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蘼花事了

许多的花儿没见过，比如荼蘼。

《红楼梦》六十三回，众人在怡红院为宝玉庆生，夜宴行酒令占花名时，抽到荼蘼的是麝月，上面题着“韶华胜极”，那边写着一句旧诗：“开到荼蘼花事了”。“韶华胜极”，意指花事到了尽头，之后自然是群芳凋谢了；“开到荼蘼花事了”，是说荼蘼在春末夏初开花，荼蘼过后，无花开放，故而有荼靡花开是一年花季终结之说。

关于荼蘼，北宋三位诗人有诗。苏轼：“荼靡不争春，寂寞开最晚。”任拙斋：“一年春事到荼靡。”王琪：“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

荼蘼色香俱美，其藤蔓若以高架引之，可成垂直绿化之优良观赏花木。北宋川人范镇，与司马光至交，风云变法中，生活上却也清雅风流。南宋朱弁撰之《曲洧旧闻》有载：范镇居许下之时，庭前有荼蘼架……其下可容数十人。到春季荼蘼花繁盛之时，范镇在架下大宴宾客，约定“有飞花堕酒中者，为余浮一大白”。结果笑语喧哗之际，微风过之，竟然“满座无遗者”，每个人的酒杯中都落下了荼蘼花。当时四方传远，成为美谈，号之曰“飞英会”。这般雅兴，堪比东晋王羲之之曲水流觞。

其时，人们发明了一种制作荼蘼酒的方法：先把一种“木香”的香料研成末，投入瓶中，后将酒瓶加以密封。到了饮酒之时，开瓶斟酒，酒液已芳香四溢。这时再在酒面撒满荼蘼花瓣，酒香闻来正如荼蘼花香，几乎难辨二者之别。这一做法，显然是受“飞英会”之影响。于是，浮着片片荼蘼花瓣之酒杯，成就了宋人在暮春里的一场场欢会。

清康熙年间，有较早之园艺学专着《花镜》成书，其中对荼蘼有如下介绍：“蔓生多刺，绿叶青条，须承之以架则繁。花有三种：大朵千瓣，色白而香。”故而，在此之前，陆游有诗：“吴地春寒花渐晚，北归一路摘香来。”杨万里有诗：“以酒为名却谤他，冰为肌骨月为家。”赵孟坚有诗：“微风过处有清香，知是荼蘼隔短墙。”欧阳修有诗：“更值牡丹开欲遍，酴醿压架清香散。”纳兰性德有诗：“谢却荼蘼，一片月明如水。”清人厉鹗也有诗：“漫脱春衣浣酒红，江南二月最多风。梨花雪后酴醿雪，人在重窗浅梦中。”

度娘说，荼蘼生长于秦岭南坡以及湖北、四川、贵州、云南等地。喜欢在山坡灌丛、草丛、杂木林、溪边、山坡路边安家，这恐怕是关中少见荼蘼的另一原因。

辛弃疾告诫人们：“莫折荼蘼，且留取一分春色。”荼蘼是春天最后开花的植物，它开了，春天就要结束，“三春过后诸芳尽”。故而荼蘼在有感情的人们眼中，又是一种伤感的花。引申开来，荼蘼花开，暗喻着女子的青春已成过去。而“爱到荼靡”，则意蕴生命中最灿烂、最繁华、最刻骨铭心的爱即将逝去，如何不凄然成殇呢。

陕南的北部，当是盛开荼蘼的。这一远古的植物，如今该是何等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