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天寒了。我拎着父亲沾满泥土的胶鞋，正想到水塘里去清洗干净时，父亲却一把拉住我，他不要我洗，说是这些小事，他自己能做。我知道，父亲看我临近年关抽空回来看他，他心疼儿子，哪要我为他做事呢？他一把从我手里夺回胶鞋，离开之时，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要看看父亲苍老的脸，猛一转身，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被暖暖的被子盖着，原来这是一场梦。

父亲不在已有好多个年头了，这些日子，我是何等地想念他，我也真想为我父亲做点什么，可是这一切都只是空想，即使现在回到老家，等待我的只是那个已成空壳的老屋。在入冬之后，有好几次我总想回去看看，看看我父亲的坟茔，最好是在那里依坟靠着，晒着冬日里暖暖的太阳，然后点上一支香烟，但我又怕有一种失落和空虚，因为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任凭我怎样的述说，除了风吹草动，就是往日他留在我印象里那个佝偻而忙碌的背影。

父亲是一个默默做事的人。二十年前，村里不管哪家喜事办酒，都要请上我父亲，请他过去帮忙负责挑水。那时村庄里没有安装自来水，也没有水井，饮用水总要到500米之外的河沟里去挑。我记得正国叔结婚的时候，酒席有二十多桌，父亲一个人负责挑水，他挑了一担又一担，挑得满头大汗——最多也就解开衣扣，接着挑，使煮饭的张奶奶和炒菜的王婶婶不愁没水用。父亲这样默默地忙碌着，一家又一家，一年又一年，从来没有停歇过。这使我想到父亲的一生：劳碌、默默无闻、善待别人。他影响着我，驱使我在平淡的人生中，踩着他的足迹前行。

在生活的道路上，我常常惦记着我的父亲，也常常想为他做点什么，我知道他一生为我做得太多太多。就是在我参加工作之后，每次听说我要回去，他就提前把我的床铺好，把棉被晒得暖暖的，我一回去之后，他更是忙这忙那。记得有一次我看见水缸里没有水，便拿起他平时所用的小木桶去挑水时，他也是急忙夺了回去，看到他去挑水的背影，我的眼睛湿润了。我回到家，他连一担水都不让我挑，还让我做什么呢？父亲走后，想到这些，我的心里越发愧疚。

我出来工作后，父亲除了希望我每年回去陪他过春节外，其他的没有任何想法，更不要我为他做点什么。所以在城里生活的这些年，我不管是买了房子、娶了妻子、还是生了孩子，都要回到老家，回到父亲的身边，陪他吃着年夜饭，说着乡村闲话。一包香烟放在饭桌上，父亲递一支烟给我，我点火，两人抽一口，吐出，烟圈上旋，在我们面前袅袅散去，这就是父亲一年生活的总结……

现在我为父亲做丁点儿事的机会都没有了，包括饭桌上的递烟点火，他走在另一条道路上，我对他嘘寒问暖得不到半点回音。年关将至，最寒的季节到了，父亲，我真想为你做点什么，而我又能为你做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