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她的庄稼地

作者: 曹春雷2017年03月27日来源: 农村大众亲情散文

母亲有很多块庄稼地,具体有几块,我不知道,母亲自己也说不清,但加起来面积并不多,因为多数地块都很小。有多小?母亲曾给我讲过一个笑话,她说有个人夏天去锄地,锄着锄着,总觉得少一块没锄。拿起斗笠打算回家时,才发现那块地原来在斗笠下。

母亲这样讲时,并不笑。因为她自己就有这么一块地,一个斗笠就能覆盖过来,这是真的——那是母亲在责任田边顺手开荒开出来的,只能栽两棵花生。

二十几年前父亲因病去世后,我们母子的生活来源只剩下了庄稼地,只能“土里刨食”。当时两口人的责任田并不多,产的粮食不能维持生计。母亲便披星戴月地垦荒,在石堆里、荒草滩里,用镢头开出一块块巴掌大的田地来。

在母亲眼里,每寸土地都是一个希望啊,能长出生活所需的柴米油盐来,能长出我的学费来。

母亲的这些田地,零零碎碎地散布在村南村北。有在沟底的,也有在山上的,路不好走,种与收都很困难。最让人发愁的是往山上运土粪。母亲借来别人的小推车,将喂猪攒下来的土粪装进尼龙袋里,一袋袋地推到山脚下,然后将大袋分成小袋,再一袋袋的往山上背。农忙的时候,母亲带着饭,天不亮就出发,一直到月亮上山才回来。

母亲倾注了很多心血和汗水的土地,往往不会辜负她,几乎年年都会丰收。母亲用收获的地瓜干喂猪,然后卖一部分麦子和玉米,生活得以勉勉强强地维持。

于是,依靠这些庄稼地,我读小学、中学、大学,然后毕业参加工作,母亲却依然坚守在她的土地上,依然在农忙季节披星戴月,不过,岁月已漂白了她的黑发。

如今,村里很多人家都做生意,或外出打工,田地都荒芜着,而母亲对土地的热情却丝毫未减。我曾劝她将土地承包给别人,自己在家享清福。母亲却说,不种庄稼,我会闲得难受,再说,不种庄稼的农民还算是农民吗?

农忙时,我每次回家,都是在田里见到母亲的。她的白发,在田野里是一道别样的风景,这风景让我自责且心酸,——在金黄色的庄稼衬托下,母亲的白发更显沧桑。

然而,在丰收的田野上,我看得出母亲是累且高兴着的。她让我看她的庄稼是如何地籽粒饱满,估算着今年又会打多少粮食,计划着明年再种哪些品种。庄稼地里的母亲,是不老的。这个秋天,行走在城市里,每每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们晨练时,我就会想到我同样苍苍白发,却依然坚守在庄稼地里的母亲。那个时刻,我就会问自己,在季节的秋天里,庄稼以丰收回馈母亲,然而在母亲人生的秋天里,我要以什么来回馈我的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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