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老烟虫

我轻轻推开书房门，父亲正在伏案疾书，他表情严肃，眉头紧锁，一手夹一支烟，不时吸上几口，一手在纸上笔走龙蛇。屋里烟雾弥漫，令人呛鼻。看样子，他又要熬夜了。

父亲是一个写作者。他中学时代就有作文在全国获奖，十八岁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对于写作，他“痛并快乐着”，一直执着追求。他当老师时，热衷教研教改，在《湖南教育》等刊发表论文；他从事新闻工作时，更像铆足劲的陀螺，转个不停。最多的一年写了300多篇稿子。而文学，更是他的萦绕于怀的宝贝疙瘩，他的诗和散文不时见诸报纸期刊，还出版过个人诗集呢。

读者诸君别误会。我这么写，并不是夸我父亲，也不是以此炫耀，而是心疼他，因为我知道，他的文章都是烟“熏”出来的。文章越多，说明他抽的烟越多。

我见过他年轻时的照片：白脸长身，唇红齿洁。而现在呢？还不算老的他，额头上过早地爬上了皱纹，眼睛差不多眯成了一条缝了，牙齿也成了并不雅观的黑黄色了。

“抽烟有害身体健康，别抽了。”爷爷这样劝他，妈妈这么劝他，我也劝过他。但一切都不奏效，他还是抽他的，还是痴迷于爬格子，还是不时熬夜。

他也知道抽烟的害处，尤其是吸“二手烟”更是不利于健康。他对我说：“我写东西时忍不住会抽烟的，你不要来开门。我怕烟子会呛到你们。我身强体壮，烟子奈不何我的！”

他咧着嘴笑着，一口黑牙齿，还把胸脯拍得“咚咚响”，以示强健。我也跟着他嘿嘿笑，只是心有点疼。

父亲身上一般备有两种烟。一种贵的，用于招待文朋诗友；一种便宜的，自己抽。我问他为什么自己不抽贵的。他说：“我还要攒钱养你呀！如果给朋友抽便宜烟，那就失礼了。”

抽烟已成为父亲生活的一种常态了，如同写作是他的常态一样。回到老家去，见到邻里乡亲，先发每人一支，边抽边呱家常；朋友来喝茶，总是一盒二盒烟备在桌上，边喝边抽，边抽边聊天；外出找人办事，先递上一根烟，寒暄开来，再说事。

“烟是和气草。”父亲说。

读者诸君又别误会了，我这么写，好像我父亲是一个嗜烟如命的“瘾君子”了。其实不然，他躺在床上看书的时候，从不抽烟；身边有孕妇小孩的时候，他连烟都不摸一下；参加会议时，他把抽烟这一档子事都忘掉了……

前几天，父亲突然对我说：“还是戒烟好，抽烟的人太讨嫌了。”我一脸兴奋，马上接话，“好呀！戒了烟，我可要给您颁个大大的奖状。”

我不知道，戒了烟，父亲还有灵感写出那么多的诗文吗？

我希望他写出更多更好的“无烟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