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恋睡土炕的日子

作者: 高光锋2017年05月25日来源: 邢台日报情感文章

“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中国农民最原始最真挚的梦想,是对“小康生活”最为殷切的期盼,虽然平凡,却洋溢着一种幸福,想一想,心里就会涌起一股温热来。睡过土炕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土炕。

作为70后,我对土炕的感情颇深。上世纪七十年代在我们农村家家户户都有土炕,土炕是用土坯垒成的。春天的时候,村里的人们把泥土掺上麦秸合成泥,用脱坯模子做成和长城砖大小的土坯,等到晾干后,拉回家里,开始建造“安乐窝”。土炕是长方形的,长约两米、宽可着屋子的一面墙、高约七十厘米。土炕三面靠墙,是用一块块土坯配着稀泥砌起来的。土坯与土坯间要留下缝隙,留作烟道。土炕的外面用砖垒起来,这样看着好看、结实。炕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麦秸,然后再铺上一床棉褥子。土炕在奶奶和娘的精心打理下,一年四季干净整洁。

乡亲们的房子大多是表砖房,就是外面砌一层砖、里面用土坯垒成的土墙。土炕连着土墙,做饭用的灶台连着土炕,一日三餐做饭时烧的柴火所产生的热量和烟雾就进入土炕,在炕洞里循环一周,再由烟囱排到屋外。在靠近灶台的一边有个长而平整的平台,这个平台,是我儿时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成长的平台。跪在炕上,扒着平台,看着奶奶和娘烧火做饭,我笑过、哭过、闹过,直到能下地奔跑了,我幼年的生活与土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土炕,是我们休憩身体和抚慰心灵温馨港湾。在外奔波辛劳一天,回到家里,脱鞋上炕,或盘腿而坐,或仰面一躺,盖上被子美美睡一觉,疲惫的筋骨顿觉舒展开了。翻几个身,舒散一下身骨,真是舒坦。

寒冬时节,北风呼啸,大纷飞,有一个热炕头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尽管做饭烟熏火燎把屋子熏得乌黑,烧柴火散发出的烟雾呛得咳嗽,但还是禁不住热炕头的诱惑。小孩子的脚冷了,就脱下鞋子,爬上炕头,把冻得通红的小脚丫伸进热被窝里捂一捂,舒服劲儿别提多美了。一家人的衣服都是娘利用冬闲坐在热炕头上,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我们家人热情好客,为人和睦。邻居街坊、婶子大娘们拿着针线活儿和娘、奶奶坐在土炕上拉家常。老少爷们和爹就在屋地上,摆上一小桌子打扑克。孩子们一会儿爬上了土炕,一会儿围着打扑克的叔叔伯伯揪一下耳朵扭一下鼻子,搅和玩闹。

土炕充满亲情,在外的亲人不论游走多远,回家土炕是永远的归宿,承载着一家人的关切和牵挂,见证着一家人相聚离合的天伦之乐。风雪夜归人,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家,暖屋子热炕头,扑面而来的是一团带着柴火味儿与土腥味的烟火气息。

记得小时候,我跟着奶奶走亲戚,去姥姨家走姑姥姥家,到了晚上睡的是大土炕。那时候,和奶奶走亲戚是一大乐事,结识了很多的表兄弟。到了晚上,几个孩子玩累了钻进一个被窝,谁也不嫌弃谁脏兮兮,脸对脸呼呼入睡到天亮。那时候,通讯不方便,每年,亲戚间都要走动走动。我记得在张家口工作的表叔(我奶奶的侄子),每年工作之余都要乘坐公共汽车回家来看我的奶奶三两次。表叔的母亲在表叔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表叔是奶奶养育大的。表叔和我们一样睡在土炕上,陪护在奶奶的身旁。那时候过得大集体的日子,家家生活困难,吃的是粗茶淡饭,来亲戚了吃上顿面条汤就不错了。亲情,正如孟郊所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亲人的爱永远都胜过一切。亲戚走动多了,联系多了,才会增加感情,再亲的亲戚不走动,也就感情淡漠了。

现在人们的生活条件好了,地暖、水暖、空调的广泛应用,使得土炕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想再躺在热腾腾的土炕上美美地睡一觉,已经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为了生活更好,农家人不忍寂寞,去城里打工、当老板了,纷纷在城里买了楼房。土炕已经走进了岁月的深处,但它留给我们的是一种美好而温馨的回忆。生活在村里的人们睡的也是席梦思床,家家户户通上了暖气。

通讯发达了,手机贴身走哪儿说哪儿,走哪儿聊哪儿;交通顺畅了,出门都坐上了小汽车;老人住进了托老院,孩子走进了寄宿学校。为了让家人生活得更好,家庭的中坚力量,一年四季忙着,奔波着,生活压力大了,亲戚间走动的次数少了。亲朋好友相聚,在饭店摆饭局,住宿安置在宾馆。感觉一层朦朦胧胧的面纱隔离在中间,亲情、友情、乡情淡化了,人与人之间的正常情感交流淡漠了。

想起老家的土炕,总会有丝丝缕缕的暖意从心底一点儿点儿地翻涌上来。袅袅炊烟从农家小屋飘出,缭绕在村庄的上空,不知曾牵动着多少远方游子们怀乡思人的心绪,掺杂着人生百味,迂回飘动在那里,久久不肯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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