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

作者: 王启华2018年03月19日来源: 商洛日报原创散文

十年的岁月不长也不短,可是十年的记忆总被风雨摧打,折磨得使人憔悴。几年来,我始终在想着老父亲还活着啊,在我那陈年的老屋,他依然坐在门外的石凳上,大口大口地咂着旱烟锅呢。然而,流逝的是风尘的岁月,伴我的是无边无际的思念……

十年前的那个夏天,阴晴不测。农历七月的一天,那永远黑色的日子。黎明前那段最阴凉的时辰,一颗耀眼的北斗刚刚从遥遥的天宇滑落的片刻,父亲却倏然地去了!我千呼万唤,可父亲只是朝我依依不舍地含笑着,迟迟不愿合上眼睑……每每回想起那一瞬间,就像昨日才发生一样,我浑身都在阵痛。

小时候,每逢镇上集日,父亲都要把我高高地举起,架在他的肩头,让我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颈,摇着晃着往集市上去;回来后,总要给我买一大捧水果糖。乏了,他躺在床边,把双腿伸得长长的,双脚架在我脖子上,用小腿夹住我的头,我左右摇摆,像跳贴面舞似的,我快乐得像只活蹦乱跳的小鹿……然而三月里的一天黄昏,我不小心从上跌落致腿部骨折,这下可忙坏了父亲。他从地里干活归来,不管三七二十一,风风火火急速地给我找医生,抓药,一忙就是几个通宵;当我痛得睡不着时,他陪我在床边,半夜里我猛然腿疼得一蹴,他一把压住,用鸡毛刷蘸着凉药水给我涂抹。那年我刚刚12岁,临小学升初中,我焦急万分。待渐渐恢复,为了打发时光,他教我编织龙须草鞋。为了补五年级课程,他赴校跟班主任老师协商,让我住在学校。那时条件特别艰苦,学校没地方支床,连张床板都没有。班主任吴功平老师就让我在他房子住,白天扶我进教室听课,晚上给我辅导作业。这样,终于坚持了两个来月。说实话,作为学生,我胆战心惊。现在想来,我真感谢好心的吴老师呢!

农村土地承包到户后,老百姓的生活渐渐好起来了,可计划生育、催粮要款,真让农民头痛。最叫人揪心的是年年的秋种,男女老少蜂拥到镇生产门市部门前抢化肥,像打仗一样。九月初的一天,父亲从三十里外的老家匆匆赶来,而买化肥的人如腊月赶集,商店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谁力气大谁就厉害。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勉强抢拽了两袋子“商洛氮肥”。没有车,咋办?又逢霪雨连绵,金钱河水早已愤怒了!干脆蔓着从金钱河大桥走。父亲扛起一袋子在前,我扛着一袋子在后。好久,直到黄昏时分,我们才回到家里。因是周末,尽管有些累,但心里还是挺愉快的。说实话,在母校教学的好处就是每每周末都能回家,跟着父亲忙地里的活,学插秧,割稻,种收麦子,锄草,挖地,捡豆子,点包谷,垒石练,砍柴火……啥农活都干。至今想来,这些经历锤炼了我的意志,让我受益匪浅。

虽然后来工作渐远,但我骨子里的恋家情怀始终未改。父亲不止一次地说,我老了,有啥操心的?不要管我,好好干你的事情!尽管在尔后的工作、生活中,我曾承受着无数次的打击和重创,可父亲的教诲,我耿怀于心,久久萦回脑际。有次出差经老家门前,因时间仓促却未能回家,当班车返回途中我立马给父亲打电话,让他在门前大路边候着。班车一到,稍停,我匆匆下车掏了300元递给了父亲。刹那,班车一溜烟地走了。透过车窗,只见他佝偻着羸弱的身子,颠颠簸簸,朝班车的方向小跑着,一路烟尘无情地遮挡着他多皱的双颊……

没有了父亲,我的蓝天彻底地黯淡了。诚然,我即成了天宇间一只茫然的风筝,父亲的丝线不再牵挂我了!每每看日日的太阳东起西沉,看岁岁年年春华秋实,看周而复始的云卷云舒,我心乱如麻。蹉跎的青春韶华,只是镌刻在记忆的额纹里。理解孝顺,践行孝道,可是我不是一个坚强的男子汉啊!

似曾相识的人流还在继续,滚滚红尘、车水马龙依旧,叹人生苦短啊!想到仿佛还活着的父亲,我片心玉碎。遂往事重提,释怀以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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