑,常回老屋,睡睡久违的热炕头,细细品读我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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