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

作者: 白亚雄2017年03月09日来源: 云南网情感散文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颠簸的身影忙碌着,一如往常。

斑驳的橱柜被打开了。她取出那瓶快要见底的药酒艰难地挪到他的床边。豆黄的灯光轻蔑地打量着屋内的一切。她那顶磨破了的、褪了色的毛线帽被染成了淡淡的黄。浓重的药酒味顿时拼命地扩散开来,钻进凹凸的泥墙,最终取代了湿腥的泥臭。她小心的把药酒倾入手心,然后在他枯瘦的身体上揉弄起来,那黝黑的皮肤上仿佛盛开出一朵朵莲花……

他是白家的老六,六十年前入赘到她家。而她虽说不上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却也生得美丽,一头乌黑的长发时常遭到无数少女的忌妒。她的父亲是个郎中,她自小跟随父亲行医采药便也懂得一些医术。她因为他善良、老实所以愿意“娶”他。而他也没有让她失望,一辈子勤勤恳恳为了这个家,为了她。

他是个工人,在离家三里的山脚下做工,微薄的工资只能维持家里的生计。为了给予她最大的物质享受,他只有拼命的干活,铺公路,修桥梁,锄杂草,挖沟渠。管事儿的工头都劝说他:“小白,还是少干点吧!你看,四个人做的活儿你全做了。”他付之一笑依然卖力的干活。傍晚他总是可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伫立在家门口等待着他。他总心疼的说:“小奂儿,辛苦你了。”她给他的回应是“我愿意”。

斗转星移几度秋,转眼间寒冬已把它收藏了一年的冷气释放了出来。天黑得越来越早了,而他依旧很晚才回家。想到那一双长满茧子的手,她想买一副手套给他,那样在他挥动铁锹的时候就不至于把手冻坏。于是她卖掉了自己的一头秀发,换来了一副男士手套。他回家后她便将手套塞到他手里,接过手套的他惊呆了。她的头发没了,那一度让无数少女羡慕的长发在这个寒冷的冬季被全部刮光。他明白了,手中这副手套是用她的长发编织而成的。他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星星一样陨落。他曾问过她值得吗,她说:“我愿意。”之后,他给她买了一顶粉色的毛线帽,她一直都戴着。

后来,他被调到了百里外的一个乡镇里,他们长期不能相见。他拼命地工作,山石曾划破他的双脚;河流曾撕咬他的体肤;泥土曾戏虐他的双手。她留守山林,为他纳鞋,教子。1968年,他们的第三个儿子诞生了。为了让他看看他的三儿子,她决定带着孩子去探望日夜思念的他。第二天一早,她背着孩子就往那个乡镇赶去,还带了为他酿制的青梅酒。几天的行程她终于到达了乡镇,可是从管事儿的工头那儿得知他被转配到十里外的村庄修筑桥梁。工头劝告她还是别去了,山高路险,野兽出没,而她不听,又开始了寻夫之路。又经过一段长途的跋踄,她终于在一个极其偏僻的村庄寻到了他。他为了纪念这件事,将三儿子跟了她姓李。

不知是上天忌妒他们,还是命运捉弄人。她中风了,整个左半身瘫痪了,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他陪在她的身边一刻也不愿离开。烧菜、洗衣、做饭全由他包办。他四处为她寻医问药可是都束手无策。每天他都搀扶着她练习走路。两年后她奇迹般的可以颠簸着行走,只是十分艰难。他为她削了一根拐杖,一根沉重而有力的拐杖。可是,好景不长,他又瘫痪了,比她更严重,全身都不能动弹。但他并没有消沉,依然幽默的与她开玩笑。尽管她的腿脚不方便,但还是艰难地从山中寻得药草来给他泡澡,来制作药酒。她就这样每天用她唯一可以动的麻木的右手为他涂抹药酒揉弄身体,一天至少揉十多个小时。也许是她的爱感动了上苍,现在的他居然可以自己翻身,还可以自己直立起身子来。他满怀歉意地说:“奂儿,这辈子真是苦了你了,我……”她拉住他的手说:“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和你做夫妻,我愿意。”昏暗的灯光已熄灭,他已睡去,只留下虫鸣一片。

“我愿意。”这就是奶奶一生的答复,她对爷爷的答复。虽然坎坎坷坷,但她很幸福,她知道爷爷爱她。一句“我愿意”,成了她的诺言,她用行动证明了它。微风吹来,湿热的房间里似乎飘出了淡淡的莲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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