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赵劲凌2017年07月14日来源: 贵州民族报散文随笔

是的,贵州,或者说,黔。

把我养育大的黔,给人的印象似乎就要稀薄很多。地貌的特殊崎岖早就注定了她的与世隔绝,及不为人知。

她的存在感稀薄不止是在现代。过去千年的历史中,其他的城要么经历朝代更迭风云四起,要么人才辈出四方艳羡,而她则始终安静地住在深山里,没有腥风血雨的残酷厮杀,也没有惊才绝艳的风流人物,一切曾席卷过神州大地的历史风云里,似乎都从没有过她的身影,就仿佛从未存在一般。中华文明的主旋律,无论古今都是在东部平原地区,西南大山偏远崎岖,同班的沪妹子会为家乡的繁荣开放而感到幸福满满。在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同时,我也会悠悠地回忆起千里之外那一座座遥远的山,茂密的林,想想飘落的细雨聚成叶片间的甘露,想想山间的清凉宁静,就会觉得心里也一并静了下来。而某种飘然灵动的韵味,也在这样的静谧闲适中悄然酝酿而生。

黔是山里的城,我记得我三次搬家,房间的窗望出去都能看见起伏的山峦,成片的绿环绕。地无三尺平这句用来形容她的俗语说得真是一点儿都没错,哪怕是城区道路也总是上上下下起伏着的,时不时就要艰难爬坡或是向下俯冲。我本觉得没什么可奇怪的,直到来了上海,才被那平原地带的广阔和新锐都市的繁盛所震撼,方才意识到能在这起伏不定的山川间开辟一座城是多么的不容易。在平原,无论是开辟道路还是耕作田地都是显而易见地再合适不过,唯独在黔的家里,城市被夹在山间,道路弯弯绕绕,借着不间断的隧道和桥梁才能通到山另一边的区域,而乡间田地也是一层层顺延着海拔往上开辟成漫山的梯田,地势的局限让得最费力的人力播种收割始终只能是唯一的选择。这样的地理条件,着实极大地限制了她的发展,让她只能艰难而迟缓地在山间度日,脚步始终难以迈出大山之外,与世隔绝。但这样的与世隔绝,却也让她有着一股不同于其他省城的灵气。

我一直觉得这座名为黔的城,正该是清丽灵秀如山间精灵一般的女孩,与山林为伴,悠闲又愉快地住在深山里。渴了便饮清泉,饿了便食朱果,雨后会去踩过水洼,欢愉时会攀上迎风摇曳着枝叶的树,悠悠地唱起山歌。待到风雨大作,霜漫山时,她又会裹着草叶躲在洞里细数着晴天的到来。细细思量下来,她几乎称得上与世隔绝,难以触及山外的世界,山外的腥风血雨也极难波及到她,她的生活或许总会有寂寞,但却反而让她显得更加纯粹。她不是清俊孤高的文人,不是侠骨铮铮的烈女,不是心怀宏图的霸者,这些存在感十足的角色都不适合她,因为她并不是一心想要得到什么的性子。在这与世隔绝的艰险深山中生活,能好好度日就已经是一件令人满足的事,这也让得她低调,没有野心,因为出人头地亦或睥睨群雄都不会比好好生活更有意义。与世隔绝久了,心似乎也静了。对这大千世界的好奇心仍旧是有的,但却又不会让她变得焦躁,那慢悠悠又随遇而安的生活节奏似乎早已融入到她的性格之中,倒是让她在怀抱着憧憬与好奇的同时,还更多了几分道不尽的灵秀纯粹。

她是低调的,悠闲的,纯粹的,怀着好奇心的。当然千万哈姆雷特谁都知道,我所书写的黔也只是我眼中的黔,在别人的眼里她或许更加平凡,也或许会更有魅力。但是于我而言,黔就是这样的存在,和燕赵之地的大气恢宏、江南水乡的风流柔婉都不同,那是一股生长在大山里的灵秀纯粹。她的居民们有的热情直率,有的安静秀丽,但其中的澄澈纯粹却是共同的,眼睛里里总会闪动着明亮的光,毫不掩饰其中的憧憬与好奇。

岁月流逝,一切都在不断地往前迈进,就连一直被谚语戏称“人无三两银”的她,也渐渐跟上了时代的脚步。我自三岁时有记忆开始,印象中身边的一切都在不断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细细回忆还能还原出印象里数片荒废的野地被开辟成高楼与道路的历程。来了上海后,我最强烈的感受无非两点:上海果然名不虚传,以及,现在在贵州的生活除了交通上没有拥有地铁的上海这么方便外,已经快要和上海没有多大差别。

二十年,她的脚步也同整个国家一起往前大步走着,等到我几年后回去的时候,地铁这等令我羡慕了好久的交通工具,她也会有了。比历史上任何时代都要奋力地大步往前迈进的她会变成什么模样?现代生活的浮躁让我忍不住忧心,忧心那股如此吸引我、令我心醉的独特灵韵,会不会在哪一日被湮没在大同小异的城市生活中。但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是不是某一日等我完完全全成了城市机器上的一枚齿轮,在日以继夜的循规蹈矩中,我会不会连故乡的那一丝灵韵也忘了个干干净净?

我不知道那一天会不会来,思来想去,还是只盼我能偷得半日的清闲,漫步山野林间。那一日或许会是个天色不阴不晴的日子,空气清新,枝叶纤长翠绿,当风轻拂而过,细雨浅浅地落于肩头,悠远的歌声缥缈难寻。我循声望去,或许会远远地见着枝头有个女孩翩然独坐,转头在这深山的细雨中冲我盈盈一笑,也或许,除了被风悠悠吹动的枝叶外,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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