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厨房

作者: 凌子2017年03月18日来源: 湖南日报情感散文

人的某些观念,在不同的年龄段,会发生着不一样的变化。这种变化可以归结为生活阅历的丰富,也可以归结为自我心智的成熟,仿佛经过了好多年的酝酿,又仿佛一瞬间便悄然完成。

对于厨房,在我心里,就经历了由最初的朦胧向往到超然事外再到如今热衷于当个“精致吃货”的三部曲。

记得第一次独立煮饭,我还是个未满十岁的小学生。那天,母亲因事带妹妹一早去了县城,出门时叮嘱我等她回来再做饭。可我却怎么也按捺不住那颗好奇又想表现的心,自作主张地张罗起来。照着母亲平时的模样,生火、淘米、下锅,等焖了饭,急匆匆到镇上小店赊了一块肉和三块豆腐,做了平生第一道菜:豆腐炖肉。等到夜色降临,母亲回到家闻到肉香,惊讶极了,开心地对我说:“哈,长大了,可以帮干活了。”我真是又高兴又得意,吃完饭后又快活地抢着把碗洗了。

母亲的鼓励,像一支兴奋剂,激起了我对厨房的最初热爱。只要放学一回家,我就迫不及待地守在灶台旁想帮几手,可做的一直是烧火和洗菜两件事,所谓厨艺是连边都没沾到。至今,每逢大家庭聚会,洗菜的光荣任务总是留给我的,理由是由于我扎实的童子功,洗出的菜大家可以放心大胆吃。

农村人家的厨房实在是个充满诱惑的地方,除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刺激着人的食欲外,还是一个信息交流的平台。我家恰巧住在前后两个寨子的交界处,属于来来往往的中枢位置。母亲除了菜炒得好,还特别热情好客,任谁经过,只要是吃饭时间,都会问一声:“吃了吗?快进屋吃点吧。”所以,经常是七大姑八大姨,或者是挨不着边的人和我们一起吃饭。

她们一边吃一边嘴巴不停地传播着村里的新闻大事,诸如老张家新娶的媳妇不如老李家的漂亮,王家孩子有出息考上大学,昨天来了个仙娘看仙看得特别准等小道消息满天飞,好像不讲出点新鲜事,就实在对不住手里这碗饭。我们小孩虽然插不上嘴,却觉得十分神秘有趣,总是竖着耳朵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这样的厨房盛景维持没几年,我们全家就从农村搬进了县城。县城住的是父亲单位的筒子楼,家家户户挨得很近,却很少有人会到别人家吃饭,吃饭的队伍立马小了很多。但母亲总是很精心地保持着厨房的水准,一日三餐一点也不马虎,早上是馒头、包子、米粉、面条轮着换,中午和晚上是四菜一汤,荤素搭配,新鲜、精致、养眼,让人垂涎欲滴。

在越来越重的学业面前,我和厨房越来越远。幸好,参加工作后的单位都是有食堂的,一天到晚在食堂混,吃饭问题算是解决了。有时,虽然难吃,但想到自己不用动手,抱怨的话也始终说不出口。

不知是出于对地沟油的恐惧,还是遗传基因的再次苏醒,我终于有了动手学炒菜的欲望。跟着网上视频亦步亦趋地现炒现卖,从横切牛肉竖切姜的刀法,到煎炸焯蒸煮的手法,再到营养颜色的搭配,居然也有模有样,拍了照发到朋友圈,自然引得赞声一片。

每天下班过后,我特别想到菜场转一转,鱼虾的腥味和青菜的土味搅在一起,有一种醒脑提神的特殊作用。穿梭在五颜六色的瓜果蔬菜间,我与四季是如此亲近,二十四节气的每一点变化,都如约而至,没有错过。四季的香味充盈着小小的厨房,穿过我的指尖留在我的舌尖,弥漫着一种踏实又笃定的幸福

由于家里开了伙,便多了许多贪吃爱吃会吃的朋友。当我拿腔拿调用老掉牙的“吃了吗?”问候朋友时,炫耀的成分是藏也藏不住。生活竟是如此奇妙,我最为拿手的,还是当年跟在母亲屁股后面学的那些家常菜,在母亲离开我的十多年里,我和母亲一次又一次地重逢在这餐桌之上。

我的侄女是标准的吃货一枚,发誓要吃遍中国。当她看到我在厨房忙前忙后时,一脸不屑地说,今后不会做我这样的煮饭婆,而要做一个光鲜的纯吃货。“那家务谁做啊?”我问,“他负责家务包下,我负责貌美如花!”她哈哈大笑,亮晶晶的眼里洋溢着恋爱时动人的光泽。

这是一个女孩子最值得做梦和骄傲的年龄,生活在她的眼里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具。我放弃了早已准备好了的所有说教,因为在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抱有和她同样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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