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瓜事

作者: 王冬梅2016年03月11日情感散文

进入六月以来,大街小巷的西瓜摊点随着气温的上升越来越多。西瓜作为普通百姓的消暑品属寻常小事,但在我儿时的记忆中,西瓜却是一种非常奢侈的极品美味。

40多年前的农村,土地还是集体统一耕种,品种以小麦玉米和大豆花生为主,间或有一小块方田用来种植蔬菜和西瓜,那一小块方田被称之为“园地”,侍弄和看管园地的人叫“菜把式”、或“瓜把式”,身份大约相当于小品里说的“六级木匠”。瓜菜成熟的时候,园地是小孩子们的禁区,把式们总是板着脸把我们赶到安全线以外,说是怕我们踩坏了瓜菜,大概也怕我们会偷吃些许。

我家的邻居是我的远房二叔,平日里和我们的关系极好。二叔是村里最有名的“瓜把式”,在园地里有着说一不二的地位。一个酷热午后,二叔的女儿小香很神秘地告诉我,傍黑的时候可以带着弟弟和她一起去园地吃西瓜。小香很严肃地叮嘱我:“不许和别人说。”

那天的黄昏忽然下了一场雨,很快又晴了天。我带着弟弟和小香一起规规矩矩地站到田埂上,期待着第一次吃西瓜的庄严时刻。夕阳照在爬满了瓜秧的田里,小小的雨珠挂在叶尖上,闪动着彩虹的光芒,大大小小的西瓜在叶子的下面或隐或现,被雨水冲刷得湛清碧绿。二叔抱着一只大大的西瓜来到田埂边,在旁边的石块上用力一磕,分成两半儿,再摔两下,一个西瓜成了四瓣儿,他自己留下最小的一块,余下的分给我们仨。西瓜打开的一瞬间,空气里弥漫起甜丝丝的味道,混和着大雨刚过的清新,这种带着清凉的甜香一下浸入心肺。我们像三只小馋猫一样围在二叔身边,小口的咬、轻轻的嚼,细心体会西瓜的味道。那一年,我八岁。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吃过如此香甜的西瓜。

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后,二叔成了村里的种瓜状元,那时候他种的是“打瓜”,个头不大,有红瓤黄瓤两种,西瓜籽又多又大,镇里的收购站不收西瓜,直接收购晒干的瓜籽。二婶经常把我们请到她家吃西瓜,只要把瓜籽留好,西瓜随便吃。母亲在旁边一边和二婶唠着家常,一边叮嘱我和弟弟:“看二婶多疼你们,长大了可要好好孝敬二叔二婶啊,可不能没有良心。”二婶总是挥着手大度地笑着回应:“孩子吃几个西瓜么,瞧你这大惊小怪的。”有时候二婶也会让小香送来几只西瓜,我们吃完西瓜后都会记得小心地收拾好瓜籽,晒干后给二婶送过去。送瓜籽的时候母亲也会让我们拿些父亲从城里带回的吃食送给小香。

一晃很多年过去了,父辈们渐渐老去,二叔也不再种瓜种菜。前几天买了西瓜去看望二叔二婶,二婶笑着打趣:“现在的西瓜长这么大个儿,要搁过去还不成了瓜王?”我告诉二婶,西瓜的个头再大,也没有二叔种的好吃。二叔咧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乐了:“你这个馋丫头啊。”忽然间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溢满清香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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