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有趣的无意识美

早年，我在北站附近开了一个诊所。一天，我正坐诊，忽然见到一位大约7、8岁的小姑娘，奔着跳着，哼着唱着，如一朵鲜艳夺目的花儿，从我门前飘飞而过。那红红的脸蛋儿，安放着小巧精致的五官，两条油光发亮的发辫儿，随轻风舞动，上身着雪白短袿；配合着荷花状的裙子，脚踏凉鞋，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有如来自天堂的小天使，令我震惊与激动不能自己。

这偶然之中赏心悦目的一幕，使我不假思索地联想到无意识美。因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张10元的票子，显然是附近学校的学生，课间来这儿的杂货店买零食或别的什么？

她在此一瞬间表现的优美而迷人的动作，完全出自纯天性纯天然，出自内心无所支配指使的无意识，才能达于这种绝妙的佳境！

人类在漫长的历史演进过程中，为我们创造了数不尽的光辉灿烂的艺术作品。

最初最古老的艺术作品中，不少是奉命而为的，是统治者或富贵之家的实用功利需要，指使工匠或奴隶按图索骥而为之，其中相当部分虽也不乏艺术审美价值，但不定具备境界。后人所以视为珍品，乃出于内中丰厚的历史沉积，且物以稀为贵，你有我无，你的拥有当然宝贵。

真正具有高度审美艺术价值的东西，大多出自任性发挥，无为而制。如中国老子所说的“无为而不为”。在规定的任务完成之后，工匠或奴隶们觉得余下的原材料尚可利用，且天色尚早，离休工吃饭也还有一段时间，于是，便各行其是，随心所欲地进行无意识的制造，这样一来，具有高度艺术性审美价值的物件便应运而生了。所以有人认为，只有当成休闲娱乐的产品才有真正意义上的审美价值。但在当时人们是否有此认识，不得而知。到了后人眼中，这美才被发现，再往后，出现了美学艺术方面的理论，从审美角度及艺术理念，被誉为无意识美。比如，在我的藏品中有件青铜酒器，其造型虽不好定名，但可发现非刻意而为，整体自由自在，我认为具有无意识美的艺术价值。

许多类似这样的情况，艺术家们并不能为我们作出令人满意的解释，“丰富多彩的艺术形象总是突然闯入我们的意识，即无先兆也无准备，更说不清它形成的具体歩骤。”这几句话对我们进入无意识美的密室至关重要，无先兆无准备正是无意识美的先决条件。无数传世之作，均出自自然，也即无意识，所谓天然浑成。

这种无意识的创作观，古今中外又如出一辙。

西方则从古希腊、古罗马时代便有比较系统的论述，其中以后来的奥地利弗洛伊德观点最明确，理论最系统化，虽然审美艺术之说，他之前已有之。德国大艺术家哥德将艺术创作比做女人生孩子，他说：“如同眼泪突然涌出一样，诗也是突然出现的；如同女人生出一个漂亮的孩子一样，诗人在得到某种意象时，也不知道它是如何发现的，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它就突然出现了。”这没有来得及思考，便很好地印证了美的无意识性。对此，中国诗人杜甫的说法是《文章憎命达》，提倡无条件支使的自然美。

在我国的诗词绘画等艺术中，无意识美堪称丰富宝库。我们且将无意识理解为自然不经意即不矫揉雕刻，便于举例把玩。

如“日华川上动，风光草际浮”“高城眺落日，极浦映苍山”“秋山敛余照，飞鸟逐前侣”“水静楼阴直，山昏塞日斜”“夕阳在山，人影散乱”“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

描写自然风物是我国诗人的所擅，往往信手拈来，不着痕迹，自然流畅，作者无意，赏者无心，彼此怡情轻快，而国画中的山水花鸟，大多随心写意，齐白石的那些虾，黄宾虹的那些水，找不到丝毫人工斧凿，令赏者顿消愁云迷雾，彼此都无意识。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须知过重心理压力，会导致神经系统精神患疾，难道说你还能向弗洛伊德去求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