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
“妈,现在我去健身房健身!”上高一的大水在电话里说。
“不上学了吗?”
“今天上午只有两节课,上完了。”
“健一次身多少钱呀!”
“三十块。”
“好贵啊!能不能不去呀!”
“我要去!……中饭我就不回家吃饭了。”
说完,大水喊上同学沈东就往健身房跑。双背带书包在他们身上摆来荡去的。
母亲对儿子花钱健身很心疼。丈夫车祸去世,靠她1200元的退休金,日子几乎无法运转。于是她决定去捡破烂。因为只有这样,这个家才能勉强撑下来。可大水这孩子花钱却……他不知道妈妈的钱来之不易。
大水两人从健身房出来就直奔餐馆。到得餐馆放下书包就立刻点菜,一点也不节省。
大水跟不少同学一样,常常去一些花冤枉钱的场所。什么健身房,游泳馆,餐饮店,游戏室,甚至夜总会……大水没有父亲了,当母亲的出于对儿子的疼爱,不好训斥,有的只是轻言相劝,余下的,就只有不分白天黑夜地多苦点钱了。
大水和沈东喜欢喝啤酒,开吃前,两个人就都先打开瓶盖,咕嘟咕嘟往肚里灌啤酒。
沈东喝了几口后,吃着菜说:“大水,你吃过带皮小黄牛肉吗?可好吃了!”
大水说:“还可以吧,不过,你吃过驴肉没有?那才叫香,那才是肉的香味,香喷喷的!”
沈东说:“驴肉倒没吃过,但我吃过田鸡!”
大水说:“咳,田鸡哪个没吃过,别说田鸡,连牛蛙我都吃过了!”
沈东说:“我也吃过,那次是朋友请我吃的,比鸡肉还香。”
就这样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说着话,兴致都相当的高。
大水又说道:“沈东,你最贵吃过多少钱一套的过桥米线?”
沈东说:“三十的。”
“才三十的。”大水说,“我吃过一回五十的,除了一大碗米线,还有一小碟一小碟的菜,什么鸡枞啦,干巴菌啦,折耳根啦,八九样,摆在你面前,还有一个小汽锅鸽,就像从前的皇帝似的……真过瘾!”
“大水,你吃过蛇肉没有?”沈东说着竟从口袋里捞出一包香烟来。两人边吃边抽香烟,还像大人一样嘘着细长的烟雾。
大水说:“那东西我不爱吃,香倒蛮香,可一想到它的样子我就喜欢不起来……野鸡我喜欢吃。”
“我也吃过野鸡,”沈东说,“那回我爸妈带我到一家野味餐馆吃了一回。还是活的,当着客人的面现杀……噢,对了,你去过月亮城夜总会没有?”
“去过。”
“那里人可多了,个个都会跳劲舞,真展劲!”
“月亮城算什么,你去瞧瞧‘拓都’,一个大场子人满满的,跳舞的人都像疯了一样,真刺激!”
“月亮城的消费也很高,一瓶啤酒十五元!”
“‘拓都’的啤酒更贵,二十五块一瓶!”
沈东问:“‘拓都’的茶多少钱?”
大水说:“三十块一杯。咳,那次去‘拓都’才好玩,是我第一次去‘拓都’,当时走到就要了一杯,走时说三十块,你瞧瞧,喝一次茶三十块!”
“那酒呢?”沈东问。
大水说:“酒就更贵了,四十元一杯!”
两人酒足饭饱时,因为点的太多,桌面上剩下了不少的饭菜。这些剩饭菜在桌面上很显眼。离上课的时间差不多了,两个人结了账,背起书包就往学校走。
可在距学校不太远的时候,大水却突然觉得想吃餐馆门口的烤红薯,他叫沈东先回学校,自己就径直往回走。
但就在拿烤红薯要回学校的时候,做梦也不会想到的一幕发生了,而这一幕恐怕会是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事情了:
在手拿烤红薯离开烤炉的那一刻,他无意间偏头往馆子里瞧了一下,这一瞧令他的心猛地抖动起来——嘈杂的餐馆里,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正低着头往餐盒里快速扒他和沈东刚才剩下的饭菜,扒完后边走边吃,狼吞虎咽地很快就在后门消失了。
此时,大水的眼睛湿润了,他呆呆地立了在那里。
老人背微驼,暗红底小碎黑花的旧上衣,疏于梳理的花白短发,写满沧桑的黄脸……
这些,是他每天都会看上无数次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